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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節

  我急急朝虎子他們看去,只見虎子拖著人到了鬼門坳入口處就停了下來,他的嘴角一直往外溢血,裡面摻雜著各種穢物。
  他笑著把右手上那顆心遞了進去,上半唇隨著臉上的肌肉往上揚時,下頜骨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以至於嘴巴像河馬嘴一樣越長越大,看得我頭皮直發麻。
  一團白霧迅速吞沒了他的右手,等白霧退開時,他右手上的那顆心連同整只右手都齊腕沒了!
  我身子猛烈地哆嗦了下,強烈的視覺刺激攪得我神經緊繃,下意識地躲進郭沐霖懷裡不敢再看。
  不到兩秒鐘的工夫,我就聽到一陣咕嚕聲,男人甲幾聲嗚咽後就徹底沒了音。揪著郭沐霖衣服的手一抖,我心驚膽戰地問道:「怎麼了?」
  「兩個人都被白霧拖進去了。」郭沐霖說著輕輕拍了下我的背,半抱半提地把我拽起來。
  我這才發現花蛇被他捏在手裡,都快翻白眼嚥氣了。
  郭沐霖一把將花蛇扔在地上:「現在烈日當空,鬼門坳裡的鬼物都能來去自如,可見裡面有多危險。不是我怕死,曲訶,你也知道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現在不能出事。我知道你擔心惠娟的安危,但那只鞋很可能是她自己故意放在入口處的。」
  郭沐霖說,胡慧娟能通過那只鞋辨別方位,當時可能也是情急之下才把鞋子拖在那麼明顯的位置上。但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胡慧娟壓根沒進去,鞋子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裡讓我們察覺的,目的就是把我們引進鬼門坳。
  前一種情況,危險的是胡慧娟,後一種則是為了置我們與死地。
  方圓百里,誰人不是鬼鬼門坳三個字談之色變的,畢竟從來只有活物進沒有活物出。
  我不知道郭沐霖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想到他不肯冒著生命危險去救胡慧娟,我竟然隱約有點高興。不過這種念頭很快被我掐死在萌芽之中,這種歹毒的心思不該有。
  曲訶氣得直接現了形,但讓人詫異的是,他居然沒有被陽光灼燒,反而行動自如:「那你也被阻止我,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裡面是凶險之地,惠娟在裡面待得越久就越危險!」
  郭沐霖這次沒攔他,只幽幽地冷哼了一聲:「你就算為她死了,她也不領情。你從頭到尾都在一廂情願,值得嗎?」
  曲訶急急頓住身子,回頭的時候臉色黑得像鍋底。他緊緊握著拳頭,兩眼瞪得跟銅鈴一樣,恨不得上前跟郭沐霖打一架。
  原來,曲訶一直都在單戀。
  我瞄了郭沐霖一眼,隱約感覺這三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很複雜的三角戀關係。但願是我多想,雖然九淵長得很好看,但我不希望別人跟我搶他,單是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我都沒辦法掌握他的心思,如果再出現幾個情敵,我會敗得一塌塗地。
  「曲訶,你要是信我,再等一等,明天遷魂日的時候我們再想辦法進去。」
  曲訶咬牙切齒地抬手就往周圍的竹竿上批去,幾根竹竿應聲被斬斷,嘩啦啦地往斜裡倒去。
  斷裂口竟然有油水冒了出來,一點點地順著竹竿流下,滲透到土裡,褐色的油散出強烈的臭味,比剛才那句腐屍味道還重。
  之前我還以為引魂幡裡的味道是腐屍造成的,沒想到竹竿裡竟然有古怪!
  郭沐霖捻了一點點油在指腹中輕輕研墨,隔著五六厘米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屍油,這些竹竿裡怎麼會有屍油?」
  我心口一緊,脫口道:「引魂幡按理應該插在墳上,我們腳下……會不會是墳塚?」
  想到這裡,我嚇得動都不敢動。
  這裡的引魂幡密集成這樣,下面該是葬了多少屍體?難怪這裡大白天的都這麼鬼氣森森,原來葬了這麼多死人?
