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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可村中素來並無毒蟲,又何來中毒?」方中仁疑惑道。
「非也,雪翎姑娘並不是中了蟲毒。」
「可你方才說……」這次上官凜也面露不解,望向青翊。
「書上記載,鼠莽草毒,江南有之,死狀亦類中蟲毒,齒齦青黑色,加之唇裂,尤為明顯的是,此毒經一宿一日,方見七竅有血出。我們之前未見,但驗屍時,血從七竅滲了出來,若我估計不錯,應是此種鼠莽草之毒害死雪翎。」
「依我看,許是毒物摻雜在陸三給雪翎的藥中。」上官凜頷首道。
「可先前大人您也說過,陸三失蹤,我們加派了人手在村子裡找,現在都還沒有消息,要如何查證是好?」
上官凜未語,只是思索,上官紫燕也在這時返了回來,在他身側站定。她向青翊偷偷扮個鬼臉,復又盈盈一笑,一張俏臉已恢復了紅潤生氣,在陽光暈染下格外動人,讓青翊一時失了神。
「里長,里長,不好了……」
大家的注意力皆被從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來的人所吸引,那人慌張地跑到方中仁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著。
「出了何事?」方中仁忙問。
「陸,陸大夫找到了……」那人答得斷斷續續。
「哦?在哪裡?」
「在村頭的井中,現已有人在打撈了。」
「什麼?陸三死了?」上官凜面色一沉,陸三之死無疑是個壞消息。如果真是陸三毒死雪翎,那麼他的死便不會是無緣無故,但牽扯幕後的人又是誰?目的何在?與長生之死有無關聯?一切皆沒有答案。
午後陽光更炙,灼烤著不大的院子。樹影斑駁,卻無一絲風吹動枝葉,頭頂只一片晴空,萬里無雲。
陸三屍首被抬來的時候,誰都沒有離開,那蓋著白色殮布的板子被放到地上,大家臉色皆有幾分凝重。村子雖小,但一向祥和安靜,有種與世隔絕的怡然,不承想如今短短幾日,竟已出三條人命,彷彿染了無形的恐懼,使得人心惶惶。原本對上官凜三人查案言語不遜的一些人,也漸漸收斂起初的態度,寄希望於他們早日找到兇手。
青翊上前,緩緩掀開白布,那毫無血色的臉雖已被水浸泡腫脹,卻是陸三沒錯。青翊自他面部開始向下打量,他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見,衣裳依舊是昨日離開方中仁家那身,腰間還綁著半截繩子。
「你們是從井裡將他找到的?」青翊解下繩子,顯得若有所思,又用手中繩子與陸三脖頸處的傷痕比對著。
「是的,公子,接了方里長的口信尋人之後,我們翻遍了村子都沒見陸三的人影,正想著就這點地方,他能躲到哪兒去,村口打水的村民發現了他浸在井中。」最初來報信的那人答道。
方中仁側目看著青翊問:「依公子之見,陸三是怎麼死的?」
「從表面看,應是被勒死後丟入井中,且這繩子很可能就是凶器。」青翊略一停頓,繼續道,「但具體為何,還要詳細查看過才知道。」
上官凜環顧四周,沉聲開口:「這樣好了,我看大家也折騰了大半日,先將陸三屍首放置房裡,和雪翎的一同保存,待青翊驗過,我們會將結果擇日告知。」
他的話聽起來雖輕柔,卻堅定得令人無法拒絕。
眾人散去時,上官紫燕不禁往秦欒離開的背影多望了幾眼。從始至終,秦欒都安靜沉默得彷彿不存在一般,但那週身散發出來的孤寂蕭瑟無聲傳遞出來,凝成一抹化不開的傷。
上官紫燕梳洗完畢,僅披了一件鵝黃色外袍,黑色錦緞一般的長髮隨意散落肩頭,隱隱傳來少女馨香。她坐在門前石階上,單手托腮,仰頭出神。
今晚月色格外美麗恬靜,輕柔的月光無聲灑落,大地宛若鍍上一層銀輝,光華浸染。草木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月明星稀,夜空如洗。在這寧靜的小村落中,夜晚似乎越發宜人,但卻有種難以言說的感傷隱隱瀰漫在上官紫燕心頭。
