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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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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眼前是自己所熟悉的房間的天花板。他又回來了。
剛才他以陳迎春的身份回到教室後,並沒有看到黃韶。這樣也好,他想道,這樣也省去了很多麻煩。問好自己的座位之後,他便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做出睡覺的樣子,實際上是穿越回了自己的家中。
仔細一想,已經三天沒有回到自己的家了,對於自己這幅身體的感覺也陌生了許多。
「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和家人團聚了吧?什麼襲擊者也好,殺人案也好,明明都和我沒有關係啊。」
蕭朝陽歎了口氣,然後爬下了床,撩開窗簾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這裡距離白鈴蘭還有一段距離所以看不到那邊的情況,不過至少可以確定,現在這邊並沒有下暴雨。
他悄悄地放下窗簾,隨意地瞥了一眼時鐘,現在已經快到凌晨了,馬上就要到4月26日了。
自己忙活了那麼久,覺得嘴巴有點干了。他不清楚這方面的需求是不是共有的,不過這種事情目前也無關緊要。覺得渴了就去喝水好了,不會產生什麼會讓他困擾的問題。
蕭朝陽輕輕地推開門,進入客廳,冰箱就在房門對面的廚房裡。就在他心不在焉地走向廚房的時候,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在移動。一種莫名的不安浮上心頭,他趕緊朝著那個方向看去,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在他放下心來的那一剎那,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了視野中,嚇得他差點叫了出來。不過,在看清了對方是誰之後,他鬆了一口氣。
「媽,那麼晚了你還在幹什麼?」
「怎麼?媽媽上個廁所也有錯?」他的媽媽透過眼鏡直視著他,幾年不見,媽媽似乎蒼老了許多,這絕對不是錯覺。
「不是啊,這都多晚了,你這麼一出來多嚇人啊。」蕭朝陽不自覺地抱怨道。
「那麼你那麼晚起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去廚房拿水,我有點渴了。」
「這樣啊,」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朝著廚房走去,「我幫你拿吧,從那麼大老遠的地方回來,估計也累了吧?我看你可是睡了一整天啊。」
看上去媽媽是昨晚回到家的,說不定她今天才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然後誤以為自己才剛回來,想到自己可能長途跋涉那麼久累壞了才放任自己睡一整天的吧。
看著媽媽的背影,蕭朝陽覺得自己有許多話想要跟媽媽說,關於大學的事情也好,關於自己的人生也好。他想跟媽媽說說自己穿越空間的事情,也想說說自己可能要做成一件大事的事情,說說白鈴蘭的連環殺人事件。媽媽會怎麼想呢?她會相信嗎?還是說和以前一樣雖然不喜歡但還是會微笑著耐心聽自己說完?
媽媽慢悠悠地從廚房回來了,手中拿著滿滿的一杯水。
注視著媽媽日漸蒼老的身影,蕭朝陽打消了剛才的念頭。說到底,終究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的吧?她不能理解自己,從來不能。說出這種事情,雖然表面上說著「真有趣啊」這樣的敷衍的詞,心裡恐怕在惡狠狠地嘲笑吧?
就像當初自己高考失敗後雖然說著「沒關係」「你已經努力了」之類的話,實際上暗地裡還是會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一樣吧。
她將那杯水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蕭朝陽跟著坐了過去。
「你很困嗎?我們能聊聊嗎?」
蕭朝陽沒有說話,他在猶豫自己是應該拒絕媽媽的請求回到白鈴蘭,還是就這麼享受一下重逢的喜悅。而對方則把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他的媽媽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慈愛的眼睛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兒子。
「真是長大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不是源於悲傷,而是源於欣喜。
「跟以前完全不一樣?別開玩笑了。」蕭朝陽不滿地撇了撇嘴,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不願意聽到的話。
大概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不對,想著那麼久沒見面也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吵起來,於是蕭朝陽換了個話題。
「你們還是照例給蕭吟月過生日去了?這次去了哪裡?」
「蝴蝶山莊。蕭吟月一直很想去那裡。」
「現在她已經在學校了嗎?」
「是啊,昨晚就送她去學校了,她也是住宿的。據說他們學校總是會有靈異事件啊,這孩子每次回來都要跟我說這些。」
靈異事件?所謂的校園靈異事件能比確實發生的殺人事件恐怖嗎?而且還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關於兇手的一切還都是一個謎。
話題到這裡似乎斷了,兩人沉默了許久。
「爸呢?他睡了嗎?」
然而,這句話卻沒有得到回答。
蕭朝陽覺得有些不對,抬起頭來,發現媽媽的眼中泛著淚花。
「他……生病了?」
「如果只是生病就好了……」媽媽哽咽著說道,她拿掉眼鏡,用袖口擦了擦淚水。
「去……去世了?」蕭朝陽感到很意外,那個一直都很健康的爸爸,居然這麼年輕就去世了。
「是胃癌,一年前去找醫生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醫生說如果在早期就送來的話是能活下來的,可是……可是……都是我的錯,明明我已經注意到了他身體的異常,卻總是以為是些小毛病,本來他就腸胃不好,我覺得很正常就也不是很關心,他也總是說沒事。現在想想,要是我那個時候堅決地要他去醫院就好了。病人都不願意往醫院跑,如果作為家屬的我們能夠下定決心的話就好了……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覺得無所謂而放任不管的話,他就不會……」
蕭朝陽愣住了。看著自己的媽媽悲痛欲絕的樣子他便明白了,或者說是切實地感受到了,爸爸的逝去。可是為什麼自己感覺不到悲傷,為什麼自己的淚水那麼勉強呢?真的是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以至於淡忘這份親情了嗎?
「媽,別哭了,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的。」他想不出別的話來安慰自己的媽媽了。
「是啊,每個人都會死去的。可是,怎麼說呢……這種明明可以將對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對方白白丟命的自責感,真的會折磨我一生。」
蕭朝陽反覆地回味著這番話,他的眼前浮現出了莉莉安的樣子。當她來到儲藏室,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被兇手以那種方式殺害並處理之後,她會怎麼想呢?她可能也會自責吧,如果自己沒有探究那個秘密就好了,如果沒有約定在這裡見面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始終和她在一起就好了。說不定,就是這種自責感讓她的思維中斷了片刻,從而沒能從殺人魔的手中逃開吧。
「生命的重量啊。」媽媽的話將蕭朝陽拉回到現實中,「你現在恐怕還不懂,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胸口的,就是生命的重量啊。」
生命的重量……
蕭朝陽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那是自己從小就害怕的事情,不願意看到人死去,也不願意看到別人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間接地死去。自己害怕的或許就是生命的重量吧。
大概是覺得在這種時候說這些不是時候,蕭朝陽的媽媽調整了一下情緒,換了個話題問道:「最近生活怎麼樣?還好嗎?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
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呢?蕭朝陽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