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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老婦人說道:「不要多問,跟著走便是。」
  李義南只得閉嘴,又過了幾道門,聽老婦人說道:「注意台階。」隨即便走上石階。
  這石階曲曲折折,時陡時緩,似乎是在一個山洞之中,走了許久,李義南已經氣喘吁吁。老婦人道:「看來大人的武功確實不弱,若換作常人,只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李義南回道:「讓前輩見笑了,在下原也不至於上這幾步台階便如此氣喘,今日不知為何體力如此不濟,想必是躺得太久了。」
  老婦人道:「大人哪裡是因為躺得久了,是因為曼陀容那丫頭的幻術最能耗人精氣,你雖是躺在床上幾日不動,卻比連續幾日不吃不睡還要疲憊,如今大人能有這般體力,已經很不容易了。」
  李義南道了聲「原來如此」,這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身軟無力。
  再走得片刻,聽老婦人說道:「停一下。」接著便聽到「轟隆隆、轟隆隆」的聲音,好像是老婦人推開了什麼石門機關之類。老婦人一拉繩子,李義南又跟著走去,發現只上了幾步石階便到了平地。老婦人又讓他停下,接著又聽到「轟隆隆」的聲響,想必是老婦人關閉了機關石門。
  又走了一段路,老婦人停下來,讓李義南放下斷腕的黑衣人,並摘下蒙眼的汗巾。李義南環顧四周,發現已然是在山上,卻不見那斷崖。
  老婦人說道:「大人順著這條路再走不到一里便是斷崖石了,老身有幾句話想在這裡對大人說說。」
  李義南喘著氣說道:「承蒙前輩相助,在下恭聆賜教。」
  老婦人說道:「大人,我曼陀一族從肅宗皇帝時便為朝廷效命,一百年來忠心耿耿,大小功勞也不知立過多少,可惜風雲變幻,人事難料,唉!」老婦人歎口氣,又接道:「世上萬物本來都是無常,誰也無法改變。老身行將入木,不中用了,說話也沒人愛聽了。唉!老身只是不願眼睜睜看著兒孫們斷送了大好前程。此番大人被囚禁在曼陀谷中,老身深知我曼陀族罪孽深重,但還是斗膽請求大人海量,不計前嫌,將來若是我族人沒落遭難之時,請大人代向皇上求情,格外開恩,莫將曼陀一族趕盡殺絕,老身感激不盡。」說完竟跪在李義南面前。
  李義南趕緊將老婦人雙手扶起,說道:「老前輩言重了,快快請起。」
  老婦人並不起身,說道:「大人不答應老身,老身便不起來。」
  李義南心道:「看來這曼陀族和目焱一夥確有反心,若是謀反作亂,罪誅九族,我卻如何能救?不過這老婦人直言坦誠,看來對朝廷倒是忠心,何況又於我有恩,怎好拂她的意?」稍作思量,說道:「前輩在這谷中可有至親之人?」
  老婦人答道:「族中小輩多與我有親,曼陀容便是我大媳婦,不過老身最擔心的卻是我的二孫女曼陀樂。這孩子雖然頑皮胡鬧,但是本性善良,從不願下毒手害人,人家算計她,她也不記仇。她爹娘死得早,是老身一手把她帶大,只盼大人將來無論如何要保全我這孫女的性命。」
  李義南心道:「原來曼陀樂是這位前輩的孫女,我本來也覺得她不是個壞人。」忽又想起自己這幾日在幻夢中與曼陀樂恩愛纏綿,不覺臉一紅,說道:「在下答應前輩就是,如有那時,我定當奏請皇上開恩,如不蒙許,在下也至少會竭力保全曼陀樂的性命。」
  老婦人這才起身道謝。
