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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

  光波翼卻道:「不妨。如今只請黑繩兄和陸姑娘吹簫撫琴,李兄舞劍,孫兄作畫,我來賦詩,鐵幕兄為我們做眼目。」
  黑繩三聽光波翼如此說,只微微一笑,顯是明白他的意思。孫遇和李義南卻不明就裡,茫然望向鐵幕志。鐵幕志憨然一笑,向眾人掃了一眼,見陸燕兒也正注視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熱,忙將頭扭開,說道:「也好。」
  但見他雙手當胸結印,默念一句真言。眾人忽覺眼前一亮,只見客棧北面的牆壁與窗子一時突然消失,眼前空空曠曠,那城牆也不知何故竟然開了一個數十丈寬的大口子,城北的漢江及兩岸風光豁然便在目前。
  李義南蹙眉問道:「鐵幕兄弟莫非也會幻術嗎?」
  光波翼哈哈大笑道:「李兄此言差矣,鐵幕兄使的並非幻術,這忍術的名字喚作『摩尼寶鏡』,可令人眼光透山穿牆,明見幕後。鐵幕兄擅長防護之術,然則以銅牆鐵壁術禦敵之時,總不能看不清敵人動向,是以便用這摩尼寶鏡之術洞察敵情。」
  孫遇接口道:「想必這摩尼寶鏡術修煉大成時,便可不動本地,徹見十方了。」
  光波翼應道:「正是,正是!兄長如何得知?」
  鐵幕志亦凝視孫遇,甚感驚訝。
  孫遇釋道:「適才義南兄誤以為此乃幻術,殊不知我輩為山林房屋阻礙眼光,不能見其背後,正是被這眼前的幻象所迷惑。那房屋也好、山林也罷,本是前塵幻影,由我等堅固執著之妄想而成,並非實有。如人以手指按目,目酸發翳,妄見空中有花。花非實有,乃是因手指按目而成。山林牆壁亦非實有,乃由妄想執著而成。」
  孫遇頓了頓,續道:「世界本靜,亦無障礙,由我人心想妄動而致旋轉,如轉一火把,因其旋轉而妄見火輪之相,實乃火把,並無火輪。如能澄心靜慮,動轉則止,妄動停止,則幻象隨滅,幻象若滅,真相立現前矣。我見鐵幕賢弟此術當是以真言、手印之力,並及自身之定力,令心慮暫得澄清,故而得見屋牆之外。然能令眾人皆見,應是真言與手印之力為主。若能修煉至深,妄想斷盡,幻心則滅,如是一切幻象盡滅,則一切真實自然現前。如《圓覺經》云:『當知身心皆為幻垢,垢相永滅,十方清靜。』」
  李義南上前拉住孫遇戲謔道:「賢弟何時也變成了忍者?」
  孫遇哈哈大笑。
  光波翼道:「異之兄雖非忍者,卻著實深諳忍法之道。」
  鐵幕志收了忍術向孫遇道:「孫兄方才說世界本靜,難道這風吹水流,人來車往皆是靜止的嗎?」
  孫遇答道:「我說靜,乃因妄動而說,動靜本是相對立名,若除妄動,靜亦不存。如今賢弟若欲知靜,這風吹水流、人來車往之上便有真靜在,賢弟可識得否?」
  鐵幕志望著孫遇,茫然無對。
  孫遇見他不明,亦不再多說,只笑道:「既然鐵幕賢弟有此異術,我等便依光波賢弟所說,在此一樂如何?」
  眾人盡皆稱好。鐵幕志便又施展起摩尼寶鏡之術,諸人便如身處空閣,盡情將那漢水英姿、兩岸美景收入眼底。
  黑繩三和陸燕兒應邀以琴簫助興,卻是一首豪邁的曲子,如日月交輪,滾滾江水東流入海,滔滔不復回也。李義南也仗劍起舞,腕轉銀花,臂揮冰輪,步踏八方,鋒奪四維,和著琴簫之聲,更添了許多豪氣。
  孫遇本以畫水聞名天下,此情此景,瀟灑揮毫更不在話下。
  盞茶成畫,光波翼早為這琴、簫、劍、畫、山河所動,向孫遇施一禮,提筆在畫上書道:
  漢水江邊覓古蹤,昔年紙醉墨痕濃。安康刺史今何在?不信男兒五馬雄。
  (按:「安康刺史」指金州刺史姚合,為中晚唐之交時的詩人。其有詩曰:「安康雖好郡,刺史是憨翁。買酒終朝飲,吟詩一室空。自知為政拙,眾亦覺心公。親事星河在,憂人骨肉同。簿書嵐色裡,鼓角水聲中。井邑神州接,帆檣海路通。野亭晴帶霧,竹寺夏多風。溉稻長洲白,燒林遠岫紅。舊山期已失,芳草思何窮。林下無相笑,男兒五馬雄。」此處光波翼睹江水東逝,思古人,憶金州刺史姚合,感歎人生之無常,更歎人們無視於此,不知道以短暫有限之人生,思索生死之大事,卻孜孜以求無謂的功名利祿,以為是英雄男兒色,最終不過是一抔黃土掩風流罷了。「五馬」為太守的代稱。)
