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雖然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但是我們也在想，如果那時候我們去別的地方就好了。這樣無法改變她們死亡的事實，但也至少不用讓隊長那麼自責，他從剛才開始就一句話都不說了，平時的他可是個話嘮啊。」
「我們四個也都很自責，但是看到隊長獨自一個人背負那麼多，心裡也實在不是滋味。」
其他兩個男生也加入進來，他們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從他們的後方傳來一聲巨響。四個男生紛紛回頭，躲在角落裡的四個女生也都抬起頭來。
「你們別再說了……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求你們不要再說了……不要……」
田永清帶著哭腔說道，最後連話都說不完了，趴在桌子上痛哭起來。
四個人都啞然了，其中一個男生轉向莉莉安，向她搖了搖頭，後者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道別。
走出教室，曹爾修和陳迎春仍然站在那裡。
「情況怎麼樣？吵起來了？我剛才好像聽見裡面傳來什麼很響的拍桌子的聲音啊。」曹爾修一看到莉莉安出來了就立馬湊了上去。
「沒什麼大事，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也確實太殘忍了一些。」
「他們就是化學實驗室的哭聲這個怪談的發現者？」陳迎春似乎覺察到了她話裡的意味。
莉莉安本能地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就後悔了，她想起來陳迎春似乎還在為這個問題煩惱著，如果這時候讓他知道田永清的事情會怎麼樣呢？恐怕事情只會更糟吧。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公主殿下？」
「我想去儲藏室那裡看看，那時候事情太突然，我也沒能仔細看過現場呢。說起來，你沒問題嗎？」後面這句話是問陳迎春的。
他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含糊其辭地說了句聽不太清的話。莉莉安將其當成是默許了。
5
儲藏室內部已經被整理過了，一些戲劇社留下的雜亂無章的小道具都被收拾了起來，此外還有一些滑板和輪滑鞋，建築社做模型的工具，話劇社的舞台背景和服裝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小卡片和占卜道具等，看上去這些東西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使用過了。如果是要用的東西，應該會搬到類似於音樂教室之類的地方吧。
在儲藏室的中央，特意整理出了一塊地用來安放韓雨江的屍體，另外還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塊白布蓋在了上面。後面牆壁上的「死」字也被用白布和透明膠貼上了。
「儲藏室是幹什麼用的呢？我一直不明白。」莉莉安隨口問道，在此之前她就很好奇所謂的儲藏室究竟是有什麼作用。
「儲藏室一般是放一些工具什麼的，不過多半都是那種沒有什麼用的但是不捨得丟掉的東西。當然，以前社團的東西也會被留在裡面，比如靈異社，推理社，登山社之類的已經被停掉的社團，他們社團活動的時候留下的東西也都在這裡。登山社、極限運動社，輪滑社之類的社團都是因為出過事故，有同學受傷才被叫停的。對這類社團不滿的是蘭綺老師，他是那種很文靜的老師，對於這種在他看來很危險的運動，他都是極力反對。所以這些社團要麼不出事，一旦出事就會被蘭綺老師抓到把柄，最後就會被學校叫停。不過我說說我的觀點吧，這些社團本來對於高中生來說就有些太過於危險了，我也覺得不太適合。」
「剛才你提到了推理社，這個社團也會被叫停啊？」莉莉安一邊在屍體一側的雜貨堆旁蹲下一邊隨口問道。
曹爾修的目光停留在莉莉安的身上，陶醉地欣賞著穿著粉色洛麗塔裝束的莉莉安的瘦小身軀，過了挺長一段時間才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是啊。那是李健方老師向學校反應的。李老師是一個很嚴厲的老師，他認為靈異調查社也好，推理社也好，都是娛樂化的代表，他本人很反感這種娛樂類型的東西，所以一直在和這些社團作對。最後學校也覺得李健方老師說的有道理，這兩個社團的人又沒辦法反駁，於是就停辦了。」
莉莉安已經移步到一旁的角落裡翻出了一堆紙片，裡面散亂地放著幾張塔羅牌、撲克牌和自製的謎題卡。
「可是我印象中推理不是娛樂啊，為什麼會這樣呢？」
莉莉安檢查完了一旁的小物品，然後在屍體旁蹲了下來。曹爾修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學校的推理社主要是關注推理小說，李健方老師就抓著這點，列出了幾本小說的名字以及讀者群眾的普遍傾向。他認為，現在的推理小說都喜歡刻意誇張血腥暴力的元素，將重點放在奪人眼球上，而不是小說的內涵上。這樣的小說只能是惡俗的代表，根本不能培養學生的人格素養。李老師認為，小說最重要的應該是人物以及劇情本身所帶來的社會意義，而不是刻意誇張惡俗元素。為了印證這一點，李健方老師讓推理社的成員說說他們看過的小說的內涵，結果他們要麼說不出，要麼就是強行解釋。這麼一來，學校也就接受李健方老師的說法了。」
