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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節

  光波翼此時眼中已有淚光,深吸一口氣,問道:「老伯,事隔十幾年,您如何記得這般詳細?」
  老者歎氣道:「如何能不記得?恩公有所不知,當晚小老兒遇上這般古怪,心裡豈有不怕的?待小老兒回到酒館中,越想越怕,我尚欠著他們一罈酒,倘若那二人想起這一節目,擔心我去送酒時發現他們的古怪,再回頭來尋小老兒的晦氣,我這一家老小的性命豈不交代在他二人手裡?是以小老兒第二天一大早天未亮,便讓家人收拾好細軟,趕回通州老家。只小老兒一人留下,草草兌掉了酒館,便也趕回老家去了。在老家待了幾年,日子也不好過,我這心眼便又活了,悄悄回到閬州打探打探,見並無動靜,便又在城中做起了小買賣,只是大不如從前開酒館時的光景了。唉,這可真是禍福難料,誰曾想到,當年小老兒高高興興接過那錠銀子,從此便一落千丈了。」
  (按:通州即今四川達縣。唐時有通川、永穆、三岡三縣隸通州。)
  光波翼又問道:「老伯在城中經營什麼買賣?如今又向哪裡去?」
  老者答道:「小老兒每日清早推車,給城裡的酒樓、客棧送去青菜,天黑再幫他們運送泔水。這不,年初丫頭她娘過世了,我年歲也大了,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娃子,在這城裡也無親無故的,萬一哪天早上小老兒起不來床了,怕這丫頭沒個著落,故而才決定帶她回老家去。」
  「爹……」那姑娘搖了搖老者的手臂,顯然不願聽他如此說。
  老者輕輕拍了拍那姑娘的手,說道:「爹早晚都有那天,是人還不都一樣,有啥不能說的?」
  光波翼拱手道:「還未請教老伯姓名。」
  老者亦拱手還禮道:「小老兒名叫羅有家。」
  光波翼從懷中取出二十兩銀子,放在老者手中道:「羅老伯,這些銀子請您老帶上吧。」
  羅有家忙推辭道:「這可使不得!恩公救我父女性命,尚無法報答,怎敢再拿恩公的銀子!」
  光波翼微笑道:「老伯無須推辭,在下還想請教老伯住處所在,日後或許還要登門請問老伯一些事情。」
  羅有家忙說道:「小老兒家住通州城西二十里外的塘口村,恩公有事儘管來問便是。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尊名?」
  光波翼點頭說道:「在下獨孤翼,多謝老伯。趁著現在時候尚早,請兩位盡快趕路吧,這裡我自會料理妥當。日後若有人問起今日之事,您老只說一路上順順當當,並未見過任何人。」
  羅有家忙點頭稱諾,和那姑娘又要拜謝光波翼,被光波翼一把拉住,父女二人這才戰戰兢兢地去了。
  待二人走遠,鐵幕志方走出來,光波翼心中尚未理清頭緒,故而並未告訴鐵幕志適才老者所述之事,只與他一同掩埋了河道中四具屍首,並為四人誦咒超度。
  料理完畢,二人方縱起身形,少時便趕到閬州城中。進城之後,二人放緩腳步,逕向城西而來。
  登上南樓三層,西觀閬水,北望閬苑,光波翼想起父親在此樓所作的那幅畫,不禁心中酸楚。正望著閬苑中的鳳凰樓出神,忽聽背後有人叫道:「鐵幕兄!」
  回頭看時,卻是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鐵幕志忙迎上前去見禮,並為光波翼引見。原來此人乃是海音族忍者谷凡,日常便奉守在利州至閬州一帶,搜集情訊,傳放信令。此人離開幽蘭谷已有十載,故而光波翼並不認識他。鐵幕志卻曾奉命外出辦差,與他打過交道。上次七手族忍者工倪隨李義南與孫遇南下,便是此人受工倪的七弟飛虹之托,傳信給合州的谷子平,令其接應三人。
  谷凡向光波翼施禮道:「原來這位便是侍御史大人,失敬。」
  光波翼忙還禮道:「谷兄切莫如此稱呼,折殺小弟。只不知谷兄如何得知小弟之事?」
  谷凡看看左右無人,低聲回道:「兩位有所不知,光波兄受封之事,堅地長老於數日前已傳令發佈東、西、南三道各邑,令各道兄弟全力配合光波兄剿滅反賊,若有差遣,我等必當盡力而為。」
  光波翼道了句「原來如此」。
  谷凡又道:「不過歷來聖上皆不問忍者內務,怎的近來連封兩位忍者官職?」
  光波翼搖搖頭道:「聖意難測,且不說這個,難得在此與谷兄相會,咱們尋處酒家小聚如何?」
  谷凡稱道:「正好,這南樓旁便有家『迎貴樓』,酒菜皆屬上品,不如便去這家,我做東,為兩位接風。」
  光波翼與鐵幕志均點頭稱好。
  三人在迎貴樓二樓一間雅室落座,光波翼見這酒樓桌椅擺設悉皆富麗堂皇,難怪喚作「迎貴樓」。
