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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我自己走就可以,醫病之事最為要緊。」
「清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紫燕姑娘在莊內若有何需要,隨時與我說便是。」
何婉秋說罷,點頭同上官紫燕道別,轉身匆匆離開了。上官紫燕卻未動腳步,凝視何婉秋漸漸消失的背影,不自覺地蹙起秀氣的眉。不知為何,總有種不安之感在她心底縈繞,盤旋不散。
「小燕子,在想什麼?」
「只是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上官紫燕下意識答道,片刻才驀然反應過來,迅速轉頭回望,青翊不知何時已負手立於她身後。朦朧的夜色中,一襲白衣的他顯得越發卓爾不凡。
青翊瞥了一眼何婉秋離去的方向,又將目光落在上官紫燕臉上,語帶戲謔道:「你做事總是這般衝動,不看好你還真不行,凡事若要看得詳細,須沉得住氣,像你剛才那樣不管不顧地跑出去,即便另有內情,亦被你嚇得沒事了。」
上官紫燕雖不甘心,細想之下卻也不得不承認青翊言之有理。但一轉念間,想起早些時候兩人在房內的不愉快,立即又顯出慍怒神色。
「誰允許你同我說話了?我還沒原諒你,離我遠一些!」之後,她伸出小腳,用力往青翊靴上踩下,覺得稍解了恨,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青翊凝神站在夏夜中,任微風拂起衣襟,神情中顯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上官紫燕想了一晚,決定還是該向白清遠辭行。對於白清遠的心思,她依舊無絲毫的察覺,只把他的挽留當做是同門的情誼。儘管她也擔心白清遠,但她不想在如此忙碌時還總住在名醫山莊給人家添麻煩。於是在早膳時,上官紫燕一直反覆思索該怎樣向師兄說明才好。
「紫燕,昨晚睡得可還舒適?」白清遠關切地望著上官紫燕,目光滿是柔和之色。
忽然被點到名字,讓還在神遊的上官紫燕嚇了一跳,一口清粥嚥下一半,另一半卡在喉嚨裡,嗆得猛咳。
「看你,喝個粥也能弄出這麼大動靜,急什麼。」坐在她身旁的青翊儘管話語中充滿嘲弄,但卻體貼地一手為她輕撫著脊背順氣,另一手遞上一杯熱茶,動作親密而自然。
上官紫燕喝了口茶,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不好意思地向眾人一笑,這才回答白清遠的問題:「多謝師兄關心,一切都很好。」
「那就多住上些時日。」白清遠望了一眼青翊,神色有些複雜,柔聲對上官紫燕道,「也許忙過了這幾日,我便有時間……」
上官紫燕打斷白清遠的話,終於下決心開口:「當下正是繁忙之時,若我們留下,大家還要分心照顧,我們心裡又怎能踏實?我想……」
「大少爺,不好了!不好了!」
上官紫燕尚未說出自己的本意,就聽到從廳外先傳來響亮的叫喊聲,隨即便可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名裝扮看似門房的家僕行色匆匆跑了進來,跪在地上猛喘著氣。
「慌慌張張幹什麼?」白管家斥道。
「別,別苑派人來送口信,說,說二少爺他,他不行了,讓大少爺趕緊過去看看。」
家僕斷斷續續把話說完,廳內眾人皆已變了臉色。何婉秋似自言自語般輕聲道:「怎會?昨日還好好的。」
白清遠霍然起身,幾步來到家僕面前,臉色因含混著焦急與震驚而顯得青白:「傳信之人現在何處?」
「就等在大門外。」
白清遠轉頭吩咐:「白管家,備馬,立刻去別苑!」
「清遠。」何婉秋上前一步,「你先趕去看清雲的情況,今日給病人的藥品我隨後乘馬車帶去。」
白清遠頷首,此情此景,他實在說不出其他話語,只覺得腦中一片紛亂,停止了思考。他抬步剛要往外走,卻被人拉住了衣袖,上官紫燕堅定地望著他,毫不猶豫道:「我也要去,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紫燕,疫病並非兒戲,我怎能讓你陷於被感染的危險之中?」
