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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只聽水面上那人嘿嘿冷笑一聲,道:「幾個毛頭小鬼,想帶我西江三塢的人到哪裡去呀?」嗓音淒厲陰森,令人不寒而慄。
  娑揭梁沉聲道:「哦,原來是西江的龍老大來了。你這兩個手下恐有微恙在身,我們見他二人在水中折騰得老大不舒服,便請他們上船來歇息歇息,怎麼,龍老大也不舒服嗎?」說罷雙手結印,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娑揭冰和谷子平也均各自結印持螺,神色凝重,顯然是頗為忌憚面前之人。
  工倪見狀,忙將孫、李二人推入船艙,自己則守在艙口。孫遇和李義南卻想看看這個龍老大究竟是何等樣人,便從艙口探頭向外張望。
  龍潛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還挺好客啊。」笑聲未斷,一股巨浪從他身前驀地掀起,迎頭襲向娑揭梁等人,娑揭梁也連忙摧起一股大浪,與之相迎。兩浪相擊,聲如巨鈸,水花四射,如暴雨般潑落在江面和兩岸。
  誰知兩浪撞擊勢頭未盡,又有一浪從龍潛身前激發,此浪竟能繞過兩浪,從大船左側襲向船頭諸人,如有眼目一般。
  娑揭冰立時祭出一面巨大冰盾,護住大船左翼,阻擋襲來的大浪。誰知那浪撞到冰盾的瞬間,忽然分成兩股,一左一右欲繞過冰盾。娑揭冰長嘯一聲,平展雙臂,只見那冰盾竟呼地向兩側伸長開來,江水亦不斷湧上冰盾,甫一接觸便融入冰盾,以資助冰盾不停地長大。
  龍潛見左右兩浪沖不進去,便用拳頭向那浪頭一指,隨即五指張開,那兩個浪頭倏爾各化作五個浪頭,大小、勢力卻不減分毫,分從各個方向襲去。
  娑揭冰全力迎戰,那冰盾也迅速向四面長大,很快便結成一個巨大的冰罩,將大船整個罩住,船上諸人好似置身於水晶宮中。
  龍潛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娑揭族的『執水為冰』術。」
  孫遇心道:「原來娑揭冰的忍術叫作『執水為冰』,此名取得甚好,自在流動之水,因為寒氣而凝結成冰,正如我人清淨自在的佛性,因為妄想執著而成了煩惱眾生一般。然而冰終將化為水,眾生也必定成佛,其實只需去掉寒氣和執著罷了。」
  這邊谷子平已念動咒語,繼而手指龍潛,吹響白螺,嗚咽的螺聲透過冰罩飄向龍潛。龍潛長唳一聲,立即在身前升起一道兩人高的水幕,長有數丈,呈圓弧形環住大船,船上眾人頓時感到頭痛欲裂,原來龍潛利用水幕將螺聲折射了回來。谷子平見狀忙收了忍術,暗歎龍潛應變之快。
  娑揭梁再次摧起一道激浪,欲衝破龍潛的水幕,豈料激浪撞上水幕後立時便被化去勢力,融入水幕之中,不見蹤影了。
  大家正無計可施,只見龍潛已將那十股浪頭收為一股,卻比之原來似乎還要細小些,那浪頭直衝上天,升起約有十餘丈高,折而下衝,並飛速旋轉,好似一條長長的水鑽,鑽向冰罩上方。
