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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琳琅神情平緩而安靜:「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殺了陳老闆之人,確是錢梁,但將你們引去查錢梁的一切憑據,乃是我所為。」
「包括那扇佩?」上官紫燕恍然道。
琳琅點點頭:「我幫錢梁拋屍時,刻意鬆動了繩結,並偷拿了他的扇佩塞於被單之中,為的便是讓屍首能早日被發現,並借由扇佩尋到錢梁頭上,不承想上官公子正是查辦此案之人。他詢問時,我故意說出錢梁,主動提出帶你們去尋他住處,之後所做之事,你們皆已猜到。」
「那就更奇怪了,若非琳琅姐姐你殺了陳萬良,你為何要怕我們找錢梁問話,而殺死他?」
「我殺錢梁,是為解脫。」
「你欲擺脫他,又幫他處理陳萬良的屍首?」上官紫燕顯得越發不解。
「個中緣由,還要從頭說起。」琳琅似是因陷入回憶,終有一絲動容,「我家中遭變故,父母雙亡,我一心來投奔錢家時,並不知錢梁此種人品,我尋到京城,他已一無所有,單他一人都無法生活。除了琴藝,我無其他一技之長,難以維持生計,錢梁便勸說我,先入青樓做幾年清倌人,等存夠了錢,他做些小本生意,然後娶我進門。」
「那種人的話,怎可相信?」
琳琅淒楚一笑:「我當時若有紫燕妹妹你的聰明便好了,只可惜我初出家門,不諳世事,一時糊塗便輕信了他,在剛入風月樓幾年,將所有積蓄和收入都交與他。但日子長了,我也看出些端倪,錢梁根本只是一味敷衍我,沒有做正事的意思,還拿著我辛苦賺來的錢吃喝嫖賭。我本欲與他斷了關係,專心攢幾年錢,為自己贖身後自力更生。豈料,就在這時,出了一樁事情。有一個尋歡客人,不顧我賣藝不賣身的規矩,喝醉了酒,要強行輕薄於我,我情急之下,失手打了他,沒想到竟出了人命。」
「你是說,你打死了那人?」上官紫燕驚疑,「可琳琅姐姐,你為何不叫喊其他人來勸阻?」
「妹妹可知,那是青樓?老鴇只需有銀子賺就好,誰會出手管這種多餘之事?」琳琅頓了頓又道,「我很是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錢梁偷溜進風月樓找我拿錢,見此情形立即明白發生了何事,他安慰我莫怕,趁夜將屍首從二樓後窗丟出,並幫我掩埋了屍首。」
「所以你就被他以此作為要挾?」
「不錯,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有些時候一旦踏錯方向,便會越行越遠,再也無法回頭,若我當初去官府自首,想必也不會有後來這諸多事發生。」
「琳琅姐姐此言,是指陳萬良一事?」
「是我害了陳老闆,陳老闆是個好人,真心待我,並要為我贖身,領我離京,但錢梁又豈肯罷休?現在想來,他一開始幫我掩藏殺人之罪,也無非想從我身上繼續撈錢財罷了,我若走了,他還找誰去要銀子花?於是,他威脅我說要去報官,揭發當年之事,不然我就只能乖乖從陳老闆那裡賺些錢,斷了離開的念想,你們初次在街上撞到我,我便是為了躲避錢梁。陳老闆細心,看出我整日心事重重,我沒奈何,索性心一橫,和盤托出了一切,陳老闆宅心仁厚,當下氣不過去找錢梁理論,錢梁正醉酒在家,同陳老闆爭吵了幾句,便拿起一旁的瓷枕,衝動之下打死了陳老闆。」
「然後他又逼你幫他拋屍?」
「錢梁見陳老闆已死,酒亦醒了大半,他以從前幫我掩埋過屍首相脅,要我幫他處理掉沾了血的瓷枕,但我卻沒那樣做,而是留了下來。他言談間流露出不會就此放過我,想到要就此和他糾纏無休止,我遂動了除掉他的念頭。我不甘讓陳老闆枉死,才在拋屍時做了手腳,還將瓷枕偷偷放入他床下,借此讓你們察覺他是殺了陳老闆的兇手,並設計在你們面前殺死他。」
「這錢梁未免也太可惡了,真是罪有應得!」上官紫燕咬牙揮了揮拳。
久未開口的上官凜一雙黑眸緊緊凝視琳琅,緩緩出聲道:「可無論怎樣,殺人便是觸犯了刑律,終究不對。」
「上官公子,可記得你曾問過琳琅,什麼才是最重要的?」琳琅溫柔與他對視。
「嗯,你言道,心一旦迷失,便再也找不回。」
「你對琳琅好,琳琅心裡清楚,可我不能接受,也無以為報。」
「琳琅。」上官凜目光不離琳琅面容,同她視線深深交纏,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最後化作一句話,「若不是和我們走近,你所做之事也許尚不會被察覺,你可曾後悔認識了我?」
