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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顧老太太還發現,只要琴音響起的時候,小女孩就會平舉起手臂,她的手指隨著音符的改變而抖動著,彷彿正彈奏著一台看不見的鋼琴一般。每天,小女孩都會來到黑樓旁,跟隨顧老太太的琴音而沉醉。有一天,正當顧老太太彈琴的時候,忽然窗外閃過一道無聲的閃電,接著傾盆的暴雨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顧老太太向窗外望去,看到小女孩依然站在麥田邊,對暴雨竟然恍然不覺。
老太太覺得心中有些隱隱的疼痛,她的手指停止了彈奏。琴音戛然而止,而那小女孩也彷彿從夢境中醒來,對這突如而來的暴雨竟顯得茫然不知所措,呆立在雨幕中,愣愣地望著落地窗後的顧老太太。
歎了一口氣後,顧老太太下樓打開了鐵門。
這個小女孩就是半夏。她是個孤女,父母據說是被幾個強盜撞開了木門後,強盜當著她的面殺死了他們,然後將家中的財物洗劫一空。半夏一直靠村民們接濟才活到現在這麼大,所以當她來到黑樓的時候,也沒有人來阻止她。
走進黑樓後,一個新奇的世界驀地出現在半夏面前,如同黑夜裡的一道光亮。在黑樓的二樓,她一看到落地窗前的鋼琴,就興奮地撲了過去,兩隻修長的手指不停在琴鍵上彈撥。鋼琴發出了低沉的吼叫,半夏卻嗤嗤地笑了起來。
顧老太太捉住了半夏的左手,在眼前仔細端詳那修長的手指。良久,她問:"小姑娘,你想學習彈鋼琴嗎?"半夏使勁地點頭,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
從此之後,半夏搬進了黑樓裡,跟隨顧老太太學習彈鋼琴。
顧老太太的積蓄頗豐,所以她們不用為了生活而擔憂。半夏對於鋼琴演奏有著非一般的天賦,再加上名師指導,很快她就可以熟練地彈奏鋼琴曲了。
半夏的琴藝開始突飛猛進,五年後,她已經可以接近完美地演奏大部分世界名曲。顧老太太也在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在電話裡給過去的同事們說,她發現了一個鋼琴奇才。她準備在天氣轉涼之後,就帶著半夏去省城的音樂學院,把這顆好苗子介紹給鋼琴界的名宿們。
可是,誰也想不到,在那個夏天,卻發生了一起意外。
那個夏天很反常,天氣不是很熱,還一直在下大雨。大雨持續了一個多禮拜,在那個禮拜裡,半夏與顧老太太一直呆在黑樓裡,反覆練習著一首名為《惡魔的顫音》的曲子。這手曲子難度甚大,半夏手指上的繭子都被磨破了,也沒掌握好彈奏的技巧。
雨終於停了。
半夏與顧老太太決定休息一下,去鄰近的鎮上採購生活用品。她們剛走出黑樓,就驚詫地看到,那座佇立在黑樓外的中式牌坊竟然在持續的暴雨中坍塌了。牌坊斷成了破碎的幾截,散落在麥田里,一個穿著綠色制服的郵遞員正好從黑樓前路過,這個郵遞員自幼在附近的村落裡長大,他一看到坍塌的牌坊與站在黑樓前的顧老太太與半夏,就驚恐地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跨上自行車,飛快地向附近的村莊騎去。
很快,附近的村落都聽說了黑樓外那座牌坊的坍塌。村民們都在傳說,牌坊坍塌了,囚困惡靈的結界也就被破壞了,黑樓裡的惡魔會衝出禁錮,遊蕩到村莊中攝走小孩的魂魄。謠言越傳越烈,許多家裡有小孩的村民自發來到了黑樓外。他們想要打開黑樓的鐵門,趕走邪惡的顧老太太與半夏。
黑樓的鐵門緊鎖著,村民們衝擊了幾次,都無法撞開。一個眼尖的村民,發現黑樓二樓的一扇落地窗戶大大開著,於是叫嚷著,要其他村民搭成人梯,從窗戶衝進黑樓中去。正當他們搭出人梯的時候,落地窗裡忽然冒出了一股濃煙,還有女孩的一聲尖叫。但那聲尖叫很快就戛然而止了,然後村民們看到窗戶裡躥出了呼呼的火苗。
儘管村民們都希望趕走顧老太太與半夏,但他們的本性始終是淳樸的。看到黑樓失火後,他們奮不顧身地攀爬到二樓,從窗戶衝了進去,奮力滅火。還好,火並不是很大,他們很快就滅了火。在一間屋子裡,他們找到了半夏與顧老太太。
第一個走進那間屋的村民,一看到屋裡的情形,立刻暈倒在了地上。第二個走進那間屋的村民,一看到屋裡的情形,就立刻退了出來,大口大口嘔吐了起來。
那間屋裡就是半夏跟著顧老太太學習鋼琴的房間。顧老太太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早已停止了呼吸。她的頭顱破碎,頭皮裂開,露出白生生的頭骨,鮮血將她花白的頭髮都染成了嫣紅的顏色。而最可怕的就是,顧老太太的耳朵竟然不翼而飛,太陽穴下只剩下了兩個血洞。
半夏坐在地上,目光呆滯,臉色煞白。她的嘴裡,似乎含著什麼東西正在咀嚼,而她的左手,則滿是鮮血。當半夏看到屋裡衝進了村民後,她緩緩地抬起了左手。她的左手,手指都不見了,彷彿被人連根切掉。
"發生了什麼事?"村民叫了起來。
半夏嗤嗤地笑了起來,在她笑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張開了嘴,兩根手指從她的嘴唇裡掉了出來,跌落在了地上,已經被她咀嚼得不成模樣了。
"天哪!真的是被囚禁的惡魔出籠了!"村民絕望地哀歎。
半夏的眼睛裡泛著赤紅,她聽到村民的哀歎後,突然站了起來,猶如一頭脫困的猛獸一般,衝向了那個村民,一手捉住了村民的手掌,張開嘴就咬了過去。村民猛地縮手,幸好半夏失血過多,剛一衝過去,就嚶嚀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半夏被送到了鎮上的醫院,因為手指被損毀得太過於嚴重,再加上沒有人為她付醫藥費,醫院沒有辦法為她做斷指再植手術。她被送回黑樓的時候,村民們已經在黑樓外又豎立起了一個中式牌坊。
