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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幸好,我並不是這場宴會中唯一失落者。在院落裡,還有幾個和我一樣沒有食慾的人。
陳璞的弟弟陳卓,帶著一幫鎮裡的小孩,根本不理會大人的呵斥,只管在棺木旁的井邊,玩著紙牌遊戲。陳卓和這些小孩的眼神幾乎完全一樣,都是那種毫無光澤、毫無神采的眼神。而他們那遲緩的動作,與不時的傻笑,更是驗證了他們都是智障者。
如果是鎮外那條紅色河的水源被污染了,才造成了這些智障者的產生,那為什麼只有小孩變成了智障,而大人卻沒事?要知道,陳璞曾經給我說過,這條河已經流淌了幾百年的紅色河水了。
宴席上,鎮民們喝醉了便就地躺下,睡醒後又繼續喝。整個院落裡,到處都是散發著酒味的嘔吐物。宴會沒有停頓,晚飯和午飯連接在了一起,羅嬸一直都在鍋灶邊忙碌著,嬰兒綁在她的背後,不時大聲哭鬧著,這也讓她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我走到羅嬸身邊,說幫她抱抱嬰兒,她卻拒絕了。我問她:"聽說劉醫生有治療嬰兒夜哭的秘方,你們在診所裡沒找一下那個藥嗎?"
羅嬸皺著眉頭說:"剛才我們在診所裡找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一瓶藥水都沒找到……"
這時,陳卓提著一桶紅色的井水走了過來,遞給羅嬸,語音含糊地說,這水是他哥哥讓送來的。該煮晚飯了。
羅嬸舀起一瓢紅色的水,倒進了剛淘好的米裡。
晚飯的時候,陳璞不停到每一桌去敬酒,滿臉通紅,幸好鎮裡自釀的米酒度數並不高,所以看上去他還沒有不勝酒力的跡象。不過,米酒的後勁很足,當夜幕降臨,大家吃完米飯,酒席快要散盡的時候,陳璞終於受不了了。他在我的攙扶下,進屋剛點上油燈,就一頭倒在在床上,睡著了。
等我再走出屋的時候,酒席上一片狼藉,席桌邊上,鎮上的居民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他們都喝醉了。
酒席上常常都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只要有一個人喝醉,其他人也會跟著醉。讀大學的時候,教我們心理學的老師曾經說過,這是一種叫做群體無意識的反應使然。其實,這是偉大哲學家榮格的理論。
回到裡屋,我看到陳卓也躺在床上,從他的褲兜裡,露出了半個盒子,是一盒藥。我走到他身邊,掏出了這盒藥,看了一眼,又放回了他的褲兜裡。
走到床邊,我將油燈撥得更亮了,豆油燃燒發出的香味,鑽進我的鼻孔,這讓我感覺非常舒服。
忽然,我聽到陳璞翻了個身,然後打了個哈欠。我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陣無可抵擋的倦意襲上了心頭,打哈欠也是會傳染的,這也是榮格群體無意識理論的一種體現。
我脫掉沾滿紅色泥土的鞋子,躺在床上,四肢舒暢地攤開,閉上了眼睛,等待睡魔的再次降臨。
7
等我悠悠醒轉過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氣息。油燈的燈光搖曳著,我睜開眼睛,看到土牆牆壁上,我的影子被拉得一會兒長,一會兒短。
這時,我聽到一聲幽幽的歎息,是陳璞的聲音。他坐在我的對面,抽著煙,落寞地望著我。
我想坐起來,卻發現在我的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抬起手,我看到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握在我的手裡。刃口上,還滴淌著來歷不明的鮮紅液體。我再向身邊望了一眼,頓時張大了嘴,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陳卓躺在我的身邊,胸口正冒出鮮血,將他那紅色的衣服,浸得更加鮮艷。他的胸口上全是匕首造成的傷口,已經停止了呼吸。我的手上,滿是陳卓的鮮血,在他的衣裳上,也到處是我的手掌印。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忽然感覺到一陣眩暈,天旋地轉!
