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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卡塞爾斜著眼瞥了一眼穿警服的男警員,繼續說:「恐怕沒有人。一個朋友留下過夜了,但是她早上9點半左右就走了。我是嫌疑犯嗎?」
  「我們只是就此瞭解一下情況。」普拉斯基說。
  「是嗎?」他的語氣高人一等,好像在對小孩子說話,「只要事實,女士。只要事實。」
  這是一部老電視劇裡的一句台詞。薩克斯想不起來是哪部。
  薩克斯問了他在另外幾起謀殺案(錢幣商、早期的強姦案和擁有普雷斯科特油畫的女人)發生時,他身在何處。他重新戴上眼鏡,說他記不起來了。他表現得極其輕鬆自如。
  「你多久進入數據庫一次?」
  「可能一週一次吧。」
  「你從中提取信息嗎?」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說:「哦……無法提取,會被安全防衛系統阻止的。」
  「你多久下載一次文件?」
  「我從來沒下載過,都是些原始數據。亂七八糟的,對我所做的任何工作都沒有幫助。」
  「好的。那麼,謝謝你騰出時間。目前只有這些問題。」
  他的笑容消失了,也不再打情罵俏了,「有問題嗎?我有什麼要擔心的嗎?」
  「我們只是在做初步的調查。」
  「啊,沒有洩露任何秘密。」他掃了一眼普拉斯基,「守口如瓶,對嗎,星期五警長?」
  啊,就是它,薩克斯想起來了,是《法網恢恢》。幾年前,那部老警匪片重播時,她和父親一直看。
  他走後,另一名員工韋恩·吉萊斯皮走進來。他負責該公司的技術活,包括軟件和硬件。他不是很像薩克斯印象中的電腦迷。乍一看不像。他棕褐色的皮膚,身材勻稱,戴著一條昂貴的銀手鏈,也許是白金的。他握手有力。但是仔細一看,她覺得他還是一個典型的技術人員,由母親穿衣打扮起來去照班級集體合影。這個瘦小的男子穿著皺巴巴的衣服,領帶沒打好。腳上的鞋磨損了,指甲參差不齊,指甲縫也沒洗乾淨。他的頭髮該剪一剪了。他好像只是在扮演著公司主管的角色,但是更喜歡一個人呆在陰暗的屋子裡守著一台電腦。
  和卡塞爾不同,吉萊斯皮顯得很緊張。他的雙手不停地擺弄著皮帶上掛著的三個電子產品——黑莓智能手機、PDA和做工精巧的手機。他不願與人對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打情罵俏。不過,他和銷售主管一樣,無名指上都沒有戴結婚戒指。也許斯特林更喜歡任用未婚男士做公司的高層管理者。
  薩克斯感覺吉萊斯皮不像卡塞爾事先就聽人說有警察來了。她敘述案件詳情時,抓住了他的注意力。「有意思。嗯,有意思。他很狡猾,他在撫弄數據進行犯罪。」
  「他怎麼?」
  吉萊斯皮緊張地彈著手指說:「我是說,他在尋找數據,收集數據。」
  對有人被謀殺的事未作任何評論。是假裝的嗎?真正的兇手會裝出很驚恐或同情的樣子。
  薩克斯問他星期天在什麼地方。他也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據,不過他喋喋不休地用晦澀的語言說,當時他在家裡調試電腦,還玩了角色扮演電腦遊戲。
  「那麼會有昨天你何時上網的記錄嗎?」
  現在他遲疑了,「哦,呃,我只是在練習,沒有上網。我一抬頭,猛然發現天已經很晚了。只顧打瞌睡,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打瞌睡?」
  他意識到他說的話別人聽不懂,「哦,我是說,就像,進入了恍惚狀態。沉迷在遊戲中,就像你的餘生打著盹睡過去了。」
