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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節

  海音慧點點頭,又道:「我也不知這洞內究竟有多少人,不過孫遇孫先生也在這裡。」
  「孫先生?」光波翼又是大吃一驚,「他在哪裡?」
  海音慧道:「孫先生正在閉關中,要三年以後才能出關。」
  光波翼此時只覺得身在夢中一般,又問道:「海音阿姨,我能見見尊者嗎?」
  海音慧道:「尊者正在為眾說法,稍後我便帶你去拜見他老人家。」
  光波翼「嗯」了一聲,忽又問道:「海音阿姨,您既然能將我從目焱手中救出,想必您一定已經修成了龍女獻珠之術吧?」
  海音慧微笑道:「龍女獻珠雖然號稱海音族第一忍術,其實卻非常人所想,是一項應敵的本領,而是一門純粹的心法。」
  「心法?」光波翼更覺好奇。
  海音慧又道:「寶珠原是一個譬喻,比作我們的自心,也即是人人本具的佛性。此心清淨,雖現煩惱而不曾染污;此心光明,照了一切而無動搖;此心圓滿,具足一切功德而不假外求。一切有情,動作行止、流轉生死皆由此心,乃至破除無明、斷惑成佛亦不外此心。此心在凡不減,在聖不增,在迷不垢,在悟不淨,生時不來,死時不去,不斷不常,無生無滅。三界萬有之中最尊最貴,無過此心,故名為寶。不過凡夫因妄想執著而蒙蔽心性,無法證知此心,便如寶珠久被藏匿,一旦開達明澈,破妄顯真,了悟此心即佛,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則如寶珠重現。而此寶珠亦非外得,本自有之,如今重歸其主而已,此心珠之主即佛也。故而龍女獻珠,實乃發明其心也。」
  光波翼合十道:「不想海音阿姨有如此證悟,請受光波翼禮拜。」說罷便要叩首禮拜,被海音慧拉住,道:「翼兒不必如此,迷則長劫,悟則剎那,成道亦不論早晚,只要你一心向道,自有解脫之日,那時便與我不異。」
  二人正說話,聽得外面傳來幾聲悅耳的磬響,海音慧道:「咱們可以去拜見尊者了。」
  海音慧引著光波翼出了房門,乃是一條廊子,廊子中排著數十個房間,穿過這條廊子,來到一處極大的洞內。光波翼驚訝看到那洞內又高又廣,只怕有兩三頃地之闊,二三十丈高,而且洞內雖不露頂,卻是光明如晝,亦不見有燈燭照耀,不知那光明從何處發出。洞內有僧俗男女數千人走動,細看之下,人人莊嚴清淨,舉止不俗。
  二人轉入一個門口,又是一處洞廳,雖不及前面那洞寬廣,也足有一兩畝地大小,從此洞廳穿過,進入一條長廊,來到長廊盡頭處門口,不及敲門,房門從內打開,一位年輕僧人出來合十道:「師父請你們進來。」
  海音慧也合十道:「多謝悟真師兄。」
  光波翼隨海音慧進屋,見屋內榻上端坐一僧,年紀大約四十歲,相貌端嚴飽滿,面色紅潤光亮,不由得又是一驚。因為之前光波翼早聽孫遇描述過,妙契禪師乃是一位相貌古怪的老僧,有如畫中的阿羅漢一般,今日一見,如何卻變得如此端莊美好?