  那冰罩並不甚厚,如何經得起這一鑽,只一轉身的工夫,便被鑽開一個大洞,江水順洞潮灌進來,大船頓時成了一隻巨大的水晶瓶,頃刻間水面便已沒膝,船上眾人頓時亂作一團。娑揭冰只得收起忍術,洩掉江水。
  龍潛見狀更不怠慢,冰罩一撤,左、右、上三股激浪立時分作九頭,從頭頂上空和四周同時襲來,娑揭兄妹慌忙抵擋,卻已不濟,兄妹二人和谷子平均被擊中。那三股浪擊中目標後便如大蛇一般盤繞住三人的身體,兀自旋轉不停,彷彿三個水陀螺,將三人囚在其中。
  此時天已放亮,龍潛收了水幕,向前飄行了一段,行至大船左舷,距大船不過丈餘。孫遇和李義南在艙口見那龍潛原來是個四十多歲的瘦高漢子,眉眼倒也平常,只是一張嘴大得出奇,幾乎橫貫整張臉,加之嘴唇極薄,便好似在臉上橫切了一刀,留下一道長長的細縫。
  龍潛尖聲說道:「船艙中可是欽差大人?」
  李義南應道:「你待怎樣?」
  龍潛嘿嘿笑道:「我們長老要見你,讓我來請你過去。」
  工倪怫然道:「龍潛,你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何必跟著目焱反賊一起作亂叛國?」
  龍潛渾未將工倪看在眼裡,冷笑道:「小矮子,爺爺本來不想欺負你,可別惹得爺爺我不高興。」伸手一抓,一股激浪徑直撲向李義南。
  工倪右手急指龍潛,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隻兩寸粗的竹筒,長約一尺,拇指握處有一關棙,工倪拇指輕按關棙,竹筒中嗖地射出數十枚鋼針,直指龍潛面門而去。
  龍潛急忙調起一水柱阻擋,然而針細且疾,距離又近,倒有半數鋼針穿過水柱而至,饒是龍潛躲閃得快,還是有兩枚鋼針緊貼著他右臉飛過,刺穿耳根。
  龍潛哼了一聲,此時工倪已前跨兩步,躲過水柱,發出第二撥鋼針,緊接著又後退三步發出第三撥鋼針。龍潛不敢稍怠,一邊調動水柱抵擋,一邊左右騰身閃避,勘勘躲過鋼針,卻是狼狽不堪。這幾個回合兔起鶻落,那股襲向李義南的浪頭早已半途退去。
  龍潛大怒,雙手齊向江面虛抓,拔起兩股巨浪宛如兩隻大手,夾著濃濃的血腥味,一前一後同時襲向工倪,顯然是要痛下殺手。
  眼看工倪將被血浪擊到,眾人失聲驚呼。突見工倪身體一縮,猶如離弦之箭,倒退著從右舷飛離大船,速度比血浪更快上數倍。工倪身體飛起六七丈後在空中劃了一個弧形,又輕飄飄地落回到船上。
  這一躍非但令孫遇和李義南大開眼界,龍潛也是大吃一驚。
  工倪剛一落地,一個黑影隨之飄來,如片樹葉般輕落在船上。工倪大喜,脫口叫道:「黑繩兄!」龍潛也出聲叫道:「黑繩三?」聲音微顫,顯帶驚恐。
  孫遇見工倪的腰間游動著一根黑色細線,其細如絲,倏然游回到黑繩三的袖中。原來剛才正是此人以黑線將工倪捲走,難怪工倪飛起的身法看上去如此怪異。
  再看那黑繩三,二十四五歲年紀,著一身黑色長衫,長袖飄然過膝,身材修長,面目秀美,眼神清澈峻冷,臉皮兒甚是白嫩,在黑衣相襯之下,竟似白瓷兒一般。更有兩縷鬢髮飄垂於胸,煞是風流灑脫。
  黑繩三右手微抬,從大袖中射出九道黑線,分別射進困住娑揭兄妹和谷子平的水陀螺中,九根黑線抖動,三個水陀螺應時瓦解,「嘩」地化成三攤水,濺落在船板上。