  他也聲稱不認識米拉·溫伯格,還肯定地對她說,沒人能獲取他的密碼,「至於破解我的密碼,算他運氣好——密碼都是16位的任意字符。我從來沒寫下來過。幸虧我記性好。」
  吉萊斯皮一直都在他的電腦「系統」裡。他申辯地補充道:「我是說,這是我的工作。」不過,問到下載個人檔案時,他困惑地皺著眉頭說:「瀏覽某個人上個星期在當地的小賣部購買的所有物品沒什麼意義。喂……我有比這更有趣的事去做。」
  他也承認他經常呆在數據塢裡,「調試電腦。」她的感覺是他喜歡呆在那裡,覺得很舒適——同是一個地方,她卻唯恐逃之不及。
  吉萊斯皮也記不得其他兇殺案發生時,他在什麼地方。她謝了他,他離去了。穿過門道時,他從皮帶上取下PDA,用兩個大拇指飛快地輸入信息。薩克斯用上十根指頭也沒他的速度快。
  在等待下一個有無限制訪問權限的嫌疑人到來時,薩克斯問普拉斯基:「有何感想?」
  「好吧,我不喜歡卡塞爾。」
  「我和你意見一致。」
  「他太讓人厭惡了,不像522。太雅皮了,你明白嗎?他這麼自負,要是想殺一個人,那麼,對。立刻就……至於吉萊斯皮?我是很確定。他試圖對米拉的死感到吃驚,但是我不能確定他果真如此。另外,他的態度——『撫弄』和『打瞌睡』?你知道是什麼嗎?是街頭話語。『撫弄』的意思是尋找漏洞,就像手指到處撫弄琴鍵一樣。就是,匆忙而慌亂。『打瞌睡』的意思是服用海洛因或鎮靜劑後昏昏欲睡。這是郊區年輕人的說法,從哈萊姆或布朗克斯區的毒販手中買毒品時,讓自己聽起來很酷。」
  「你覺得他吸毒?」
  「呃,他看上去很焦躁不安。不過我的感覺?」
  「我問你。」
  「讓他上癮的不是毒品,而是這個——」年輕的警員指了指四周,「數據。」
  她想了想,表示贊同。SSD的氛圍使人迷醉,不過並不是令人愉快的迷醉。詭異,讓人迷失方向。像喝了止痛藥的感覺。
  又一個人出現在門口。他是人力資源部的主管。這位淺膚色的美國黑人,年輕,衣著整潔。彼得·阿隆佐-肯珀解釋說,他很少去數據塢,不過可以進入,以便能和在各自工作點的員工會面。他的確會因人事相關的問題時不時地上網進入innerCircle,但都只是查看SSD員工的數據,從不看公眾的。
  那麼他能訪問「密室」了,斯特林卻說他不能。
  這名熱情的男子臉上浮著一抹微笑,用單調的聲音回答問題,頻頻改變話題。他說話的主旨是斯特林——薩克斯注意到,總是「安德魯」——是任何人都能尋求幫助的「最善良、最體貼的老闆」。沒有人會想背叛他或者SSD的「理想」,不管這些理想是什麼。他無法想像在公司的聖殿裡會隱匿著犯罪分子。
  他的崇拜之情令人生厭。
  她讓他停止抒發崇拜之情後,他解釋說整個星期天他都和妻子在一起(她談過話的唯一一個已婚員工)。在愛麗絲·桑德森被害的那天,他一直在布朗克斯區已經過世的母親家清理房間。他是獨自一人,不過他猜測他能找到見到他的人。阿隆佐-肯珀記不清在其他兇殺案發生時,他在哪裡。
  他們結束審問後,保安護送薩克斯和普拉斯基回到斯特林的外間辦公室。首席執行官正在會見一位和他年齡相當的人。他身材結實,深金色的頭髮梳成背頭。他沒精打采地坐在其中一把硬邦邦的木椅上。他不是SSD的員工:他穿著保羅襯衣和運動衫。斯特林抬起頭看見了薩克斯。他結束了會談,站起身,然後送那人出去。
  薩克斯看著來訪者拿的東西。是一沓紙,上方寫著「聯合倉庫」,顯然是他的公司名。
  「馬丁,給卡朋特先生叫一輛車好嗎?」
  「是,安德魯。」
  「我們是一條心,對嗎,鮑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