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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阿齊吼一聲:「肯定是這他娘的李大寶干的,拼了!」
  一股熱血直衝腦門,我什麼都不想,從後面抽出那兩把刀,哇哇叫著,就向李大寶劈下去。
  奶奶的,活著被你們這幫狗東西逼死,死後連屍體都不放過,連姐姐和媽媽的都不放過!
  我紅著眼睛,衝向李大寶。
  阿齊也抽出刀來,衝殺過去。
  我就看到我的刀劈中了李大寶的手臂,他是用手臂來擋了一下的,流出血來了,然後我還看到另一把刀直接刺入了那個吳同志的肚子裡,我其實並沒有刺向他,是李大寶拉了他一下,替他擋了這一刀。
  然後我的手就被無數的手扯住了,刀也被不知誰給奪走了,我看到阿齊的情況和我差不多,但他好像沒有扎中人。
  我怒吼著,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對著已經被人保護起來的李大寶吼道:「操你媽的,你害死我姐,害死我媽,現在連屍體都不放過,我殺了你這個王八蛋!我殺你全家!」
  人群亂成一團,李大寶也對我怒叫連連,不停想用腳來踢我。鬼知道他說什麼!但我不怕,我一定要殺了他!
  許多人拉著他,不給他過來打我。
  後來有人拉過來一輛牛車,李大寶和那個吳同志被幾個人用牛車拉著,送往了衛生院。
  我和阿齊則被人綁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綁的。然後聽說要把我們送鄉里的派出所處理。
  我大伯和大伯母不停地向其他人解釋,說阿齊沒砍中人,不用送去的,但沒人理他們。
  阿齊反而呵斥他們幾次,說三狼哥砍的就是他砍的,要死一起死,怕個球!
  村裡都知道我和阿齊兩個人就跟那混世魔王一樣,打架從來沒少得了我們。
  大伯和大伯母一向膽小,而且主心骨李大寶已經送走了,他們一下子也不知道去求誰,大伯在那唉聲歎氣,大伯母則是不停地抹眼淚,誰都不敢放了我們兩個。
  但李大寶一走,也沒人敢直接送我們去派出所,便有人提議先關在碾米房裡,等派出所的人來了再處理。
  於是我和阿齊被他們五花大綁的推進了碾米房中,關上門,還用魚網罩住。但依然可以通過那木板門的縫隙看到外面。
  王神婆交待幾個年輕人看住碾米房,說那只血烏鴉還在裡面,千萬千萬不能再放它出來,否則還要死人,等李大寶回來了再看看如何處置。
  駝背道公拉著王神婆過一邊去,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什麼。從我角度看過去,倒像是一個太監給一個皇后匯報工作。
  劉宇走到門邊,站在門外對我說道:「三狼,這事不是人幹的,你別多想了,好好地去改造,出來了我一定會告訴你真相的。」
  我隔著門罵他胡說八道,我說這根本就是李大寶搞出來的,無緣無故的,誰會去弄這個屍體?在我們村,還有誰有這個膽子去殺人毀屍?還有誰敢不把我三狼放在眼裡?就是除了李大寶了,奶奶的,我今天沒殺了他,下一次一定要殺了他全家!
  劉宇說三狼啊,你連現場都沒去看,你就殺人你,我親自去看了現場,告訴你,這根本不可能是人為的!況且我舅舅家裡也死了兩個人,這事太奇怪了,絕對絕對不是人為的。
  我說你劉宇想為你舅舅開脫,我連你一起殺了信不信。
  劉宇是李大寶的外甥,肯定是為李大寶說話的。
  劉宇說他會證明給我看的,然後就走了。
  阿齊卻沒什麼生氣,而是在碾米房裡四處走動。
  這個碾米房不大,三十平米左右,中間擺著一個大碾米機,滿屋的白塵,蜘蛛網到處都是,一片連一片,像掛著白色的魚網。
  就在劉宇走後,阿齊小聲地說道:「三狼,看,看見沒,那邊,血烏鴉!」
  我抬頭上望,在東北角上方,有一根滿是白塵的電線橫在一根中樑上,一隻血紅色的烏鴉靜靜地趴在上面,正滴溜溜地看著我們。
  一縷陽光從破爛掉的瓦片照下來,整個房間並沒有預想的那樣昏暗。
  我仰面看著它。
  真不敢相信它會是姐姐變的,如果是真的,姐姐那麼漂亮的人為何會變成一隻烏鴉呢?故事裡不都是變成仙鶴了,百靈鳥了,至少也是一隻麻雀吧?
  我真想親自去問問姐姐,到底這只血烏鴉是不是她變的?為何不變成好看一點的鳥兒呢?
  當時還小,從小聽媽媽講故事,裡面就有好人死後變成百靈鳥啊,仙鶴啊,因此當時我是一點也不懷疑姐姐極有可能變成了這只血烏鴉的。
  當時只是不明白姐姐為何會變成一隻紅色的烏鴉而已。
  可是無論我和阿齊怎樣逗它,它都不理我們,像是睡著了一樣,根本無視我們兩人。但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只血烏鴉根本不可能像他們傳說中一樣,會一擊而穿人胸膛,甚至連心都吃掉。
  後來我和阿齊想辦法解開身上的繩索,然後弄掉兩塊磚頭,露出一個洞口,然後不停勸說那只血烏鴉快跑。
  說破了嘴皮,似乎它才從沉睡中醒過來,張開翅膀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嗖一下,從我們打開的洞口直接飛走了,頭也不回。
  我罵阿齊,說你看你胡說八道什麼,若是我姐變的,它什麼可能不理我?
  阿齊說不是他說的,村裡都這麼傳的。
  我們兩人在那爭論不休,又謀劃了一下如何殺死李大寶全家人,還有王神婆一家人,在殺不殺風小雨上,我和阿齊又發生了爭執,我說不殺,阿齊說斬草要除根,否則會後悔……
  過了一個多小時,來了一個警察,把我和阿齊帶走了。
  以前還沒有什麼未成年人殺人不用償命這種規定,何況我連吳同志都傷了。我以為我這一次肯定是要被槍斃了,那個年代,槍斃一個人跟捏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不同,我小時侯就親眼看到李大寶用棍子打死了他老子,還有我爺爺。
  一棍子下去,頭破血流,然後死了。身邊一群紅衛兵在那歡呼。
  大伯和大伯母跪著求那個警察別帶走阿齊,還求著其他人為阿齊做證,說阿齊沒傷到人。
  可沒有人願意出來證明,大伯母當場哭暈了過去。大家都以為這一次,我和阿齊肯定要完蛋了,有些人目光中還充滿了期待,當然都是一些平時被我們欺負的人。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當我和阿齊再次回到村裡時,按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拉風得不行,那場面,鑼鼓宣天,鞭炮齊鳴……
  那個警察開著一個綠色的邊三輪車,把我們兩個放在旁邊的車斗裡,也沒上手銬,也沒綁繩子,便向鄉里開去,一路上也不說話。
  經過風小雨家門口,看到她戴著孝站在路邊,哭著大喊我的名字,真好像是要生離死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