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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節

  青衣人反應亦快,眼見光波翼身手不凡,待光波翼射出星鏢之後,他便從馬背上飛身而起,向著馬頭右側飛開數丈遠,飛入路旁灌木叢中,不見了蹤跡。
  光波翼微微一笑,見此人並不戀戰,逃跑的本事卻好,心知此人必是一名信子。若是換作其他尋常忍者追他,青衣人這一躲,確是萬難再尋得到他。通常信子忍者逃脫追捕時,必先施展偽裝術,藏身於灌木、亂石、丘坑等處,趁尋他之人不備,再施展遁術變換藏身之所。只是這遁術不能逃遁太遠,也只在十餘丈遠近,遁術高明者亦不過遁開數十丈而已。而且施展遁術之時,必會現出原形,故而信子忍者逃遁之時,全在掌握好時機,利用天時、地利等條件,趁人不備之時施展遁術,若能成功施術數次之後,便可遠遠逃開,尋覓者便再也追他不到了。
  光波翼不慌不忙,在青衣人的馬臀上拍了一掌,馬兒吃痛,嘶鳴一聲,立時狂奔開去。光波翼卻靜處原地,暗自施展起天目術。縱然青衣人施展了偽裝術,在天目術觀察之下也無法遁形。
  觀察了一陣兒,光波翼歎口氣,喃喃自語道:「算你逃得快,暫且放你一馬。」說罷沿著原路往回城方向奔去。
  過了一會兒,青衣人已連施遁術五六番,現身在與光波翼交手之地向西百來丈遠處。青衣人見再無追兵動靜,便撒開步子繼續向西飛奔,行不多遠,忽見自己那匹馬兒正停在路旁。青衣人大喜,忙上前拉住韁繩,方欲上馬,忽然馬兒前蹄立起,隨著哈哈一聲大笑,那韁繩已繞在青衣人身上,將他雙手緊貼身體縛了個結實。馬兒卻化作一人,非光波翼而誰?
  青衣人又驚又惱,此時卻已明白對手絕非尋常之輩。
  光波翼合十施禮,呵呵笑道:「這位兄台請勿見怪,在下只想請教兄台幾句話,問過之後便會為您鬆綁。」
  青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光波翼一眼,目光中充滿怨毒,驀地臉色一變,腰間發出絲絲響聲。光波翼心中一驚,無暇多想,右足一點,身體已如勁弩發出的彈丸一般,向後疾飛。未及光波翼落地,只聽「轟隆」一聲響,青衣人的身體竟然炸開,一時間血肉橫飛,方圓數十步之內儘是殘肢斷體、衣褲碎片。
  光波翼駭然呆立,不想這信子竟然如此做絕,連一個字都未說出口,便自爆身亡,想與對手同歸於盡。可見其身上必是懷有極大秘密,故而一旦陷於敵手,便不惜將自己與對手同時毀滅,以期保守這秘密。
  光波翼眼見好端端一條性命轉瞬間便灰飛煙滅,一時悲憤交加,口中不斷喃喃念誦六道金剛真言,心情卻久久難平。
  光波翼忖道:「看這信子所用乃是雷蒺藜之類,多半是御鶴族忍者將這火器獻給了目焱。沒想到目焱竟如此殘忍,讓他手下的信子以此自戕其命。另外,這信子究竟怕被人知曉什麼秘密,竟會如此輕生?看來須得好生查查陸燕兒的底細。」
  是時天色早已黑透,光波翼以天目術細細巡視地上的殘破碎片,發現有一些被炸碎的紙片,應是青衣人身上所攜的一冊書籍,雖然絕大部分已被炸毀,根本無法看出內容,可喜卻有一殘紙片上竟留有「千字文」字樣。再尋到另外幾片殘紙片,辨認上面有「鱗」「賓歸」「若」「禹跡」等字。光波翼回憶《千字文》內容,確有「鱗潛羽翔」「率賓歸王」「容止若思」「九州禹跡」等語。光波翼忽然想起午後在靈符應聖院書案上也曾見過一本《千字文》。
  (按:《千字文》是南朝梁武帝時期(502—549年),梁朝散騎侍郎、給事中周興嗣所編。《梁史》中說:「上以王羲之書千字,使興嗣韻為文。奏之,稱善,加賜金帛。」唐代《尚書故實》中說:梁武帝肖衍為了教諸王書法,讓殷鐵石從王羲之的作品中拓出一千個不同的字,每個字一張紙。然後把這些無次序的拓片交給周興嗣,讓他編成有內容的韻文。周興嗣用了一夜時間將其編完,累得鬚髮皆白。)
  《千字文》乃光波翼自幼學字時便熟背的啟蒙之書,為何這信子身上帶著一本《千字文》?為何陸燕兒房中也放有一本《千字文》?如此巧合令光波翼大為好奇。
  靈符應聖院中,陸燕兒為僖宗奉上香茗,僖宗一手接過茶碗,另一手卻拉住陸燕兒的手道:「燕兒,你來坐在朕的身邊。」
  陸燕兒對僖宗微微一笑,順從地坐到他身旁,說道:「皇上今日好像有心事。」
  僖宗抿了口茶道:「今日有人告訴朕,外面到處在傳一首童謠,朕聽了很是擔心。」
  陸燕兒問道:「是什麼童謠?」
