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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 陳弘志:唐憲宗的貼身內侍。
  ● 禾娘:女刺客聶隱娘的徒弟,一直暗戀崔淼。
  ● 李彌:詩人李賀的弟弟,智力低下,但記憶力驚人。
  ● 郭鏦:郭子儀之孫,昇平公主和郭曖之子。娶順宗之女漢陽公主李暢為妻,極受恩寵。
  ● 鄭瓊娥:十三郎李忱的生母,原為叛臣李琦之妾,後成為郭貴妃的侍婢,受唐憲宗臨幸生下李忱。
  ● 漢陽公主:唐憲宗李純的胞妹,後嫁給郭鏦。一生歷經唐德宗、唐順宗、唐憲宗、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六朝。
  ● 賈桂娘:興慶宮中的年邁宮奴,幼年時曾侍奉過楊貴妃。
  ● 柳泌:唐代方士,因自稱能煉出不死之藥而被唐憲宗看中,並命他至台州任刺史,驅使吏民採藥煉。
  ● 馮惟良:唐代道士,天台山道長,韓湘的師父。
  
  楔子
  
  一個尋常秋夜。
  潯陽江頭湓浦口,水平如鏡,映出一輪無瑕的圓月。潔白的月光下,漫延於江畔的紫色荻花和火紅楓葉也彷彿褪盡了色彩。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荻花隨風搖擺,從花叢中影影綽綽露出一葉扁舟。舟上的數名黑衣人趕緊壓低身子,目光依舊死死地盯在前方不遠處的江面上——那裡泊著一支小巧精緻的畫舫。恰在此時,艙房中有人將一扇舷窗推起。窗內透出熒熒如豆的一線燭火,瞬間似流星升起在浩渺水面之上。
  整個江心,都被這盞紅燭照亮了。
  燭光的中央,是一位侍女嬌柔的側影。容貌雖然恍惚,但當她輕抬玉臂時,便有一陣拋珠碎玉般的琵琶曲聲從窗內傳出,在寂靜的江面上流淌開來。
  以荻花為掩護的小舟上,首領模樣的黑衣人低聲道:「準備動手!」
  甲板兩側的黑衣人操起船槳,輕輕划動。小舟無聲無息地從荻花深處蕩出,朝明燭的方向而去。
  琵琶曲聲卻突然停止了,從畫舫的後方又冒出一艘船來。雙方船工大聲打過招呼,後來的船便穩穩地停在了畫舫旁邊。原來這船駛來的方向恰好被畫舫遮擋,難怪小舟上的黑衣人們此前毫無察覺。
  「停!」首領猛一揮手。
  小舟在荻花叢的邊緣再次埋伏下來。因為更靠近了些,畫舫上的動靜看得越發真切。只見船工在兩船間搭上木板,高高挑起數只紅燈籠,照著一位青衣文士,經踏板走上畫舫。
  看他的面容和體態,也有些年紀了。頜下幾綹長髯倒還漆黑,梳理得整齊飄逸,神態從容中透著文人特有的聰敏與清高。
  小舟上的黑衣首領一愣:「怎麼是他?」
  青衣文士剛登上畫舫,船艙中就有人迎出來,向他款款致意:「司馬大人。」
  「娘子。」江州司馬白居易微笑還禮,「我答應娘子的詩已作好,今夜特意送來。」
  女子的懷中還抱著琵琶,垂首謙道:「妾身微賤,怎敢勞白司馬大駕,親自前來送詩。」
  「娘子過謙了。其實,白某想的是——」白居易注視著女子道,「如果娘子喜歡這首詩,再為我彈奏一曲便足夠了。」
  女子聞言,抬起頭來。燈籠的光直照在她的臉上,白居易悚然發現,她似乎比自己昨夜所以為的更年長些。五官無疑是娟秀動人的,可以想見當年的她是何等美貌,但如今的的確確韶華已逝。
  奇怪?白居易暗自思忖,昨夜女子說過老大色衰的話,不過當時她的臉隱在燭光背後,再加猶抱琵琶半遮面,她的身姿、儀態和言談,總給白居易一種感覺,此女最多不過半老徐娘的年紀。但此刻看來,她的年齡應該遠遠大於他先前的估計。
  「司馬大人,請進艙內坐吧。」
  白居易回過神來,忙隨女子步入船艙。坐定之後,他從懷中取出詩卷,在案上攤開。
  「娘子請看。」
  她一字一頓地念道:「琵——琶——行。」
  白居易的心中一陣悸動。按說他已是名動天下的大詩人,但每次聽人吟誦自己的新詩時,仍然無法抑制這份自豪和緊張兼而有之的心情。尤其是今天,不知為什麼,當他面對這位被自己所歌詠的琵琶女時,竟然生出一份學生般謙卑的心態來,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的首肯。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隨著女子低低的吟誦,昨夜在江上巧遇的情景,又一幕幕地展現在白居易的眼前。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女子停下來,輕輕道了聲:「好。」
  白居易矜持一笑,後面還有更好的,對此他太有信心了,自己連夜揮就的這首長詩將成為繼《長恨歌》之後的又一闋千古絕唱,其中的字字句句必將征服無數人心,當然也包括面前這位神秘的女子。
  女子繼續念著:「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她念得越來越快,語調中傳達出一種無法掩飾的激動,彷彿正有什麼東西從她的內心深處覺醒,即將破殼而出。
  白居易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於他,詩作獲得欣賞和共鳴並不算意外,但此刻的他卻感到興奮莫名。
  女子念到「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句,突然朝白居易投來一瞥。這一瞥意味深長又情思繾綣,立刻使白居易忘記了對她年齡的懷疑,竟有些神思恍惚起來。
  少頃,才聽見女子繼續念:「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她輕輕笑道,「善才服那句,倒是昨日妾親口所說的。只是這秋娘妒麼……」
  「哦,白某聽娘子昨夜談到當年盛況,色藝雙絕,艷冠京城。故作此句。怎麼,娘子覺得有何不妥嗎?」
  「我是想問,這個秋娘,指的是誰?」
  白居易略微躊躇——秋娘,當然是指平康坊第一名妓杜秋娘。今年中和節杜秋娘在曲江香消玉殞的消息,謫居江州的白居易直到幾個月後才聽說,很是唏噓了一番。所以昨夜創作《琵琶行》時,為形容琵琶女艷冠群芳的風采,便順手用上了杜秋娘這一典。
  此刻,經女子一提,白居易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這句詩失之隨意了。須知杜秋娘的名聲盛於最近幾年,用來和數年前當紅的琵琶女相比較,確實不太恰當。
  他赧然一笑:「杜秋娘是這兩年長安最有名的歌妓。要麼請娘子告訴我,當年曾與娘子爭輝的歌妓名姓,我改一改這句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