  三人得救,忙過來向黑繩三施禮道謝,黑繩三平靜地回禮道:「幾位受驚了。」轉而瞥了一眼龍潛,淡然說道:「帶著你的手下去吧。」
  龍潛緊盯著黑繩三,半晌才道:「聽說你年紀輕輕便已位列行忍,我倒想領教一二,看看閣下是否徒有虛名。」
  黑繩三漠然看著龍潛,既不答話,也無表情,彷彿沒聽見他說話一般。
  龍潛心中氣惱,喝一聲:「臭小子,讓你知道爺爺的厲害!」雙手連抓,八股巨大血浪洶湧而起,從四面一時襲向船頭諸人,腥味撲鼻。
  黑繩三兩袖齊揮,左手從身後發出數條黑線,瞬間便將諸人全部裹入船艙中,右手舉起,袖中射出一條拇指粗的黑繩,黑繩在空中分出無數細線,四下張開如一頂大黑傘,飛速旋轉不停,將黑繩三罩在當中。八股血浪打在黑傘之上,竟被旋成一股龐然巨浪,懸在半空如海中巨渦一般,聲勢駭人。
  眾人在艙中均為這巨浪的氣勢所撼,孫遇怪道:「為何這大浪如此腥臭?」
  娑揭梁蹙眉答道:「這是『血池地獄』之術,水中的血腥味乃以忍術所成,原是要威嚇對手,令對手思及血池地獄之苦而悔過自新、棄惡從善,若仍舊頑固不化者,一旦被血浪吞噬,則會筋攣骨化、脈氣散盡而死,所以此術多為佯攻恫敵之用,不想這龍潛竟然頻頻以此術痛下殺手!」
  說話間,黑繩三右手已然揮出,將血浪擲向龍潛,然速度並不很快,剛好擲在龍潛身前半尺之處,那血浪砸到江面,將江水激起三四丈高,龍潛驚得後退了五餘丈遠。
  孫遇在艙口看得明白,知道黑繩三手下留情,正是以此欲令龍潛悔過自新,心中讚歎黑繩三仁義大度,不禁又向他看去,但見他仍舊一副平淡態度,垂袖立於船板之上,恍如閒思於江岸的書生一般。
  龍潛見自己的殺招被黑繩三輕易化去,不禁惱羞成怒,仰天長嘯,其聲淒厲怨毒,眾人聞之,皆屏息皺眉,彷彿空中充滿了毒霧一般。
  嘯聲未止,只見龍潛「轟隆」一聲升到半空中,高出江面二三丈,足下赫然踏著一物,身體渾圓暗黃,粗如牛腰,頭部與蛇蟒彷彿,血口殷殷,利牙森森,頸上繫著三道粗大的繩索,頭頂一個鍋大的肉瘤,中央略凹,龍潛便是站在肉瘤的凹陷中間。
  眾人這才明白龍潛何以能夠站立並漂行於水面,原來腳下一直踏著這個怪物。
  孫遇和李義南均想:「傳說此人能駕馭江龍,應當就是指這條大蟒吧,如此巨蟒,若非親見,萬難想像,難怪被傳說成龍。」
  巨蟒扭動身軀,「唰」地從水中甩出粗大的尾巴,呼呼帶風地砸向大船。
  黑繩三左袖急揚,射出三道黑繩,纏住巨蟒的尾巴,向旁一帶,蟒尾落下時砸在大船左後方的江面上,大船被漾起的江水沖擊得左搖右晃。
  巨蟒一擊不中,又甩起尾巴,橫掃大船。黑繩三又縛住蟒尾向上揮帶,蟒尾再次落空,從大船上方掃過。如此數次,皆被黑繩三一一化解。
  巨蟒數擊不中,張口齜牙徑向黑繩三衝過來,龍潛順勢從蟒頭滑下,騎跨在蟒頸的下兩道繩子之間,雙手則抓著上面一道繩子,原來這三道繩索便是龍潛專為騎坐巨蟒所縛。
  黑繩三待巨蟒靠近,倏地射出一道小指粗的黑繩,纏住巨蟒的一顆利牙,隨之手臂旋抖,將黑繩繞過巨蟒的上下兩顎數周,收力一拉,竟將那巨蟒的一張大口生生合上,繼而向右轉腰一帶,巨蟒一頭扎進船頭江水中,浪花高濺四散。
  「好!」眾人在船上大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