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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節

慎行之死,終究不可隱瞞太久。查驗完畢,青翊便命人將屍首送去了殮房,並對外宣稱慎行死於自縊。傍晚之時,青翊遣上官紫燕悄然去找錢思仁,請他到翊祥宮走上一趟。
錢思仁作為錦衣衛統領,負責守衛皇宮安全,在宮內自有一個小院落,以供他當值辦公所用。他因家中僅自己一人,並無父母在堂,亦尚未娶妻,有時便會在此停留,處理完事情再返回府邸,因宮內若無特殊情況,並不允許非皇族的其他男子留宿。
上官紫燕依照青翊所指道路,低了頭匆匆前行,一路走來,倒也無人注意到她這名不起眼的小宮婢。約行了一炷香工夫,終於來到錢思仁所在院落。她說明了來意,門口侍衛告知她,錢大人去巡視未歸,讓她自行進去等候。
上官紫燕踏進院子,剛要邁步進屋,卻忽見屋旁大樹的陰影之下站著一人。他一襲黑衣,又被樹葉遮蔽了月光,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一雙眼睛迥然炯炯發亮,靜立無聲凝視著屋內方向。上官紫燕被嚇了一跳,再定睛仔細望去,依稀可辨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但她認得此人。
那人聽到聲響轉過身,朝上官紫燕看來。上官紫燕喚道:「暗影。」
她剛要上前,暗影卻向後退了一步,眨眼之間,一轉身隱沒於黑暗中,失去了蹤跡,只剩樹葉依舊搖動,彷彿他從不曾存在過一般。上官紫燕儘管感到疑惑,但也思索不出要領,略作停頓之後,重又邁開腳步進了屋。許是錢思仁才離開不久,屋內還燃著燭火。上官紫燕四下打量,雖陳設簡單,可收拾得甚為整齊,不難看出,錢思仁乃是行事嚴謹之人。
不一會兒,錢思仁便回來了,剛踏進門便招呼道:「聽侍衛說紫燕你來了,抱歉讓你久等。」
上官紫燕搖搖頭:「你現在可有時間?青翊讓我來請你過去。」
「可是關於宮婢慎行自縊一事?我今日也有所聽聞。」錢思仁連歇息也顧不上,忙向紫燕道,「那我們快些趕去,入夜前我須得離宮,怕來不及。」
「青翊說,要盡可能避人耳目。」
「我明白。」
二人行至院中,上官紫燕忽又憶及方才情形,忍不住問道:「暗影可是除了執行命令,不與旁人說話?」
錢思仁一怔:「為何有此一問?」
「我來時在院中見他,只喚了一聲,他便跑了。」
錢思仁停下腳步,看著上官紫燕問道:「你在這裡見到他?」
上官紫燕指了指不遠處的大樹:「他就在那樹下,像是望著屋內,難道不是你派他在此看守?」
「哦,你一提我倒想起來,確實是我下的令,不過,他尚有其他任務在身,可能走得急,不便與紫燕你交談。」
錢思仁微笑著解釋,又邁步向前走去。上官紫燕趕忙跟在他身後,亦不再追究這個話題。
兩人回到翊祥宮,青翊已等候在正殿。待錢思仁與上官紫燕皆坐在一旁,青翊才從袖中取出一物,交與錢思仁。
「思仁,你可認得此物?」
上官紫燕也湊上前端詳,頓覺眼熟不已。她拽出自己脖頸間佩戴金鎖,與錢思仁手中那個反覆對比,從造型到材質做工,看上去都無差別。唯一不同之處是青翊送給她的金鎖,正中刻一個「翊」字,而另一個金鎖,刻的卻是「禮」字。
「這不是……」
「是二皇子之物。」錢思仁接過上官紫燕的話,「我記得幼時,皇上曾賜予三位皇子每人一個專門打造的金鎖,上書各自名字。」
「不錯,正是二皇兄所有。」
