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那個時候，我看到了有個人被倒吊起來了，至少在最初的時候我是這麼想的。不過，大概是剛剛吊起來不久吧，那個人的身體還在微微地搖晃著，後來晃著晃著，就翻了過來，也是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那個人的胸腹部被剖開了，傷口從喉嚨處一直延伸到腹部，裡面的東西好像是被挖走了一般，連骨頭都能看到哦。隨後，我才注意到，在屍體身後的那面牆上，用血寫著一個大大的『死』字，一些臟器也像是被隨意地丟擲到牆上一般，留下了一條條垂直的血痕。我那個時候嚇壞了，幾乎是哭喊著朝外面爬去，剛好外面有其他同學經過，向他們求救之後，他們才把我救了出來。當然，他們也都看到了儲藏室裡的慘狀並馬上派了一個人去附近找老師過來。」
莉莉安又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陳迎春，後者正捂著嘴，看上去很難受的樣子。
「後來我才知道一些細節，包括解剖屍體的刀具，還有寫下那個『死』字的工具，都是在儲藏室裡發現的。死者是在死後被解剖的，然後才用現場的繩子將她的兩隻腳的腳踝處綁起來，接著掛在釘在牆上的一根釘子上。至於死者的身份，聽說是莉莉安的最最親密的好友——韓雨江。聽她的同學——一個正在追求秦莉的男生所說——秦莉曾經和韓雨江約定在儲藏室見面，好像是有什麼秘密要跟韓雨江說，所以才選擇了那樣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不過因為秦莉本來就是這個性格，所以也沒有人覺得奇怪的，結果沒想到居然出了這種事。」
莉莉安這樣說著，說到後來她開始用名字來稱呼自己所佔用的這具身體，可見她現在也在很嚴肅地思考著這件事。
陳迎春的臉已經扭曲了，他似乎無法忍受這樣的場面。
「真正的莉莉安……一定很痛苦吧……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的面前……」
他說不下去了，想像著真正的莉莉安的經歷，他的內心充滿了難以言狀的悲憤和隱隱約約的害怕。
「你以為這是開始嗎？」莉莉安冷笑了一下，這是真正的莉莉安絕不會做出的表情，「你剛才應該已經注意到了吧？我說你被同學送到了自修教室，你有沒有想過這麼一個問題呢，為什麼不把你送到醫務室？就算醫務室的老師不在，也是能夠使用醫務室的病床的吧？這至少也比用桌子搭出一個床要來得舒服吧？」
「可……可能是醫務室的門被鎖上了呢？這不能作為什麼證據吧？」陳迎春有些慌神了，順著剛才的對話，他的心中已經得出了結論，但是他無法接受這個結論，於是他選擇了逃避，逃避這個在心中已經完全確定的答案。
「如果真是門上鎖了我還這麼特意提出來幹嘛啊。當時因為我剛被救出來，所以也被送到了醫務室，和你幾乎是一起的。高二的那些學生把你送到醫務室的時候，門非但沒有鎖，而且還敞開著。然而，裡面的景象卻嚇得他們逃了出來。原本應該是給學生初步治療的地方如今已經變成了地獄，裡面的一名醫務室老師，以及五名同學，全部被殺害。門口的一個同學的喉嚨幾乎被割斷，醫務室老師和一旁的同學也都是被割喉，不過程度比門口那個稍輕一些。醫務室的裡間是看不到外面的，大概是有個人想要出來看看吧，結果喉嚨被從正面刺穿了，就這麼倒在那裡。最後，是裡間的兩名同學，好像還是一對情侶吧，男的大概掙扎過，胸部被連刺數刀，然後太陽穴被刺了致命的一刀，女的則是背部中刀之後頭顱被割下——」
「別，別再說了！」陳迎春叫住了莉莉安，他已經無法忍受這樣的描述了，「到底是誰這麼幹的！為什麼不報警，為什麼不抓住兇手！」
「報警？抓住兇手？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事件真正恐怖的地方。」
莉莉安從樓梯口跑進了五樓的面朝外面的走廊。她在欄杆處轉過身來，張開雙臂。在她的身後，是黑色的天空與灰色的雨幕，嘈雜的雨聲持續地貫入他的耳中，使得莉莉安的聲音變得虛無起來，沒有現實感。
「從4月23日的上午開始，這場怪異的特大暴雨就將這所學校包圍了，一共一百多名的師生被困在了私立白鈴蘭高級中學的教學樓內。」

第三章 4月23日（上）

1
叮鈴鈴——
略顯樸素的鬧鐘鈴聲將劉安琪從睡夢中喚醒。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將原本露在外面的雙手撐在身體兩側的被褥下，很快一種溫暖的感覺從掌心傳遍全身。
