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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

  那信州刺史因城破出逃,刺史府已無人居住,黃巢進城後便住在府中,如今張璘帶兵駐紮信州,也將大帳設在了刺史府。
  來到府門前,早有人先回府稟報過張璘,只見張璘已迎出門外,身邊站立一人,非光波翼而誰!
  李義南忙下馬上前,與二人見過禮,心中只想問明光波翼如何趕到自己前面,卻礙著張璘在場,只得強忍住好奇心,故作尋常地問道:「獨孤大人何時到的這裡?」
  光波翼笑道:「下官昨日上午便已趕到,恭候大人多時了。」
  李義南驚訝不已,當下被迎進府中,見酒席已備好。
  三人入席,張璘向李義南與光波翼敬酒,亦不過說些恭維的好話。此番他與光波翼分別了不過兩個多月,卻見光波翼又官升三級,心中更加確信這位獨孤將軍是個有來頭的,故而也是極力與之交好。
  酒足飯飽,來到後堂用茶,李義南向張璘詢問軍情,張璘取出一張地圖,指圖說道:「眼下黃巢親率九萬大軍駐在建州城,畢師鐸、秦彥各率一萬五千兵馬分守浦城、東平兩縣,許勍率一萬兵馬守洋寧鎮,李罕之率一萬五千人守邵武,彭攢率兵兩萬駐在建陽,張全率兵兩萬駐南平,劉塘率兩萬人馬守在將樂。王重隱仍在吉州,手中有五萬人馬。」
  (按:建州即今建甌市,洋寧鎮即今光澤縣,東平即今松溪縣。其他地名與今同。)
  李義南說道:「看來這黃巢用兵越來越有章法了,這幾座城鎮彼此勾連,如漁網一般,北以武夷山為屏障,守住了幾個要塞關口,無論哪座城池被攻打,鄰城皆可快速援救。西面又有王重隱遙相呼應,為自己多留了一口活氣,的確是不好下手啊。」
  張璘點頭說道:「是啊,這幾日我也正在謀劃,一時還未能想出什麼好計策來。」
  李義南問道:「張將軍手中現有多少人馬?」
  張璘回道:「信州城中有三萬人馬,梁纘將軍另率三萬人駐在撫州。」
  李義南又問:「兩位將軍手下步、騎兵各有多少?」
  張璘答道:「我與梁將軍各帶一萬騎兵,不過閩地多山,騎兵難以施展身手。」
  「這幾座城池可有護城河?」光波翼忽然開口問道。
  「只有建州、吉州、南平三城有護城河。」張璘答道。
  「此去撫州有多少路程?」光波翼又問。
  「大概三四百里。」張璘說罷看看光波翼,問道,「怎麼?」
  光波翼道:「張將軍可即刻派人去給梁將軍送信,約他後日發五千騎兵往洋寧鎮,初三一早攻打許勍大營。那裡有寨無城,騎兵可以一當十,正好大顯身手。」
  張璘與李義南異口同聲道:「那邵武的李罕之……」李義南見張璘也有同樣疑問,便停下來讓張璘把話說完。
  張璘道:「邵武與洋寧鎮相距不過六十里,且兩地之間地勢較為平緩,李罕之若派騎兵援救,一個時辰便可趕到,莫非獨孤將軍有了破敵良策嗎?」
  光波翼微微一笑。
  次日便是年三十,信州城中兵將吃過年夜飯,張璘便率領兩萬步兵與五千騎兵,向東取道永豐鎮,往浦城而去。另由張璘部將陸崇武率五千騎兵,於初一清晨,向西南過鉛山,南穿武夷山,向洋寧鎮進發。
  (按:永豐鎮即今廣豐縣。)
  正月初三凌晨,天色猶暗,洋寧鎮大營中的兵士尚未睡醒。
  洋寧鎮地處北拒唐軍的西北角,許勍最怕這兩日過年有唐軍趁機來襲,故而營中兵將兩日未得好好歇息,這一日正是疲憊睏倦之時。
  看守營門的士兵又冷又困,有人剛剛打了個呵欠,正昏昏欲睡,忽然隱約聽見有馬蹄聲傳來,向外一看,黑乎乎一片,並無任何異樣。那士兵忙推了推身邊同伴,問他是否聽見了動靜,那同伴也說似乎聽見了馬蹄聲。兩人再定睛看去,仍是漆黑一片,並無半個人影。二人納悶,又去尋了其他幾名守門的士兵,大家皆說聽見了馬蹄響,卻誰也沒看見外面有東西過來。這幾個人嘀咕了一陣,不禁有些害怕,其中有人說道:「該不會是有鬼吧。」其他幾人聞說更覺毛骨悚然。
  忽然一人低聲叫道:「唉!唉!你們快看,好像有馬蹄子過來了!」另外幾人沒聽明白他的話,順著他手指看去,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果然看見遠處地面上有一排馬蹄,隱隱約約地飄過來,距營門只有二十來丈遠,馬蹄聲已越來越響,似乎有千軍萬馬。
  這幾個士兵愈加害怕,確信必有鬼魅作祟,不禁向後退了幾步,離大門遠些。待馬蹄子到了營門近前,忽然有如大幕拉開,驀地現出一隊人馬來。原來竟是一隊騎兵的頭排幾人,挑著一幅巨大的黑布,遮在面前,黑布上挖出幾個小洞,可以向前看見道路,迎面的人卻因天黑,看不清這塊黑布,只能看見黑布下露出的馬蹄。這隊人馬,正是梁纘的部將魏桓率著五千騎兵前來偷襲洋寧鎮。
