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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

  「我要掛了,朱迪。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有新情況會告訴你的。」
  「謝謝你,林肯,還有所有的人。上帝保佑你。」
  他遲疑了一下,「再見,朱迪。」
  萊姆沒有用語音指令,他用右手的食指切斷了電話。他的左手無名指越來越好使了,不過他的右手靈敏如蛇。
  米格爾5465是一場災難中的倖存者,也是一名可靠的員工。他經常去拜訪住在長島的姐姐和姐夫。他通過西部聯盟給遠在墨西哥的母親和妹妹匯錢。他是個品行端正的人。在他的老婆孩子去世一年後,他曾在布魯克林的一個紅燈區的自動取款機上取出了寶貴的400美元。但是這個樓房管理員又猶豫了。第二天,那筆錢又回到了他的賬戶上。不公平的是,他從自動取款機取錢還被扣掉2.5美元的手續費。
  我對米格爾5465的瞭解遠不止這些,比數據庫裡的其他大多數16碼都要多。因為他是我的一個緊急出口。
  這正是我現在迫切需要的。
  過去一年我都在細心地梳理打扮他,讓他成為我的替死鬼。他要是死了,那些勤勉的警察就會把碎片拼接起來。啊,我們找到那個殺人、強姦、盜竊油畫和錢幣的罪犯了!他在絕命書裡供認不諱——因為家人去世而情緒低落,想要殺人解恨。他的衣袋裡有個小盒子,裡面裝著受害人米拉·溫伯格的一片指甲。
  再看看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證據吧!大筆的錢存入了他的賬戶,隨後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米格爾5465準備用一大筆抵押貸款在長島買一套房子,首付50萬美元,可是他的年薪只有46000美元。他瀏覽過美術交易網站,詢問過普雷斯科特的油畫。在他的公寓大樓的地下室裡有一打五瓶的米勒啤酒、戰神避孕套、埃奇剃鬚嗜喱和一張從OurWorld下載的米拉·溫伯格的照片。裡面還藏著非法竊取計算機數據的書籍和裝有破解密碼程序的U盤。他曾經患過憂鬱症,甚至就在上個星期他還給自殺救援咨詢服務部打電話要一份宣傳冊。
  而且,他的考勤表也顯示罪案發生時,他不在公司。
  萬無一失。
  我的口袋裡裝著仿照他的字跡寫的絕命書,模仿得還比較像。這些字跡是從他的註銷支票和貸款申請的副本上得來的,都掃瞄過,上傳到網上了。用的紙和他一個月前在小區雜貨店裡買來的一樣,墨水也是用他的那種鋼筆寫的,那樣的鋼筆他有一打。
  既然警方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對SSD,他們的首要數據承包人進行耗資巨大的調查,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他死了。案子結束。我會重新回到我的密室,全面回顧一下我犯的錯,想想今後怎樣才能更加明智些。
  但是,這難道不是對所有人適用的一個生活教訓嗎?
  為了製造自殺假象,我查看了Google地球,運行了基本預測程序,結果顯示出他離開SSD公司,從地鐵站出來後,可能走的回家路線。米格爾5465最有可能穿過皇后區的一個市區小公園,旁邊就是高速公路。這裡的車輛熙來攘往、聒噪不寧,空氣中瀰漫著柴油機的尾氣,表明這座公園通常沒什麼人。我要快步走到他的身後(我可不想讓他認出我,變得謹慎起來),然後用裝滿鋼珠的鐵管朝他的頭部猛擊五六下。然後把絕命書和裝有指甲的盒子塞進他的口袋,把他拖過欄杆,扔到50英尺下面的高速公路上。
  米格爾5465慢悠悠地走著,瀏覽著臨街的店舖。我離他三四十英尺遠,聽著工作之餘的音樂,像其他許多回家的通勤族一樣不引人注目。不過我的iPod是關著的(我不收集音樂)。
  現在距離公園只有一個街區了。我——
  等等,不對頭。他沒有朝公園走,而是在一家店舖前停了下來,買了幾枝鮮花,就離開商業大街,朝一個僻靜的住宅區走去。
  我處理著這個數據,在我的信息庫裡查找這一突發行為。預測失敗了。
  是女朋友還是親戚?
  他的生活中怎麼會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數據中的噪音。可惡!
  不,不,這可不妙。給女友送花不符合畏罪自殺的兇手形象。
  米格爾5465沿著人行道繼續往前走。空氣中瀰漫著春天的氣息,混合著新刈的青草和紫丁香的芬芳以及狗尿的騷味兒。
  啊,明白了。我鬆了口氣。
  他穿過了一個公墓的大門。
  當然是去看望死去的妻子和孩子。一切正常。預測依然有效。只是要稍微耽擱一下。他回家時還是要穿過公園。這可能還要更好些,臨死前見妻子最後一面。親愛的,原諒我在你離去後強姦殺人吧。
  我跟著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我穿著舒適的膠底鞋,走路無聲。
  米格爾5465徑直走向一個雙人墓。他在胸口畫了十字,跪下來祈禱。然後他放下花束,旁邊還有四束花,花朵枯萎的程度不一。為什麼網上沒有顯示出他去墓地看望死者呢?
  當然了——他是用現金買的花。
  他站起來,準備離開。
  我跟上去,呼吸沉重。
  這時,「對不起,先生。」
  我定住了。然後慢慢地回頭看著對我說話的公墓管理員。他踩著沾滿露水的短草坪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他的目光從我的臉滑落到我的右手上,我匆忙把手塞進口袋裡。他可能看見了我戴的米色棉布手套,也可能沒看見。
  「嘿。」我說。
  「我剛才看見你躲在灌木叢裡。」
  我該怎麼回答呢?
  「灌木叢?」
  他的眼神流露出對死者的保護之心。
  「請問你來看望哪位?」
  他的名字就印在工作服的前面,但是我看不太情楚。斯托尼?這叫什麼名字?我滿腔怒火。都是他們的錯……他們,那些追捕我的人!他們讓我粗心大意。我被所有的噪音、所有的污染源弄昏了頭。我恨他們恨他們恨他們……
  我勉強露出令人愉快的微笑,「我是米格爾的一個朋友。」
  「哦。你認識卡梅拉和胡安嗎?」
  「對,沒錯。」
  斯托尼(或是斯坦)心想既然米格爾5465己經走了,我怎麼還在這裡。他換了一個姿勢。對,是斯托尼……他的手移向胯上別著的對講機。我記不得墓碑上的名字了。我在想米格爾的妻子是不是叫羅莎,兒子是不是叫喬斯。我己經落入了圈套。
  別人的小聰明真讓人討厭。
  斯托尼看了一眼對講機,等他抬起頭時,一半刀刃己經扎進了他的胸膛。一刀,兩刀,三刀。我小心不刺到骨頭上,因為如果不小心的話,會扭傷手指,很痛的。
  管理員受到了驚嚇,可是他比我預想中的更有抵抗力。他一下子撲過來,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我的領子。我們掙扎著,拉扯著,扭打在一起,在墳墓之間跳起了可怕的舞蹈。後來,他鬆開了手,仰面跌倒在人行道上。那是一條蜿蜒的柏油路,通向公墓的辦事處。他的手剛摸到對講機,我的刀子就刺進了他的脖子。
  噗哧,噗哧,不動聲色的兩刀割斷了他的動脈,可能是靜脈,也可能是動脈和靜脈。一股血流噴湧而出,射向空中。
  我避開了噴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