  郭沐霖微微一晃,顯然是認同我的說法。
  他鬆開我的腰,叮囑了一句:「不要碰屍油。」
  他說著就走到旁邊,緊緊摀住其中一根竹竿,以魯智深倒拔柳樹的氣魄晃了引魂幡幾下,一個用力就把深深地插在地上的竹竿拔了出來。
  竹竿最下端黏著黑乎乎的東西,不斷有屍油慢慢地往下滴著。
  郭沐霖神色冷峻,居然又把竹竿插回了原位:「引魂幡直接插在了屍體裡,這些成活的竹子應該都是吸收了腐屍的營養才成活的。」
  我一陣心悸,朝郭沐霖使了個眼色後,趕緊跟著他一起小心翼翼地出了引魂幡林,還盡量不再碰任何竹竿!
  曲訶附回花蛇的身體後一直都在沉默,我們回悅來旅館的時候,駝背老婆婆正叉著腰站在我們那間房門口:「旅館準備停業清掃,還請兩位今天退房吧。」
  她那架勢,顯然是告訴我們就算不退房她也不想再讓我們住了。
  今晚過零點就到了遷魂日,所以他們今晚肯定會有所行動。也許遷魂的行動就在零點以後進行,而不是明天天黑之後。
  郭沐霖突然掐著動了下手指,就像算命先生似的故弄玄虛道:「剛才回鎮子的時候,我看鎮北有烏雲飄來,壓在金流鎮上空過了好一會兒才消散。老婆婆,如果我算得沒錯,鎮上這兩天是不是有人死過?金流鎮雖然背山面水,但鎮上以前肯定有人自敗了風水格局,所以現在的金流鎮陰氣太過,掩了活人應有的陽氣,才會橫禍不斷……」
  「你胡說!」駝背老婆婆突然用尖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我們金流鎮代代出人才,走出去的哪一個不是飛黃騰達?不管做生意還是當官,都能發財,是人上人!」
  她的反應很像是郭沐霖觸及到了她最為敏感的話題,所以郭沐霖勾起唇角輕輕一笑:「可你們鎮上沒有誰活得過五旬。」
  他說到這裡頓了下,將駝背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又說道:「也許我說多了,可能都活不過四旬。」
  我疑惑地看了郭沐霖一眼,他不會燒糊塗了吧,駝背老婆婆怎麼著也跟我婆婆差不多大年紀了,絕對不止四十歲。
  腦子裡有道光一閃而過,除非駝背老婆婆並不是金流鎮的人!
  之前在鎮上走動的時候,確實沒有看到老人,難道他們都短壽?
  「七為庚,也表示更,秋收而待來春。南向陽北向陰,你們好端端在鎮北中七棵大柳樹,難道沒人告訴你們柳樹屬陰能夠鎮魂嗎?本來就陰寒的地方,再鎮壓那麼多魂魄,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人怎麼可能長壽。我不知道誰教你們留著那幾棵柳樹的,但那人明顯不想讓你們活太久。」
  郭沐霖這番話說得玄,我聽得心驚膽戰。
  他說罷,也不給駝背老婆婆再說話的機會,拉著我就回了房:「我來收拾東西,即刻離開。」
  「不是還要……」等著遷魂那一刻,想法子進鬼門坳嗎?
  但看郭沐霖朝我擠眉弄眼,我立馬懂了。
  他是故意做給駝背老婆婆看的,他剛才那番話也是故意說了嚇唬駝背老婆婆的。既然她能被人皮鬼挑撥,那就說明她心裡鬼張醫生師徒起了懷疑。郭沐霖這麼一挑撥,她可能會徹底動搖。
  我們下樓的時候,駝背老婆婆還傻站在門外,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等我們快離開旅館時,她才著急著慌地追下來:「等等!你們等等!我給你們安排別的住處,我有話要問你。」
  她讓我們往鎮子東邊的方向走半公里,那裡臨山有個小木屋,還讓我們在那裡等她,她得空了一定過去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