「可是明明有很多推理小說是有其深刻的意義啊，為什麼要這麼詆毀呢？」
「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作者寫推理小說時確實沒有考慮過小說的現實意義，另一種就是讀者淺嘗輒止，就算是作者在寫作時將自己想要真正表達的東西放進去，讀者不去思考，只關注充滿血腥氣息的兇殺場景，自然也就不會有意義了。說起來，我最近也在看這類小說，雖然確實有很大一部分推理小說確實如李健方老師所說極力渲染血腥暴力的場景，但是其實仍然有許多推理小說是可以看出作者的思考的。所以我本人也不完全贊同李健方老師的說法。」
「那麼白鈴蘭呢？你覺得我們現在經歷的這一切像不像是小說裡的場景呢？而且正是你說的那種以血腥暴力為賣點的小說呢。」
曹爾修沒有立即回答莉莉安的問題，而是沉默了片刻後才認真地回答道：「如果這是一本小說，而且作者只是以殘忍的殺人手法為樂的話，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因為我們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沒有權利，玩弄別人的生命，更何況，是我們白鈴蘭的學生的生命。」
曹爾修的語氣如此嚴肅，以至於連莉莉安也嚇了一跳。她對於曹爾修這個人的看法有些改變了。
「好了，該看的都看完了，這裡應該也沒有什麼線索了吧。我們走吧。」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拉了一下自己頭髮上綁著的大蝴蝶結。
曹爾修又恢復了原狀，目不轉睛地盯著莉莉安。
一出門，就看到兩三個人正在四處張望著，看樣子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去上個廁所，稍等一下。」說完，曹爾修便跑開了。趁著這個機會，莉莉安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些人的身上。
「請問是有什麼東西掉了嗎？我們可以——」莉莉安湊了上去向他們打招呼，其中一人回過頭來，結果兩個人都呆住了，「你……你是那個……」
「我們見過一面，在自修教室裡，不過你的名聲挺大的，我認識你挺久了。」那個男生說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洪亮。莉莉安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是送昏迷的陳迎春去醫務室的高二八班的馬雄。
「陳迎春，快過來道謝啊，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謝……謝謝。」陳迎春僵硬地吐出這幾個字，心裡還在奇怪自己為什麼要說謝謝。
「你怎麼樣了？看起來已經完全好了啊？」
莉莉安也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在問誰，不過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她簡潔地回答說「一切都好」。
問候到此為止了，馬雄跟後面的同學打了一聲招呼後湊上前去，將莉莉安拉到一旁。
「你是不是在調查這次的殺人事件？」
「啊？」
「別裝了，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在幹什麼。不過雖然我是學生會的成員，有義務阻止你的行為，但是比起放任那個兇手繼續犯罪，我更想搶先一步抓住他。畢竟我是學生會的成員兼高二學生代表，我有義務保護白鈴蘭的所有學生。」
他的眼睛直視著莉莉安，彷彿想要看到她眼神背後的意味一般。
「可是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接下去我們要做的是走訪調查，這就意味著我們必然會跟兇手打照面，現在兇手已經囂張到在教學區域犯罪了，你覺得我們還會安全嗎？」
「沒關係，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更何況，和你不同，保護學生是我的責任，是我的使命。從我送陳迎春到醫務室然後看到醫務室的慘狀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抓住這個犯人。但是，你也知道，光靠我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
莉莉安沉默了。關鍵問題不在於自己不怕，而是自己的這具身體死了也沒關係，完全可以利用空間穿越的能力先到其他世界避難。雖然不能因此就放鬆警惕但至少也能把這個當成是最終的手段。可是馬雄不能，曹爾修也不能，他們都是普通的人類，他們一旦被兇手盯上，就是死路一條。但是這個又該怎麼說明呢？
大概是誤以為莉莉安在考慮條件吧，馬雄緊接著說道：「那好吧，我先把我這邊調查到的東西告訴你。現在我還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你是第一個。我希望你們也能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