"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頹喪地問道。
陳璞歎了一口氣,說:"半夜的時候,我醒了過來,想喝杯水,就看到了你手持匕首,躺在陳卓的身邊。我猜是你在夢遊的時候,殺死了陳卓。"
"夢遊?瞎說!我從來沒有夢遊過!"我叫了起來。
陳璞不緊不慢地說:"王東,我來給你講個真實的故事吧,這故事發生在前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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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陳璞也是在半夜的時候忽然尿急,他起身後,卻發現我不見了。他走出老屋,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是我。是我穿著一件白色的內衣,眼睛閉著,頸脖僵硬,手裡拿著一把匕首,緩慢走出了老宅大門。
陳璞跟著我,走出了老宅。他看到我走出了鎮口,躊躇在紅色的小河旁,忽然間,我跳進了河裡,穿著鞋,穿著內衣,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我在河裡漂浮著,游到了木橋邊,然後沿著木橋的欄杆,攀上了橋面。
陳璞連忙繞著河岸,走上了木橋。這時,他看到了駭人的一幕,我跪在橋面上,手裡拿著匕首。在我的身前,躺著一個穿著紅衣的老人,是劉醫生,我正舉起匕首,一刀一刀扎進劉醫生的胸口。可憐的劉醫生,連句臨死前的呻吟都沒發得出,就已經斷氣了。
我殺死了劉醫生後,站了起來,轉過了身,眼睛依然閉著。我繼續緩慢地行走,從目瞪口呆的陳璞身邊經過,卻彷彿沒有看到他,逕直向老宅走去,消失在了紫色的霧氣之中,只在橋面上留下了一具老人的屍體。
陳璞知道,是我在夢遊裡殺死了劉醫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不願意讓這一切被鎮裡的居民知道,他想要保護我!陳璞抱起劉醫生的屍體,快步穿過血衣鎮,來到鎮尾劉醫生的診所裡。他將劉醫生的屍體扔在了診所中,才發現自己的外衣上,全是劉醫生的血。而腳上,也全是紅色的泥土。
回到老宅後,他立刻脫下了外衣,在井裡打了一桶水。將血衣扔進水裡,很快紅色的井水就與血液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點鮮血的痕跡。進了屋,陳璞看到躺在床上的我,身上的內衣也全是鮮血,於是他也幫我脫了下來,扔進了桶裡。我也睡得真死,竟然連衣服被人脫下來了都不知道。
故事講完了,我目瞪口呆。垂下眼簾,我悲傷地問:"陳璞,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陳璞點了點頭,說:"王東,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他走到我身邊,說,"你放心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永遠為你保守這個秘密的。我和陳卓沒有任何感情,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今天的宴席裡,大家都喝醉了,我會告訴所有人,你也一樣喝醉了,當我醒來的時候,你還依然沉睡著。鎮裡的人會以為兇手另有其人,或許他們還會以為兇手就是殺死劉醫生的那個人。"
我無力地握著匕首,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幾乎不能將凌亂的思維有效地組合在一起。看著陳璞,忽然間,我舉起了匕首,一刀紮在了陳璞的大腿上。
陳璞一聲尖叫,捂著大腿在地上打滾。他的額頭冒著大顆的汗液,大聲問我:"王東,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笑了笑,說:"陳璞,我也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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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發生在今天夜裡。
沒有過多久,陳璞就醒了過來。他起來後,看了看一旁的我,探了一下鼻息,證實我依然熟睡著。然後他拿出了匕首,握在手中,走到了陳卓的床邊。陳卓睡著的時候,嘴裡還滴答著黏稠的口水。
陳璞冷笑了一聲,將匕首插進了他的孿生弟弟的胸膛裡,一刀,然後又是一刀。等他確定陳卓已經死亡後,他把熟睡的我搬上了陳卓的床上,把匕首放在了我的手裡,然後點上一根煙,靜靜地等待著我的醒來。屋裡的油燈,在燃燒時會發出奇怪而又原始的香味,那是因為在油燈的豆油裡,摻進了曼陀羅的粉末,那是一種可以讓人快速昏迷的藥物。
不用說,劉醫生也是陳璞殺的,他編出那套謊言,就是為了讓我相信,是我殺了劉醫生。或許,在他邀請我來血衣鎮的時候,就決定了要嫁禍給我。
"王東,你胡說,我沒有做這些事!我發誓!"陳璞叫了起來。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知道我是從你的那句話裡,找出破綻來的嗎?"陳璞的聲音陡然停止了,大概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哪裡做錯了吧。
我說:"在你的那個故事裡,我是在橋上殺死了劉醫生,然後你把劉醫生扛回了診所裡。在這裡就有個漏洞,劉醫生診所外的泥土是紅的,而我的鞋底也沾滿了紅色的泥土,可是在你的故事裡,我根本就沒有去過劉醫生的診所!只有唯一的一個解釋,是你穿著我的鞋子,去診所殺死了劉醫生。你在現場留下了我的腳印,就是想讓村民們發現,以為我是兇手。"
陳璞的臉上一片慘白。他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瞎說,我剛剛才醒來,今天我喝了這麼多酒,哪有什麼精力來做這些事?你所說的,全是無稽的假話!"
我笑了一下,說:"其實,我有證據的。"我扒拉了一下陳卓的屍體,從他的褲兜裡摸出了一盒藥。這是一盒知名廠家出產的解酒藥,據說每次飲酒前服用兩粒,就會讓酒量翻上一番。陳卓這麼一個癡呆症患者,是弄不來解酒藥的,只有一個解釋,他偷偷在陳璞那裡拿來的。
這一下,陳璞說不出一句話了。
而我則繼續說:"既然你能嫁禍我殺了劉醫生,自然也可以嫁禍我殺了你弟弟。我還可以推理出你殺陳卓的動機,是為了減少負擔。你的父母死了後,照顧弟弟的重擔順理成章就落到了你的身上。不過,我卻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殺了劉醫生,你已經十年沒回過血衣鎮了,我真猜不出你有什麼動機要殺劉醫生。"
陳璞木然地望了我一眼,說:"王東,或許我真的不該帶你來血衣鎮。好吧,讓我再來給你講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