錢思仁將金鎖交還給青翊:「二皇子金鎖怎會在你手中?你在何處尋得?」
「昨晚慎行被殺的屋中。」
「那個宮婢慎行,果然並非自縊?」錢思仁看似並不感意外。
「慎行留下一封書信,言及是自己殺了謹言,才畏罪自縊,雖無法對照慎行筆體,但信中疑點眾多。」青翊沉聲道,「對於她殺謹言的因由,寥寥帶過,無法令人信服,且未提及她是如何殺了謹言拋屍井中,以她一個女子之力,若要將謹言屍首放入井裡,恐難以完成。」
「因此你懷疑,慎行是被殺後,有人欲將殺人之罪嫁禍於她?」錢思仁會意。
「並非猜測,必定如此。」上官紫燕從旁開口,把昨日在慎行房中青翊查驗完畢後一番言語,向錢思仁又轉述一遍,面露憤然,「而且當日在皇上寢宮,二皇子還說了那樣奇怪的話!」
「二皇子說了什麼?」
「他言及宮婢之死邪氣得很,讓青翊多尋幾個宮婢,以備不時之需,為何他才說完,慎行就死於非命?莫不是他的一種暗指?」
「這樣說來,殺害謹言與慎行的,應是同一人?」錢思仁想了想又道,「是二皇子?」
「思仁,我尋你來便是想問,暗影在二皇兄處可有發現何異樣?」
錢思仁搖搖頭:「並未聽聞,但畢竟暗影非晝夜皆在二皇子處查看,若二皇子趁夜潛出殺了謹言和慎行,暗影沒見到也不無可能。」
「二皇子殺謹言,是因怕我們查出他派謹言來監視青翊行動,而慎行似乎知曉,許還參與其中,亦被他滅口,這也說得通。」上官紫燕偏頭思索,面上依舊顯得有些迷茫,「但我還有些事想不明白,謹言為何會死於離翊祥宮甚遠的浣衣局附近的井旁?二皇子又是如何能出入慎行房內殺了她?莫非他不怕被發覺?」
「小燕子,說說謹言死當晚,你所見情形。」
上官紫燕將那天她從小虎子處返回,分別與謹言、慎行的對話敘述給青翊和錢思仁聽,又繼續說道:「但現在想來,當時有三點令我頗為疑惑。其一,謹言在不久前我們同用晚膳時,還無絲毫風寒症狀,怎忽然聲音那般不對勁?其二,她顯得很是不安,尤其在我敲門後,更為緊張,似乎怕我進入房內。最後,亦是最為重要一點,慎行出房門查看時,我在她衣袖上發現一樣東西。」
「何物?」錢思仁也關注地問。
「蠟油。」上官紫燕頓了頓解釋,「那晚慎行說自己身體不適,早已睡下,並未點蠟燭,何以會沾上蠟油?」
「許是先前不小心弄上去的?」
「晚膳時,我仔細觀察過謹言與慎行,若是如此,不會未曾看到。」上官紫燕否認道,「反而是謹言,聞聽我敲門時,失手打翻了燭台。」
青翊彷彿明白了上官紫燕言下之意:「所以,你懷疑,當晚在謹言房中與你對話之人,乃是慎行?」
「可紫燕你回去時,不是曾去慎行房中查看過?」錢思仁又問。
「我僅見到慎行蓋被身影,加之光線幽暗,難以分辨仔細,只需將被褥稍做手腳,相信足以矇混過去。」
青翊道:「依小燕子你所言,我們便可這樣假設,謹言與慎行在晚膳前,你未歸時已商議好,串通而行。謹言支你去小虎子處,自己則在你返回之前,已離開了房內。慎行佈置好入睡假象,又來到謹言房中,裝作謹言在裡面踱步,讓你不會察覺,但她未想到你會去敲門,驚慌之下打翻了蠟燭,還沾到衣袖上未發現,才留下疑點。」
「我確有此猜測,可卻存一問題未想明白,我與房內的謹言交談過後不久,慎行便從她房中走出來詢問,其間我一直站在門口,若在謹言房中之人是她,她又怎能在不出房門的前提下來往於兩個屋子之間?」
「除非屋內另有玄機。」青翊若有所思地開口。
「青翊你是說,房內另有通路?」
「我們去看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