「對哦，今天是週六哦。」她剛剛才反應過來今天是4月23日，星期六，今天可以睡晚一點。
「你要去教室嗎？」大概是被她的手機鬧鐘吵醒了吧，對面床鋪的室友探出頭來問道，她的聲音裡充滿了倦意。
「怎麼可能，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呢。今天的太陽真好啊。」
說完，她又倒頭睡下。印象中今天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做，但又想不起來了。
嘛，不管啦，週六就應該好好睡一覺嘛。今天的太陽真好啊，下午要不要曬一曬被子呢？
天性樂觀的她很快就又睡著了。
2
一旁的手機屏幕伴隨著振動亮了起來，陳麗麗趕在手機鈴聲響起之前接通了電話。
「你還在寢室裡嗎？教室裡好無聊啊，你不過來玩嗎？」對面傳來了一個男生百無聊賴的聲音。
這個男生名叫朱康陽，是和陳麗麗同班的學生，算是很受女生歡迎的類型吧，至少他們兩個關係不錯。
「我在為社團活動做準備啊，馬上就要交了可我還沒開始。上個禮拜那麼多的語文作業真是打亂我的計劃了。」陳麗麗停下了手中的馬克筆，豎起畫著線稿的紙以便自己從不同角度觀察。
「來班級裡也可以畫啊，為什麼一定要在寢室裡畫呢？」
「你們吵死啦，我才不要去。」陳麗麗略帶埋怨地說道，不過對方似乎是把這句話當成了玩笑，正在電話那頭輕輕地笑著。
「好啦，隨便你了，我掛了啊，歐陽這傢伙啊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我去陪他聊聊。後天見。」
「後天見。」陳麗麗禮貌地回應了對方的話，然後掛斷了電話。
「好咯，提起精神，今天一定要完成，然後再做兩套二模卷！」陳麗麗再次拿起了手中的馬克筆，在片刻的遲疑之後，在原來的線稿旁畫出了一道優美的曲線。
3
今天是高二五班與高二六班的籃球友誼賽的日子，大部分的學生都聚集在了操場上。明明籃球一點意思都沒有，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看呢。
曾溪一邊學著同伴的樣子發出隨意的加油聲，一邊盤算著自己回寢室之後要做什麼好。比起體育這種充滿男生氣息的娛樂，她還是更加喜歡藝術方面的內容，儘管她本人也知道這種看法有一定的偏見。
就在曾溪發呆的時候，周圍傳來了驚叫聲，仔細一看原來是霍勇上籃的時候摔了一跤，剛好又被一旁的同學踢到了。穿著籃球服的學生們都圍了上去，霍勇就在他們中間抱著腿呻吟著。旁邊的一些女同學也停止呼喊，相繼發出憐憫與同情的聲音。
沒有辦法，霍勇只能下場了，一旁觀戰的高二四班的蔣洲，高二七班的白奕，高二八班的馬雄和錢楚一起扶著他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而高二三班的衛曦也饒有興致地跟在他們後面。
籃球賽還在繼續著，在剛才的騷動之後，又恢復到了正常的比賽當中。
然而，這場籃球賽注定不能順利進行。一片片的烏雲朝著白鈴蘭聚攏過來，天空逐漸暗了下來。很快，在大家反應過來之前，天空已經變成一片灰黑色，猶如夜晚一般。緊接著，呆在籃球場上的學生們都感覺到了滴落在臉上和身上的雨滴。
「不好了，下雨啦，大家快回去！」不知道是誰率先反應過來，朝著呆立在操場上的人大喊著。這句話就如同是信號一般，大家接受到了這個信號後便各自朝著距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跑去，曾溪也不例外。
在他們能夠找到一個躲雨的地方之前，雨勢就已經發展到大暴雨的程度了。
真是倒霉，這下子就回不去了。曾溪在心中咒罵著，最近的天氣預報也太不准了吧？
4
「請大家相信我們教學樓區域周邊的排水系統，我相信，我們學校是不會那麼容易被淹的。之前我們也遇到過這種特大暴雨的情況，那個時候也是平安度過了，所以請大家不用擔心，等待救援就好。」
當學生們得知一場山體滑坡切斷了教學樓與宿舍樓之間的聯繫，並且下山的路也已經被淹了之後，都衝到了五樓的值班辦公室門口，焦急地等著唯一在場的六位老師想想辦法。
面對一而再再而三被問到的問題，除了醫務室老師之外的六位值班老師已經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現在的當務之急，肯定是安撫學生們的情緒，不讓他們陷入混亂。而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