  李義南又問道:「曼陀音、曼陀樂、曼陀美、曼陀妙四人不是親姐妹嗎?」
  老婦人答道:「曼陀音是我大媳婦曼陀容的女兒,曼陀美和曼陀妙是我二媳婦所生,樂兒是我三媳婦所生。我的三兒子和兒媳在樂兒兩歲那年便死了,所以老身也特別憐惜這孩子。」
  李義南又道:「曼陀不像是我唐人姓氏,況且前輩的大兒媳也姓曼陀,在下冒昧請問前輩,曼陀族莫非是外族?」
  老婦人道:「大人有所不知,我曼陀族祖先原姓馬,乃是玄宗皇帝的一位嬪妃,『安史之亂』時隨非空大師學法成為忍者。後來武宗皇帝崇道毀佛,各族忍者因與佛教淵源頗深,亦為朝廷所棄,為避禍難,全都隱居於山林荒島,從此以所習之忍術為姓,故而多不像是唐人姓氏。因我祖先忍者是女子,是故我族一向以女子為尊,所有的媳婦也都改姓曼陀。」
  李義南心道:「原來忍者是被武宗皇帝逼迫得改姓更蹤,田令孜這老宦官卻沒同我們說過這一節。」又追問道:「在下此前多次中過令孫女和兒媳的幻術,莫非這幻術叫作曼陀?」
  老婦人搖搖頭,說道:「這幻術叫作『眼見為實』之術,受之於天竺的非空大師,而天竺有一種花叫作『曼陀羅花』,因為從這種花中提煉的汁液可令人產生幻覺,所以我們便以曼陀作為姓氏。」
  李義南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這幻術的名字取得真怪,幻術明明是假,為何卻叫『眼見為實』呢?」
  老婦人笑道:「當年非空大師傳下此術,雖為助國平亂,卻也是入道方便一門,旨在令人參透『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破除人們的『眼見為實』之想,故而取名『眼見為實』。據說當年敝祖先便是因修習此術而悟道。只可惜我們這些不爭氣的後人,功利心盛,向道心薄,辜負了先人,當真不肖啊!」
  李義南拱手說道:「想不到曼陀一族的忍術原來如此高妙,實在令人敬佩。」
  老婦人搖搖頭道:「各族的忍術都是一樣,本沒有什麼高下,分別只在習術之人而已。大人已經被老身耽誤了許久,大人的幾位朋友想必也等得急了,請大人快些過去吧,恕老身不遠送了。」
  李義南向老婦人躬身一揖,道:「前輩請多保重,在下告辭了。」背起斷腕的黑衣人,正要動身,又停下問道:「不知可否請教前輩的尊號?」
  老婦人笑道:「曼陀臻的賤名不值一提啊,哈哈哈……」老婦人驀地從李義南眼前消失,那幾聲笑聲也如射出的箭矢一般,迅速遠去,落下谷中去了。
  李義南背著斷腕人沿路走了不足一里,果然看見那塊斷崖石。到得近前,三名黑衣人已經等急,生怕李義南再出事,今見李義南從後面走出來,又驚又喜。幾個人趕緊扶李義南上馬,斷腕人昏迷未醒,與矮個子共乘一馬,五人四馬即刻動身下山。路過山頂的小木屋時,李義南見屋門未關,向內一瞥,只見那個看馬的中年漢子被堵住嘴巴,像個粽子似的被反綁在床上。
  下山時快,不消半個時辰,幾匹馬已經疾馳在大路上。又跑了一個多時辰,天際開始泛白。大家不敢稍怠,鞭影頻揚,大道絕塵,一口氣奔出三四百里,直到天近正午,方來到一座小鎮。
  眾人尋了間客棧,先為斷腕人清洗包紮好傷口,安頓他在客房休息。矮個子出去買回來幾套衣衫讓大家換了,又叫店家送了酒菜到房裡來。大家這才圍坐一起,吃飯說話。
  李義南端起酒杯率先向眾人敬酒,說道:「李義南承蒙各位相救,不勝感激。還沒有請教各位壯士大名。」