「在想什麼?難得見你有如此安靜的時候。」一道溫和含笑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青翊一身白袍在月光的籠罩下越發面色如玉、器宇軒昂。
「今晚沒心情和你吵。」上官紫燕不甘地抬頭瞪他,又轉而凝望前方,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青翊也不以為意,掀袍在她身邊坐下。不開口的上官紫燕,少了幾分平日的靈動俏皮,卻添了溫婉寧靜之美。月光灑滿她的衣衫,在她秀麗面容上投下柔和的剪影,勾勒出漂亮的側臉,竟使青翊移不開視線,只一瞬,彷彿心中某處已融化。
一縷清風送來,青翊驀然清醒,不覺間自己已凝視著上官紫燕入了神。他又望上官紫燕一眼,她並未發覺,而是仍浸在沉思中。他定定心神,清了清喉嚨,掩飾一絲窘迫。
「青翊,你說秦欒是真的愛著雪翎嗎?」忽然,上官紫燕輕聲問,她的聲音仿若穿透夜空,聽入耳中多了些許溫柔。
青翊牽唇而笑,原來她為的是這事煩惱。他抬手拍了拍上官紫燕的頭:「若他不愛雪翎,便不會整日以酒澆愁,我們幾次聽他吟詩,皆充滿對雪翎的思念與留戀。」
「可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放手讓雪翎嫁給了別人?」
「這便是他的選擇,不過我想,這決定也因人而異,如果換作我,給不了所愛之人幸福,許是也會為了她而遠遠離開。」
「我必定不會這樣做。」上官紫燕偏頭,一雙黑眸晶亮,卻閃動著堅決,「倘若是我,便要留在他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再艱辛危險,都願陪他共同度過。」
青翊神色一凝,張了張嘴似有話,但卻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未說出口。此刻一陣腳步聲,打破微妙的靜寂,上官凜身影出現在兩人視線之中。
「原來你們兩人在這裡,難怪我去房中都沒找到。」
「哥哥,找我們有事?」
上官紫燕站起身,拂了拂衣角的塵土。青翊亦站在她身側,也是詢問地望著上官凜。上官凜頷首道:「心裡擱著案子,總覺睡不安生,想聽聽你們的看法。」
青翊四下環視,開口道:「回房去說。」
返回房內,三人並未點燈,但窗外月色明亮也不覺黑暗。上官紫燕盤坐在床榻上,上官凜和青翊則搬了凳子坐於床前,共同分析整理思緒。
「我傍晚仔細去查驗過陸三的屍首,與之前所說差不多,確係被他身上綁的繩子勒死,其脖頸傷痕同繩索紋路吻合,腹內不見積水,應是被勒死後才用繩子墜以石頭丟到井裡,但想必兇手不曾想到,石頭沒有綁緊,才會這樣快便脫落使得屍首浮了上來。」青翊娓娓道來。
上官紫燕蹙眉,若有所思道:「從時間來看,雪翎應是被陸三在藥中下毒致死,看陸三衣衫沒換,想必昨日從方中仁家直奔這裡送藥殺了雪翎,在離開後又在半路被人所殺,還真是複雜得緊。」
「可如今陸三已死,我們也難知曉他殺雪翎的緣由。」上官凜沉聲開口。
上官紫燕眨眨眼:「會不會和長生之死有關?」
「毋庸置疑,其實在給雪翎驗屍時,還有些發現我並未在所有人面前宣佈。」青翊此言一出,上官紫燕和上官凜皆望向他。青翊頓了頓,繼續說道:「小燕子你是否注意到,雪翎手腕處有幾道淤傷?」
紫燕偏頭回憶道:「確有其事,但那傷痕似乎並不明顯。」
「那是時間所致,這淤痕並非近一兩日造成的,應是有十日左右了。」
「十日。」上官凜重複念道,「不正是長生死的時候?」
「不錯,你們想,會是如何造成的?且我發現雪翎指甲中留有些許皮質,長生和陸三身上均無抓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