  阿尊者座側站著一位六十多歲的出家人,正在躬身傾聽阿尊者說法,只聽阿尊者說道:「阿彌陀佛的『阿』字,本身即是一句真言,此『阿』字真言,乃十方佛心,諸佛法身同所加持。從『阿』字生出一切陀羅尼,從一切陀羅尼生出一切佛。毗盧遮那即以此『阿』字名為密藏。『阿』字一法功德,諸經廣贊,聞名觸耳,諸罪冰消,唱聲見字,萬德雲集,淺觀但信,直游淨土,深修圓智,現證佛道。故知此字極為要緊,務必讀音準確。正確讀音即是『啊』。因『阿彌陀』乃梵語『阿彌達』之譯音。如今有人因方言口音,將阿誤讀成『窩』或『婀』,實乃大錯!你出去之後,一定廣宣此法,改誤正訛,務使大眾將這句佛號念對!」
  座側僧人合十稱是,阿尊者便打發他出門去了。
  (按:阿彌陀佛,梵語國際音標為Amitabha,意為無量光佛、無量壽佛。有關阿彌陀佛之正確讀音,考其梵語原音則立辨矣。)
  海音慧碰了碰發呆的光波翼,道:「翼兒,還不拜見尊者?」
  光波翼這才如夢初醒,忙俯身叩拜了幾次。
  阿尊者笑瞇瞇地問道:「你的傷都好了嗎?」
  光波翼忙回道:「都好了,弟子多謝尊者救命之恩。」
  「救你的人是她,不是我。」阿尊者笑著用手指了指海音慧。
  光波翼只覺得戰戰慄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首合十而立。
  阿尊者又笑了笑,道:「你跟我說說,這一次你沒能殺得了目焱,心中有何感想?」
  光波翼回稟道:「弟子被目焱刺傷時,心中萬念俱灰,想到自己不能為父親報仇,卻就要這樣死去了,實有不甘。後來目焱對我說了些話,我忽然動了一念,如果當年沒有琴馨梅姐妹參與進來,沒有發生那樣誤會,目焱便不會毒害我父親。抑或我若當真是目焱的兒子,那也不會有今日與他廝殺之事了。我倒不是怕死,只是想到這些,忽然覺得人生便如一場戲,戲文好時,我們便要笑一笑,戲文不好時,我們便要哭一哭,甚至還要為了這戲中之事拼得你死我活,自己絲毫做不得主,這豈不十分可悲、可笑?」
  說到這裡,光波翼看了一眼阿尊者,見他仍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便又接道:「後來弟子又想,無論我為父親報仇與否,都不能讓父親活過來,雖說是為了父親而殺目焱,其實卻是為了洩我自己的心頭之恨罷了。而我心中這仇恨是因為目焱殺了我父親,若目焱成了我的父親,我這仇恨便要轉成敬愛,目焱沒有變,我也沒有變,心中的愛恨卻在變。當年我懷疑義父是我的仇人時,心中也是這般變來變去。可見這愛恨本就沒有定數,都是隨著外境轉變罷了。這些年我一心想要查明父親遇害真相,如今卻忽然發現,這真相不過就像一紙戲文,而我就是那戲子,那戲文讓我恨目焱我便恨目焱,戲文讓我愛目焱我便愛目焱。今日我若殺了目焱,或是目焱殺了我,結果又有何不同?」
  阿尊者微微點點頭,問道:「那日後你還想要報仇嗎?」
  光波翼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也不知道,請尊者為弟子指點迷津。」
  阿尊者又笑了笑,說道:「你不是說從前自己絲毫做不得主嗎?如今何不自己做主?」
  見光波翼無語,阿尊者又道:「這樣吧,我來替你報仇如何?」
  光波翼驚訝地望著阿尊者,問道:「尊者要如何替弟子報仇?」
  阿尊者道:「你把仇拿來給我,我替你報。」
  光波翼怔了怔,回道:「弟子無處覓出這仇恨來,拿不出來。」
  阿尊者忽然正色道:「如此,我已替你報了大仇!」
  光波翼聞言,如聞霹靂,豁然大悟,一時淚如雨下,拜倒在地,說道:「心生愛恨生,心滅愛恨滅。行到無心處,愛恨俱打卻。」
  (按:上述光波翼開悟偈乃作者虛撰。)
  阿尊者笑道:「善哉!如是,如是!」
  海音慧也在旁撫掌而笑。
  阿尊者從身旁案上取來一冊子,遞給光波翼道:「如今你已悟心法,明日一早我便傳授你鳳舞術。」
  光波翼心中疑道:「我已接受過鳳舞術傳授,而且也已初有所成,尊者不會不知,為何還要再傳我鳳舞術?」
  阿尊者又笑道:「不用多想,你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為你灌頂傳法。」
  次日一早,阿尊者即為光波翼灌頂傳法,此後接連三日為光波翼講法,夜間光波翼便依法修行,乃知阿尊者所傳之法大不相同。
  連續修法十餘日,光波翼進步神速,其間向阿尊者匯報了三次修法覺受,皆蒙阿尊者認可。
  這日早起,阿尊者命海音慧將光波翼帶來,說道:「如今鳳舞術你已修習純熟,還有什麼疑問嗎?」
  光波翼回道:「沒有。」
  阿尊者點頭道:「很好,既然如此,你今日便歸家去吧。」
  光波翼忙跪下叩首道:「弟子蒙尊者大恩,無以為報,情願留在尊者身邊侍奉。」
  阿尊者道:「精進修法,善自護持菩提心,便是最好的報恩。外面還有許多事情等你去做,你在此地因緣已了,儘管去吧。」
  光波翼還想再求,見海音慧也對他微微搖了搖頭,只得作罷,便恭恭敬敬對尊者禮拜了十餘拜,這才流淚告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