回到了黑樓,半夏整天躲在樓裡,很少出門。即使偶爾出一趟門,看到她的村民都發現她與以前不一樣了。她神情呆滯,兩眼無神,穿的衣裳也是很久沒清洗了,渾身散發著臭氣。村民們都在傳言,說半夏瘋了。
的確,半夏真的是瘋了。她整天只吃酷似手指的胡蘿蔔,要不就吃地裡那些肥碩的蚯蚓。
就這樣過了三年,顧老太太的兒子從國外回來,將黑樓賣給了一個商人,商人將這裡改造成了避暑農莊。
顧老太太的兒子出售黑樓時,要價非常低,而他只有一個要求,如果誰要買黑樓,就要負責照顧半夏下半輩子的生活。據說這是顧老太太在十年前就定下的遺囑。
3
小林講這個故事的時候,足足抽完了三根特醇三五。這個故事也吸引了在避暑農莊餐廳裡用餐的所有住客。小林指著角落裡的那台鋼琴,說:"那台鋼琴後,就是用窗簾擋著的落地窗戶。當時,顧老太太就是死在那台鋼琴旁的。"聽了這話,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儘管此時是酷暑,我卻感覺到渾身冰冷,彷彿跌入冰窖之中。
聽完故事後,那個剛才還不停埋怨的胖子,此刻也顯得很是憂傷。他摸出了錢包,抽出一疊百元大鈔,遞給了小林,說:"用這些錢買點好吃的東西給半夏吧,別讓她再吃胡蘿蔔和蚯蚓了。"
我則生出了要寫一篇懸疑小說的衝動,我想把半夏的故事寫出來。不過,我卻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在五年前的夏日裡,顧老太太會突然死亡,還失去了自己的耳朵。而半夏則失去了自己的手指,還將手指塞進了嘴裡,大口咀嚼。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每一件事都是有根源的。
除非,半夏是個瘋子。
可是,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半夏和一個瘋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不禁有些黯然,又點上了一根煙。
小林拿著抹布清潔著吧檯,我忽然問了一個問題:"小林,半夏的故事,你是聽誰說的?你能保證這個故事的真實性嗎?"說實話,我問這個話,是有一點私心的。如果小林講的故事沒有證據支持,我只能寫出一篇懸疑小說,換取微薄的稿費。如果小林能為我提供第一手的資料,那麼我就能寫出一篇社會寫真紀實,發表在暢銷雜誌上,得到千字千元的巨額稿費。
聽了我的問話後,小林對我說:"這個故事當然是真的!我就是在附近的村落裡長大的,和半夏同齡。小時候我就認識半夏,自從她住進黑樓,我才漸漸與她失去了聯繫。這個故事我是聽我父親告訴我的,他就是那個發現牌坊坍塌的郵遞員。當時,他也跟隨村民來到了黑樓,想要趕走顧老太太與半夏。別忘了,那時我還是一個小孩,我父親也擔心惡魔會攝走我的魂魄。就是我父親發現了二樓的落地窗戶冒出了黑煙,也是他第一個爬上二樓救火的。"
"太好了,小林,你能介紹我認識你父親嗎?我想採訪一下他。"我塞給了他一張名片,還順便塞了幾張百元大鈔。
小林面露喜色地回答:"沒問題,羅先生。不過,我父親今天去鎮上看病了,我安排你們明天見面吧。"
見我很是開心,小林又對我說:"對了,羅先生,您還可以採訪另外一個知情人,秀娟的父親。秀娟的父親當時是鎮上醫院的醫生,半夏被送進醫院後,就是秀娟的父親負責醫治,他可以向你提供很多有用的線索。"
真是一個有用的線索,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秀娟正坐在鋼琴旁,拉開了擋住落地窗戶的窗簾,翻著一本小說。
我慢悠悠地走了過去,發現她正在看一本懸疑小說,是一個叫莊秦的作家寫的《夜長夢多》。這本書我也看過,知道這是一個關於惡魔與陰謀的懸疑故事,於是我問她:"秀娟,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惡魔嗎?"
秀娟搖了搖頭,說:"不,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怪力亂神的說法。"她合上了那本《夜長夢多》,指著封面上一個背上全是文身的男人,說,"就像這本書裡所說的那樣,所有離奇的事件,最終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沒有什麼是科學解釋不了的。"
"那你怎麼解釋顧老太太之死與半夏的發瘋呢?半夏的手指是被誰切下來的?顧老太太的耳朵又是被誰切下來的?如果不是惡魔,又是誰呢?"我的問題猶如一串連珠炮。
秀娟瞟了我一眼後,說:"我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惡魔作祟!"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她答道:"好吧,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她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住客後,對我說:"我們找個地方,我單獨給你說吧。"
4
五年前,秀娟十四歲,她也與半夏和小林同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