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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節

  我們匆匆往竹骨村趕,唐欒說以我身上現在這麼強的陰氣,正好能鎮壓血嬰的戾氣。
  可事實上,我們三個人之中自有他現在還記著我們的初衷和目的。我沉湎於周懷瑾被活埋在墓穴中的悲痛裡,江慕堯則被我那個懷疑的眼神徹底激怒,一路上都沒肯吭聲。
  唐欒附在別人身上,看到我們倆的樣子就來氣,索性也閉著眼睡覺。
  我渾渾噩噩地在火車的顛簸中入了夢,還是那個鬼樓,卻再也看不到周懷瑾的身影。
  他之前一看到我就躲,是怕我知道他的處境怕我跟著涉險嗎?周懷瑾,你到底怎麼了?你為我出生入死。我卻連你的屍骨都丟了,是我對不起你,你有氣就朝我來,千萬不要化作厲鬼損自己陰德。
  鬼樓裡的一切都是我的靈魂在潛意識中給我的警醒。頂上吊著的那口棺材預示著劉珺瑤被困住了;嬰靈的屍體被釘在唐靜怡的房間牆頭上,也是在警示我他是被唐靜怡困住了,而嬰靈顯然對屍體有著很強的留戀……
  我故地重遊一般,渾渾噩噩地在鬼樓裡四處轉悠,使勁回想周懷瑾陪我在這裡面翻找線索的情景。可是呵,我這才發現當初我所有的視線與目光都在江慕堯身上。
  我開始肆無忌憚地哭,用力哭,似乎想把心裡那種無言的悲痛化作淚水都發洩出來。我順著牆壁滑坐在地上,抱住膝蓋,再把腦袋埋進去,突然覺得精疲力竭。回去找周懷瑾的念頭特備強烈,我總感覺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異地他鄉特別殘忍。
  就在我哭得傷心欲絕時,我突然聽到周懷瑾在叫我,聲音忽遠忽近忽大忽小,我趕緊爬起來四處找人,可哪裡有他的影子?
  這一覺我睡得特別沉,等醒過來的時候,居然已經躺在老家的床上了。身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守護,只有我孤零零地一個人睡在黑漆漆的房間裡。
  後院有一間房,以前我媽是用來放乾草和柴禾的,找到血嬰後我就把那裡收拾出來用作了靈堂。血嬰跟他的小棺材都在裡面停放著,現在那裡卻突然有響動,我當即趕緊爬起身去看情況。
  裡面居然有嬰靈的啼哭聲,想必江慕堯當初從地下迷宮衝出來後,徹底破壞了陣局中的某一角,嬰靈也趁機逃了出來。
  我心口絞痛得厲害,小心翼翼地進去看,才發現小棺材的蓋子被掀翻在地。
  「先別過去。」是唐欒,他就在我身後一米遠的地方,陰著臉登我,「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路上都做了什麼?」
  「我不是一直在睡覺嗎?」我茫然地搖搖頭,但看他臉色這麼難看,難道我又夢遊了?
  他冷笑,突然看向我捂著心口的那隻手,語氣突然變好了點:「你心口痛?會不會是周旻那老傢伙的心心相印符蠱在作怪?」
  我等了半晌,他才告訴我經過。
  原來我一路上都在叫周懷瑾的名字,江慕堯起初還沒太生氣,一直試圖叫醒我。
  可我叫得特備頻繁,痛苦又猙獰,好像死了最心愛的男人一樣。他氣不過,想入夢把我拽出來,可奇怪的是,他突然之間入不了我的夢了。
  這還不算什麼,最讓江慕堯痛心的是。我後來居然一直在央求周懷瑾把我帶走,帶著我一起走,我寧願跟他死在一起也不願意愧疚地獨活。
  最要命的是,我喃了一句讓江慕堯徹底無法淡定的話--江慕堯,你為什麼故意不救他?
  戲劇性的是,我說完那句話後嘴角居然還有血冒出來,就跟電視劇裡氣急攻心似的噴了兩口血。這一點後來經唐欒證實,不是什麼氣急攻心。只是我在睡夢中無意咬破了舌頭。
  「唐欒,我沒有……我不是故意要懷疑江慕堯的,他在哪裡,你告訴我。我去跟他解釋。」我居然在睡夢中狠狠地傷了江慕堯的心!