上官紫燕昂首,不服氣地反駁:「師兄你與何姑娘、小碧,還有莊內許多人,不也冒著染病的風險在救治他人?你們能做得,為何我做不得?」
「紫燕……」
「我倒覺得小燕子此言有理,白公子,在下也略通醫術,只要防護得當,染病應可避免。」青翊的聲音適時插入,上官紫燕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白清遠無奈,只得看向不遠處的上官凜:「上官大哥,這……」
「清遠,你就應了紫燕吧,她決意之事,那便是十匹馬都拉不住,我們會與她一同前往。」
見上官凜也應允,況且時間緊急,白清遠不再多加阻攔,但依舊謹慎地叮囑道:「一會兒你們隨婉秋他們的馬車一起出發,記得向婉秋學習怎樣做好預防,定不要出任何差錯才好。」
「師兄放心。」
安排妥當之後,白清遠同何婉秋道了句「萬事拜託」,便領了白管家策馬而去了。
上官紫燕他們趕到別苑時,比白清遠約遲了半個時辰。看著何婉秋將備好的藥品交與別苑僕從之後,幾人飲了蘇合香丸的藥劑,又在衣衫外套上一層白衫遮蔽,並用帕巾蒙住雙手和臉部,只露出上半張面孔。何婉秋解釋道,這些穿過的衣物和使用的帕巾,每日都會統一燒燬,然後換上新的備用。
白家的別苑雖比不上名醫山莊,但也不小,每個院落皆被圍牆相隔,只有幾道拱門以便進入。不愧為名醫世家,看來當初在設計這裡時白家人已經想到以此作為養病、清休的所在,因此被高牆隔開的每個院子,都自成一處,不被外面所打擾。
白清雲作為山莊二少爺,自然被單獨安排在一個院落之中。一行人穿過門廊,剛走到院門口,便看見幾個身影立於院門外,打扮與他們無異,也是遮掩嚴實,兩名家僕正往外抬著一身蓋白布之人,沉默中瀰漫著哀傷。
依據身形,上官紫燕一眼便認出了白清遠。她快步走上前,但白清遠似乎並未發現她的到來,目光出神地落在被抬出的人身上。雖被遮住大半臉龐,卻掩不去露在外面的眼眸中滿滿即將溢出的痛苦。
「師兄……」上官紫燕輕喚,不忍打擾這樣的白清遠。將心比心,若相依為命的哥哥有何意外,她恐怕早就情緒崩潰,無法像白清遠一般還站在這裡。她拍了拍白清遠有些顫抖的肩,亦心酸得紅了眼眶。
何婉秋見此情景,小心問道:「莫非清雲他……」
「已經無力回天。」白清遠神情未動,如失了魂魄一樣回答,「都是我疏於照顧,若我昨日來看他就好了,即便沒辦法醫治,也不至見他最後一面都趕不及。」
「師兄,不怪你,相信清雲也不會這麼想。」上官紫燕握住白清遠冰冷的手,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何婉秋也以手掩面,輕聲涕泣起來。
「不,這不是二少爺!二少爺不會死!你們騙人!」
一道尖銳的叫喊劃破了低沉的氣氛,小碧的身影奮力撥開眾人,不顧一切地衝上前,撲到白清雲的屍首上。因她太過用力,甚至扯掉了原本蓋在屍首上的白布,上官紫燕只望了一眼,便胃中一陣翻攪,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躺在木板上的白清雲雖然穿戴整齊,但露在外面的肌膚幾乎無一處完好,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濃疤惡瘡,有不少甚至潰爛流出黃白的膿水,混合著些許血絲,看起來猙獰而恐怖。連那本應與白清遠有七八分相似的俊逸臉孔,也如戴了張鬼魅面具,難以辨出最初的模樣。
「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瘡,皆戴白漿,隨決隨生。小燕子,別看。」
青翊低沉的聲音傳來,他將上官紫燕拉往身後,不著痕跡地遮住了她的視線,自己則望著躺在木板上的屍首,陷入沉思。
兩旁的家僕在白管家的示意下,忙將小碧拉開。小碧坐在地上,仍舊哭泣得悲切,彷彿瞬間被抽乾了全部力氣,連站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都無法自己完成。白管家輕歎一聲,欲拾起地上的白布蓋回,卻被白清遠攔阻。白清遠彎腰撿起白布,走到屍首旁,凝視了白清雲片刻,才緩緩將白布覆了回去,每個動作都似有萬斤壓在身上。
「白管家,先把清雲的屍首抬到青林外專門的停屍處,明日一早,便放火燒掉。」白清遠艱難地開口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