  僖宗道:「童謠說:八月無霜塞草青,將軍騎馬出空城。漢家天子西巡狩,猶向江東更索兵。」
  陸燕兒淡然道:「童謠多半都是那些對朝廷心存不滿之人胡亂編來蠱惑人心的,皇上何必介意。」
  僖宗道:「當年黃巢尚未興兵作亂之時,朕便聽過一首童謠,說:金色蝦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不想後來竟然應驗。另外朕小時候也聽說過先皇朝中一些有關童謠成真之事,是以也不可全然不信它。」
  陸燕兒問道:「那這首童謠所云卻是何意?」
  僖宗搖搖頭道:「朕也不能確知其意,不過這第三句卻讓朕想起當年安史之亂時,玄宗皇帝西巡避難之事,朕恐其為不祥之兆。」
  陸燕兒道:「皇上乃天祐洪福之君,匪患早晚必平,皇上不必擔心。」
  僖宗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朕想改個年號,藉此轉一轉天運。」
  陸燕兒問道:「皇上想改作什麼年號?」
  僖宗道:「廣明。朕希望日月清明,天下太平,重現我大唐盛世。」
  陸燕兒微笑道:「這年號很好,皇上必能如願以償。」
  僖宗拉起陸燕兒的手說道:「群盜伏誅、天下太平之日,朕一定冊你為貴妃。」
  陸燕兒道:「臣妾不敢有非分之想,只希望天下早日太平,皇上長命百歲,每日都能無憂無慮、逍遙快活。」
  僖宗問道:「燕兒,為何你一直不願接受朕的冊封,光明正大地做朕的妃子,卻要搬到這僻靜之所,還要朕同你一起瞞著令表兄?」
  陸燕兒道:「早年臣妾父母在世之時,因父親病重,家產變賣殆盡,幸得同鄉一位李老爺周濟,方不至於令我一家三口凍餓街頭。父親自覺無以報答,便將我許給李老爺的大公子。父親過世之後,李老爺更是對我母女二人照顧有加。原本母親已同李老爺商議妥當,前年便當將我嫁到李家,誰想母親卻在當年身染重疾,李家公子也一向身體不佳,故而便將這婚事拖延下來。母親走後,我便來京城投靠到表兄府中。不想造物弄人,臣妾竟然入宮見到了皇上……」陸燕兒忽然羞低了頭。
  僖宗笑道:「朕卻要感激造物如此弄人。」又道:「原來你只是擔心身上的婚約,這有何難,朕下旨解除你與李家公子的婚約便是。」
  「不可。」陸燕兒忙說道,「臣妾不想讓人非議皇上,說您依仗天子威勢奪人妻室。另外我表兄為人忠厚信義,他若得知此事,心中必定不快。他一向對皇上忠心耿耿,我不想因此讓他對皇上和臣妾有所微詞。再說,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夠高興便好,並不在意自己的名分,似現在這般服侍皇上,臣妾已心滿意足了。」
  僖宗搖搖頭道:「朕知道你真心待朕,朕又如何忍心讓你如此委屈?朕一定要冊你為妃。」
  陸燕兒恬然道:「其實皇上不必心急,年初月兒進宮時告訴我說,那李家公子越病越重,時常臥床月餘不起,只怕不久於人世。李公子一旦過世,臣妾便沒有了婚約束縛,最好那時皇上也已平定了叛賊之亂,再給臣妾一個正經名分,豈不是好呢?」
  僖宗略微沉吟道:「嗯,如此也好,朕便依你。」
  陸燕兒起身略拜道:「謝皇上。」
  僖宗問道:「你要如何謝朕?」
  陸燕兒倏然臉紅,說道:「皇上每日都到臣妾這裡來,不怕冷落了幾位娘娘嗎?」
  僖宗笑吟吟反問道:「你不也是朕未來的娘娘嗎?」
  陸燕兒低眉不再看僖宗,小聲道:「臣妾這便讓月兒去鋪床。」
  僖宗見她害羞,更笑問道:「月兒是你堂妹,美人何以多出陸氏門中?」
  陸燕兒回過身問道:「怎麼,皇上也喜歡上月兒妹妹了嗎?」
  僖宗忙說道:「朕只愛你一人,心中哪還有其他美人呢?」
  陸燕兒嘴角微翹,似笑非笑,轉過身,眼中卻已隱隱濕潤。
第四十八回 倚廢墟南山夢示,訪古村半義俗講
  次日一早,光波翼同李義南閒聊了幾句,不經意間問及陸燕兒的來歷,又詳細詢問了陸燕兒之前種種表現。李義南頗覺奇怪,反問光波翼為何忽然打聽起陸燕兒來,被光波翼敷衍而過。用過早飯,光波翼辭別李義南,往孫遇府中看望青陽。
  適逢孫遇帶青陽去了慈恩寺遊覽,光波翼便回到房中,取出昨夜從陸燕兒房中偷出的《千字文》細看,發現這本《千字文》委實有些怪異。書的前半部的確是《千字文》原文,從「天地玄黃」到「焉哉乎也」,後面卻有增補的兩百四十字,乃是:
  申酉戌亥卯未巳午丑牛寅虎蛇犬豕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