  高個子起身啞嗓說道:「大人太客氣了,屬下等皆是西牛貨道風子嬰長老手下七手邑的忍者,在下名叫摧塵,這位接應大人出來的是我二弟定天乾,這是我三弟工倪(指著矮個子忍者說道),那位斷腕受傷的是我四弟,名叫巽濤。」
  李義南邊聽摧塵介紹,邊與諸人一一對視點頭,隨又說道:「李某被施幻術困在曼陀谷中五六日,多虧各位兄弟冒險相救,方得脫身,我先敬各位一杯。」說罷一飲而盡,三人也隨之乾杯。
  定天乾笑瞇瞇地說道:「其實大人被困在曼陀谷中不過兩日兩夜而已,並非有五六日之久。」
  李義南奇道:「我在幻境中明明是經歷了五六個日夜,定兄如何卻說是兩日兩夜?」
  定天乾說道:「這是大人的錯覺,中了幻術之人常常會把一日當作數日甚至數十日,也有人將很多日當成一日的,總之幻境中的時日全都是錯覺。不知大人當時是怎樣中的幻術?」
  李義南便把當時曼陀容轉過身去柔聲說話,吩咐手下招待自己,自己突感頭昏眼黑,隨之卻恢復正常,不知如何便中了幻術之事說了。
  定天乾微笑說道:「大人是中了曼陀容的『一如既往』之術。這幻術乃是『眼見為實』幻術中的一支,厲害之處便是讓人在身中幻術之後並不覺得有任何異樣。初中幻術時,見聞感覺與中招前一模一樣,故名『一如既往』。她當時之所以轉過身去,便是怕大人看見她施術時結手印的樣子。」
  李義南歎道:「竟有如此厲害的幻術!定兄說的結手印便是她們每次都做的那個奇怪手勢嗎?這是她們施展幻術時必須做的?」
  定天乾答道:「正是。不止是施展幻術需結手印,很多種忍術要施展出來都需要結不同的手印,還要配合念誦不同的真言才行。」
  李義南說道:「難怪每次我都聽到她們發出『咿——』的一聲,這便是她們在念誦真言嗎?」
  定天乾笑道:「不錯,不過這只是她們真言中的最後一個字音,不同忍術的真言,念誦方法也各有不同,有的需要大聲念出全部真言,有的需要小聲念誦,有的需要全部在心中默念,有的真言需要前面的部分出聲念、後面的默念,有的真言需要前面的默念、後面的出聲念,有的需要前後默念、中間部分出聲念,有的需要前後出聲念、中間默念。」
  李義南說道:「原來忍術中有這麼多關竅。」
  定天乾道:「還不止是真言的念誦方法如此繁雜,很多忍術所結的手印也不止一種,常常要結很多種手印才能施展出一種忍術來。」
  李義南歎了口氣,說道:「我出宮之前還不相信忍術有何厲害之處,今日看來,忍術當真是神秘莫測,並非尋常武功可比。我聽說忍者多以所習忍術為姓氏,但不知幾位兄弟的姓氏是否也同所習忍術有關?」
  摧塵答道:「我們的村子叫作『七手邑』,便是因為我們這一族忍者所擅長的忍術共有七種,一是『摧手』,可徒手碎石斷金;二是『定手』,可止住人身的心風脈氣,令人無法動彈,如同入定一般;三是『工手』,可巧設、破解各種機關;四是『巽手』,其疾如風,可後發先至,超過對手的速度;五是『鬼手』,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六是『山手』,出手重如山,拍地成溝壑;七是『飛手』,可拋物遠至百里之外。這七種忍術,我族中人各承一術,繼承何術便以何術為姓,卻省去『手』字,大人據此便可知我兄弟各人所長之術了。」
  李義南聽摧塵說完,忽然想起曼陀谷牢房中那一扇扇被打開的鐵門,遂問道:「在曼陀谷牢房中,是否便是工倪兄打開的那些鐵門上的大鎖呢?」
  工倪頷首,微微一笑,並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