  守門那幾名士兵見狀,這才恍然大悟,忙高聲大喊,一面鳴鐘報警。
  聽到營中警鐘響起,魏桓一聲令下,兩隊破門兵抬著撞門柱幾下便將營門撞開。五千騎一時發足狂奔,直衝進營去,未及敵兵摸到兵刃,便已大開殺戒,一面縱起火來,整個大營中頃刻間便比過年還要熱鬧千百倍。
  許勍在大帳中聽到喊殺聲,忙跳下床,來不及披掛鎧甲,提刀便衝出帳外,眼見唐軍已火燒了半座軍營,衝殺在先的唐軍離自己的大帳只有數丈之遙。許勍慌忙飛身上馬,向後便逃。
  跑過數十個帳篷,後營中迎面奔來一小隊人馬,乃是許勍的部下趕來接應他。許勍回身見唐軍氣勢正盛,自己手下兵士毫無招架之力,多數人跑出帳外跪地求降,個別想要揮刀抵抗的,均被輕易砍殺在地。
  許勍知道洋寧大營不保,只得隨著那一小隊人馬,逕直衝出後面營門,向邵武逃去。
  逃出二三里遠,奔上一處小坡,許勍忽然勒馬,胯下戰馬前蹄揚起,「灰」的一聲嘶鳴。隨在許勍身後的兵將也紛紛收住馬韁,卻見面前森然橫列著數千唐軍騎兵,正是陸崇武的五千人馬。
  陸崇武在馬上喊道:「許將軍,前面已無路可走,事到如今,將軍何不棄暗投明,歸順朝廷,何苦帶著弟兄們自尋死路。」
  許勍半晌無語,只覺得迎面寒風習習,將自己的心窩也吹得涼透了。
  陸崇武又道:「許將軍兩次失了大營,此番縱然回去,黃巢也必定不會再容將軍。將軍若能歸順朝廷,尚可將功折罪,又能封爵加官,夫復何慮?」
  許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隨從,見大家都低頭不語,心知眾人皆有投降之意,只得長歎一聲,下馬請降。
  陸崇武依計,令許勍派了一名親信,飛馬前往邵武縣城求援。
  李罕之接到許勍急報,忙點起城中的兩千騎兵,急赴洋寧鎮,另派步兵七千,隨後增援。又立即擬寫戰報一份,派人急送建陽。
  派走了大軍,李罕之坐立不安,每隔一個時辰,便派人飛馬前往洋寧鎮察探戰情。不過直至日晡,也未見一人回報,心中不覺更為擔憂。殊不知他派出的軍隊、探子,包括前往建陽的信使,都已做了唐軍的俘虜。
  黃昏時分,李罕之忽然接報,一隊大軍從洋寧鎮方向開來,距城只有五里,天色已暗,看不清旗幟。
  李罕之暗忖,自己派出援兵是在上午辰時,步兵最快也應在大約兩個時辰以前方能到達洋寧鎮,怎會如此迅速便已轉回?莫非未及步軍趕到洋寧鎮,許勍便已擊退了唐軍,故而將增援的騎兵打發回來了?想想不大可能,其中大有蹊蹺。當下命人嚴加防備,將守城用的滾木、雷石準備妥當,以防不測。
  待大軍抵達城下,竟然是唐軍騎兵列於兩側,中間夾著降軍隊伍。
  陸崇武派兵將各個城門圍住,隨後派出幾名降兵軍官,帶著一百多降兵,先到城下喊話,勸說李罕之開城投降。李罕之在城頭大罵,隨後命弓箭手射殺勸降者,那些勸降的官兵忙紛紛逃回,竟無一人中箭,想必是弓箭手也不願對準昔日夥伴放箭。
  陸崇武見李罕之拒絕投降,卻並不在意,命降軍以兩百人為一隊,同時從四面攻城,唐軍則在後面監戰,若有退後不前者,立時斬殺。
  那攻城的士兵與守城的士兵原本上午還是戰友,眼下卻忽然變作了敵人,雙方悉皆心中不忍,攻城者邊架梯爬城,便向上喊話,以圖博取對方念著舊情,不要痛下殺手,以木石砸向自己。那守城的官兵心中也甚為矛盾,眼看著與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爬上來,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直到攻城的士兵開始爬梯子,還未將滾木雷石投下。李罕之大怒,正要出言以軍法威脅,忽然唐軍陣中鳴金,攻城與守城雙方均是心頭一喜,總算暫時不必與自己弟兄兵戎相見了。
  待降兵撤回陣中,陸崇武方將許勍派出,再次向李罕之勸降。
  許勍來到城下,喊道:「罕師兄,今日你我兄弟受困於此,也是命當有此一劫,大丈夫死不足惜,不過怎能忍心連累這些跟我們出生入死的弟兄!弟兄們跟著咱圖個什麼?還不是為了有個好前程。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你我二人帶著弟兄們投靠了朝廷,也能有個正經名分,將來也好過上安穩日子,強過讓弟兄們做賊為寇,整日東奔西竄,沒有個了時。師兄,你便聽兄弟一言,打開城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