琳琅堅定地搖了搖頭:「琳琅只求來世以清白之身,再回報公子一片情意。」說到這裡,琳琅終於聲音哽咽,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面頰淌下,落在地上開出哀傷的花。
上官凜又望了琳琅良久,終是咬了牙一揮手,何捕頭同兩名官差上前,押走了琳琅。一旁的上官紫燕,亦早已紅了眼眶。
又是一日夜幕降臨,各屋中已燃起搖曳的燭火,影影綽綽從窗子投射出的光亮,將院子裡映得一片柔和。上官紫燕手捧托盤,有些無奈地離開書房,穿過院子,在門口處與迎面而來的白清遠遇個正著。
「白師兄,你為何會在這裡?」
「我本想找你談談天,聽說你去了書房,便來此等候。」白清遠望了一眼書房方向,關切詢問,「上官大哥怎樣?」
上官紫燕搖搖頭,神色中流露出幾分憂色。自上次琳琅被收押入監之後,上官凜便在錢家站到天明,上官紫燕用盡辦法也勸說不得。回來後,他立即若無其事地投入辦公,只是待在書房的時間比起以前越發長了。
「我看哥哥是想用公務來填充頭腦,藉以忘記琳琅姐姐,但又談何容易?」唯有經歷過那種想忘卻不能的心痛,才可似她此刻這般感同身受,「幸好有白師兄你所開的滋補方子,否則我真怕哥哥身體吃不消,再病倒了。」
白清遠亦是微微一歎:「可這也非長久之計,只希望上官大哥能盡快調整好心情,自古情之一字,愁煞多少人。」
「師兄此言聽起來感慨良多,你可是同為情所困?」
白清遠溫柔凝望上官紫燕一眼,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轉了話題問道:「對了,我來京城多日,怎一直未見到青翊?他去了哪裡?」
上官紫燕神情一黯,提及青翊,她心中依舊忍不住泛出隱隱的痛。但見哥哥景況,她明白感情之路行得不順之人比比皆是,她不該再自哀自憐,以逃避來解決問題。她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含笑正面而答:「青翊走了,他有自己要辦之事,我也不知他去了何處,還會不會回來。」
「可他……」白清遠本想再說些什麼,但見上官紫燕模樣,便又放棄。他沉吟片刻,終提起勇氣開口:「紫燕,你可知,我自在師父那裡學藝時,就喜歡上你?再過幾日我打算返回山莊,你可願與我同行?」
夜風穿過身側,輕柔地撩起上官紫燕的髮絲,她端著托盤呆愣在原地,用了半晌,才消化了白清遠話語中的意思:「師兄,你……」
「我本還有些遲疑,怕說出口會嚇到你,但我不想再次錯過機會而後悔。」白清遠打斷上官紫燕,繼續道。
上官紫燕垂眸,不敢與白清遠深情的目光對視,只無力解釋道:「可我不能和你走,哥哥現在這個樣子,我放心不下。」
「紫燕。」白清遠伸手輕撫上官紫燕被風吹亂的髮絲,卻被她微側身避開。他苦澀一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你關心上官大哥自是情理之中,但這並非你拒絕我的理由,我可以等你。」
上官紫燕頓了頓,忽而下定決心般仰首直視白清遠,堅定道:「白師兄,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感情,你在我心裡,如同哥哥一樣,而且,我喜歡的人是青翊,我要留在這裡等他歸來。」
白清遠並不感到意外,只是語氣中顯露出幾分失落:「很高興你這遲鈍的小丫頭,終於也有認清自己感情的一日。」
「師兄……」
「不必擔心,我早看出你對青翊有情,青翊亦喜歡你,他不會棄你於不顧,若忙完自己之事,他定會來找你。」
「師兄,對不起。」
「無須同我道歉,感情一事,本就無法強求,我無非也是抱著僥倖心理試試看罷了。」白清遠寵溺地拍了拍上官紫燕的頭,「日後我便和上官大哥一樣,也如兄長一般疼愛於你。」
「師兄待我真好。」上官紫燕從心裡由衷感激白清遠的體貼。
「我過兩日準備起程,離莊日子甚久,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你可還會再來京城?」上官紫燕依依不捨問道。
「當然,名醫山莊離京城不遠,我會常來看你們,紫燕你亦可到山莊去玩。」
上官紫燕點點頭,她真的害怕了離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