  孫遇讚道:「不想賢弟少年古心,竟有這般胸懷!好!」眾人亦皆叫好。
  陸燕兒在旁喃喃歎道:「若是人人都似光波大哥這般想,天下豈非太平無事了,那便多好。」
  六人又復遊戲歡樂一起兒,日暮方散。
  晚飯後,各人回房歇下,來日一早好動身啟程。
  回房不久,黑繩三忽聞琴聲響起,似從隔壁陸燕兒房內傳來。
  黑繩三側耳細聽,但覺琴聲甚為古怪,似乎全不合音律。
  少時琴止,未幾又鳴,竟是重複那曲調。
  黑繩三暗記工尺,心下揣摩,卻是「四,六五,一四一四,凡五,一四上,合上四一,尺一四,五凡工乙凡,合上合,合四四,上六工,合工凡,一六合合,五凡」,實在曲不成調。
  (按:古時樂譜稱為工尺(chě),計有: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相當於5·、6·、7·、1、2、3、4、5、6、7。上述樂譜即為:6·,5 6,7·6·7·6·,5 4,7·6·1,5·16·7·,2 7·6·,6 4 3 7 4,5·15·,5·6·6·,1 5 3,5·3 4,7·55·5·,6 4。)
  正自思忖,有人叩門,開門只見陸燕兒立於門外,叫了聲「黑繩大哥」,似有話說,欲言又止。
  黑繩三將陸燕兒請入房內,問道:「適才可是燕兒姑娘在弄琴?」
  陸燕兒輕輕點頭道:「家父在世時,曾得到一本琴譜,很是古怪,音韻既失高下,又未斷出章節。家父時常把弄,卻也琢磨不透。我適才因思念起雙親,故而隨意撥弄了一段,實在難聽得緊,便又放下了。」
  「原來如此。」黑繩三請陸燕兒坐下,道,「燕兒姑娘找我何事?」
  陸燕兒輕咬下唇,望了黑繩三一眼,旋又低下頭,道:「再有二三日便可到京城了,黑繩大哥將孫先生他們送到之後,有何打算?」
  黑繩三道:「風長老交代過,若過了端陽節無事,我便回西部去了。」
  陸燕兒雙手搓弄著手指,含羞說道:「那時便要與黑繩大哥分別了,不知何時再得相見。」
  黑繩三淡淡笑道:「有緣自會相見。你在孫先生家中且自珍重,我向東來時總會去看望你。」
  陸燕兒歎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想留在長安……」話說一半卻又停下,脈脈地看著黑繩三。黑繩三已知她心意,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她,只默然無語。
  自從將陸燕兒從蟒口救下,與之偕行數千里,一路朝夕相處,陸燕兒對自己情意漸深,黑繩三豈能不知?加之燕兒玉容紈質,聰慧解人,一向惹人憐愛,黑繩三也曾想過那琴簫之合。只是眼下國事紛亂,戰爭迭起,自己正是東西奔走、報國效力之時,哪有兒女歡愛之暇?故而也只能將燕兒對自己那一往深情暫埋心底。
  陸燕兒見黑繩三不作聲,未免黯然,旋又說道:「黑繩哥,我胸口有些憋悶,想去江邊迎迎風,你能帶我去嗎?」
  此時雖然城門已關,黑繩三卻不忍拂她的意,點頭應允。陸燕兒便攜了瑤琴,由黑繩三將她負在身後,縱身躍出城去。
第十三回 月下起舞玉人悴,場上擊鞠烈馬雄
  路深絕人跡,夜靜唯水聲。
  江北丘上有座小亭,黑繩三負著陸燕兒踏水過江,逕直來到小亭之中。
  陸燕兒抱琴而坐,望見對岸城頭火光點點、搖曳不定,再看那漢水粼粼,波湧月碎,不由得感傷平添,撫琴歌道:
  雙燕有雄雌,照日兩差池。銜花落北戶,逐蝶上南枝。桂棟本曾宿,虹梁早自窺。願得長如此,無令雙燕離。
  乃是一曲《雙燕離》,慟琴悲歌之下,淚珠兒早掛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