  待酒菜上齊,大家舉杯互敬了一巡,光波翼問谷凡道:「谷兄常在這一帶走動,近來此地可有北道的動靜?」
  谷凡放下手中筷子,說道:「我正要告知光波兄,近來從綿州、利州等地均發現御鶴族忍者蹤跡,該族一向退隱山林,不問國事,不知為何最近忽然頻頻現身,多次發現他們乘鶴東飛。更有件怪事,前些日子,西牛貨道忍者風陸機竟與一位御鶴族忍者比試了忍術。」
  「哦?」光波翼與鐵幕志均感奇怪。「風陸機應是風長老的族人。」光波翼說道。
  「正是。」谷凡應道,「風陸機乃是途徑松州時,無意中見到一人乘鶴飛過,便尾隨他到了扶州翠海,待他落地後,遂上前與他攀交,又請他吃酒,二人不覺熟絡了。風兄弟便探他底細,哪知他絲毫不肯透露。風兄弟便大笑,主動亮明身份,還說:『我知你定是御鶴族的忍者,何必躲躲藏藏?』那人便也笑說道:『風兄既已知曉,我鶴青雲也不必瞞你。咱二人既然情趣相投,只管吃酒言歡,其他勿論。』風兄弟再要問他,他便有些著惱,對風兄弟說:『我當你是朋友,才與你吃酒,你怎的只顧探我底細?也罷,我知你族中以風行術聞名,今日咱們便比試比試,看是你的風行術快,還是我的鶴兒快。你若贏了我,我便有問必答。』風兄弟便答應了他。他二人從翠海口子,一路奔到岷州,竟是不分勝負。那鶴青雲便說:『我御鶴族藏身翠海幾十年,忍術一度失傳,剛剛接上這法脈,想來尚未純熟,否則怎會贏不得你?不過你也並未勝過我,咱們只算個平手,後會有期吧。』說罷便飛走了。」
  (按:扶州翠海即今之九寨溝。九寨溝古時屬南坪(古稱羊峒,分為上、中、下羊峒。九寨溝屬中羊峒),稱為九寨溝或翠海。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年),屬扶州所轄,隸松州都督府,屬隴右道,後改屬劍南道。先後於儀鳳二年(677年)和大歷五年(770年)兩次沒入吐蕃之手,宣宗大中二年(848年),節度使鄭涯將其收復。)
  光波翼沉吟道:「的確有些蹊蹺。前日在京城東內苑,御鶴族忍者便現身相助賊人,如今紛紛東飛,莫非又有陰謀?」
  谷凡又道:「更怪的是,那鶴青雲怎說他族中忍術一度失傳?又怎的接上了法脈?」
  光波翼道:「當年御鶴族長鶴野天率眾歸隱山林,或許自斷忍術傳承亦未可知。只是他的後人又如何接上了法脈?除非……」
  「除非他們找到了百典族人。」鐵幕志插道。
  「不錯。」光波翼點頭稱是。「三道長老已經知曉此事了嗎?」他隨即又問谷凡道。
  「皆已知曉,風長老已命人追查此事。堅地長老尤為重視,特加派了數人往扶州一帶追查百典族人下落。川長老那邊我倒不知有何舉動,相信自會派人追蹤御鶴族忍者行跡。」谷凡答道。
  「好。」光波翼手按桌面道,「我二人便在此多留些時日,看看能否查到些線索。」
  「這閬州當真是牽絆之地。」光波翼心道。此番西來,未到閬州便聞說父親遇害往事,甫一進城,又聽到百典族消息,心中不免百感交集。當下光波翼便與鐵幕志和谷凡二人好一番痛飲,那二人哪及他海量,不久便住了杯,只他一人豪飲不絕。
  飯後二人辭別谷凡,在城中尋了家客棧住下,此後月餘間,便在閬州、綿州、利州一帶細細查訪。
  這一日,二人又從谷凡處聽說,盯守翠海口子的探子來報,每隔七日便有一名御鶴族忍者飛向松州方向,只是將到松州時,御鶴忍者必乘鶴高飛入雲,無法追查其行蹤,已連續五次皆是如此。
  光波翼心下奇怪,遂決定與鐵幕志親往翠海一行。
  到得翠海,二人計算明日便當有御鶴族忍者乘鶴飛出,但聽說他們每次出行時辰皆不相同,二人只好夜間守在翠海口子外,隨時留意。光波翼同鐵幕志商量,夜間由鐵幕志值守,次日光波翼追蹤御鶴忍者去松州,鐵幕志便留守此地,深入翠海查訪御鶴族藏身所在。
  一夜無事,次日天一亮,光波翼便起身守望,誰知等到正午亦不見動靜。待過了午時,忽聞一聲鶴唳,隨即一隻灰鶴從空中飛過,鶴背上正跨坐一人。
  光波翼忙飛身追了上去,並不敢跟得太近,好在這一路都是密林巖嶺,並無人跡,既易於藏身,又可盡情放開腳步。
  一氣兒向西南奔出二百里,方接近松州城。光波翼知那灰鶴又要高飛,四下觀看,見這松州城三面並無峻嶺阻隔,唯獨西面至西南靠山。那御鶴族忍者若要高飛,必是怕人窺見他行蹤,況且他總要落下地面,不會一直飛到雲霄殿上去,如此看來,他必是要越過這松州城,飛到西南山中去。
  念頭甫過,那灰鶴已陡然斜刺攀高,很快便消失在雲中。光波翼更全力放開腳步,並不進入城中,而是從東面繞過松州,直奔到松州城西南六七十里外的山上,在山頂擇了一處視野好處藏身,見那山後竟是一座峽谷。
  不多時,果然見那灰鶴飛了過來,卻比光波翼晚了片刻,直衝向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