  「晚了,他想靜一靜,暫時不會出現。」唐欒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眼睛看了會兒,然後也不給時間我繼續難受,非要我趕緊抱血嬰。
  我魂不守舍地靠近小棺材,嬰靈居然就坐在裡面!
  他看我的眼神中透著恨意,還帶著一股莫名的懼怕。
  我心裡有各種情緒在翻江倒海,壓根抽不出空來害怕,所以我抬手摸摸嬰靈的腦袋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血嬰。
  血嬰離開瓷甕後,腫脹的小身體迅速乾癟,現在已經跟乾屍沒兩樣了。
  嬰靈淒厲地刺嘯一聲後,居然一頭撞進血嬰的身體裡,用兩隻乾枯的小手緩緩抱住了我的脖子。
  唐欒見狀,急急催促:「快,幫他起個名字。」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就哭去吧
  我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哪裡有心力給嬰靈取名字?
  他也是可憐,還沒生下來就離開這個世界,連個名字也沒有,死後也不得安寧。
  唐欒看我發愣,急得跺腳:「還不快點!」
  嬰靈在遇到強大的威懾力時,本能地選擇了屈服。我們不知道陰生胎的力量能在我體內保存多久,加上我之前那覺睡得實在有點長,所以唐欒才會這麼著急。
  我看到血嬰身上乾枯的皮肉,鼻子一酸,張口道:「就叫江慕馳,小馳。」
  我滿腦子都是江慕堯這三個字。既然他原名是江胤馳,那我就仿照他現在的名字給血嬰取了名。
  唐欒鄙夷地撇撇嘴,沒有說什麼。可血嬰聽到我一遍遍地喊他小馳時,竟然像是能聽懂我的意思。張著嘴在我耳邊輕輕啼哭起來。
  唐欒悄沒聲地拎了個袋子過來,裡面全是黃紙和冥幣,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我要趁機讓血嬰覺得了無遺憾,安心去投胎。
  我小心翼翼地端了火盆,跪在小棺材前面開始紙錢。血嬰感覺到陽火,下意識地就竄到了我身後,我拍拍肩膀上那兩隻乾枯的小手。心裡有說不清的沉悶。
  我給他守了三天靈,這三天江慕堯一直都沒出現。
  我怕夜裡會莫名其妙繼續叫周懷瑾的名字,所以夜裡都不怎麼敢睡,能熬就盡量熬著。
  唐欒說。錯過了江慕堯,你就哭去吧。當初他之所以看到江慕堯掏出雪蓮後會那麼生氣,是因為他覺得江慕堯為了盡快找到那朵雪蓮花,肯定是不顧危險分散了自己的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他主動分散了自己的魂魄便相當於分出了幾個分身。這麼做相當危險,周懷瑾有部分魂魄被勾出肉體後,那部分躲在獨木棺裡的魂魄明顯神志不清。江慕堯分出去的魂魄若是出了事,那他的魂魄便再也無法完整。
  要是出了那種事,別說投胎轉世,日後有可能直接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我又悔又難受,可誰能管得住自己的夢話?唐欒不是我,當然不明白我心裡的苦。我也想放下周懷瑾,畢竟我對他只有愧疚只有虧欠,並沒有男女之情。可倘若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那我就會愧疚一輩子。
  除非我選擇性失憶,忘掉有關周懷瑾的一切。
  我對江慕堯起疑是不對,可那也是因為唐欒在墓穴外口不擇言地隨口說了那麼一句。
  出殯那天,門口來了兩個男人,面無表情的跟木偶無異。是唐欒弄來幫我挖墳的,我這三天就沒好好睡過。他嘴裡一直挖苦我,卻還是看不得我就這樣累癱。
  安葬完,我在血嬰的墳前枯坐了很久。跟嬰靈相對的紅眼龍在右手血肉裡躁動了很久,最後那股陰寒在陽光下慢慢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