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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萊姆意識到這個案子和此前的幾個案子一樣,真兇可能是522,但是又與大多數案子不同,因為它有兩類證據。一類是偽證,兇手想捏造證據以陷害迪里昂·威廉斯;毫無疑問,他確保此類證據不會引火上身。另一類是真實證據,是他不小心留下的,由此很可能會找到他的家,比如煙草和洋娃娃的頭髮。
  血污的紙巾和未乾的血液屬於第一類,是有意要留下的。同樣,準備偷偷放到威廉斯的車庫或車中的布基膠帶和封上米拉·溫伯格的嘴或蒙上她的眼睛的膠帶完全一致。但是522會很小心,不讓人在他的家裡發現膠帶的痕跡。
  那只13碼的舒踏克牌跑鞋可能並不打算藏在威廉斯的家裡,但它仍然是「捏造的」證據,因為522確實用它留下了一隻鞋印,與威廉斯的一隻鞋一致。梅爾·庫珀還是把這只鞋測驗了一下,發現鞋底上有啤酒的痕跡。根據多年前由萊姆為紐約市警局創建的發酵飲料成分的數據庫,那極有可能是米勒啤酒。這個證據可能是偽證,也可能是真實證據。他們得看看普拉斯基從米拉·溫伯格被害現場找回了什麼才能確定。
  塑料袋裡還有一張米拉·溫伯格的電腦打印照片。可能是想讓人以為威廉斯一直在網上暗中追蹤她,那也就可能是想捏造的。萊姆還是讓庫珀仔細把它測驗了一下,不過用水合茚三酮化驗後,依然沒有發現指紋。顯微鏡和化學分析顯示,這是無法追查的無商標紙質,用惠普激光調色液打印的。除了品牌外,該調色液也是無法追查的。
  但是他們還是有了一個發現,可能會有用。萊姆和庫珀發現紙張中嵌有紙葡萄穗霉的痕跡。這就是臭名昭著的「病態建築物」真菌。由於紙張中的含量非常小,所以不太可能是522打算捏造的證據,很可能來自兇手的家裡或工作場所。這種真菌幾乎只有室內才有,它的存在意味著他的家或工作場所至少有一部分是黑暗潮濕的。真菌在乾燥的場所無法生長。
  那張便利貼是3M牌的,也可能不是想偽造的證據。雖然不是便宜的無商標產品,但是也很難追根溯源。庫珀只在上面發現了更多真菌的孢子,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痕跡了,但是這個結果至少說明便利貼可能是522的。墨跡是一次性水筆留下的,這種筆在全國各地任何一家商店都買得到。
  報告說,初步的檢測證實了塑料袋裡的血是米拉·溫伯格的。
  塞利托接了個電話,簡短地說了幾句,就掛斷了。「藥品強制管理局查到舉報艾米莉亞的電話是用投幣電話打來的。沒人看到打電話的人,高速公路上也沒人看到誰逃跑。在最近的兩個地鐵站做了調查,在他逃跑期間,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好吧,他不會做任何讓人懷疑的事,對嗎?那些做調查的人怎麼想?一個逃亡的兇手會從十字轉門跳下來,還是脫掉身上的衣服,換上一套超級英雄服?」
  「林克,我只是把他們的原話告訴你。」
  他做了個鬼臉,讓托馬斯把調查的結果寫到白板上。
  迪里昂·威廉斯家附近的街上
  ·三隻密保諾冷凍保鮮塑料袋,1加侖容量
  ·一隻右腳的舒踏克牌13碼跑鞋,鞋底有干了的啤酒(可能是米勒牌的),沒有穿過的跡象,無其他可辨別的痕跡。買來在犯罪現場留下鞋印?
  ·塑料袋裡有血污的紙巾。初步的檢測證實是受害人的 ·塑料袋裡有2毫升的血液。初步的檢測證實是受害人的 ·便利貼上寫有亨德森·豪斯酒店公寓672號房間的地址,房客是羅伯特·喬根森。便條、鋼筆和紙均難以追查。紙上有紙葡萄穗黴菌的痕跡·受害人的照片,顯然是用電腦打印的,彩色。紙上有紙葡萄穗黴菌的痕跡 ·布基膠帶,家得寶牌,無法追查特定的來源
  ·無摩擦脊
  門鈴響了,羅恩·普拉斯基匆匆走進屋子,拿著兩隻裝奶板條箱,裡面放著塑料袋,是從米拉·溫伯格被害現場提取的證據。
  萊姆立刻意識到他的表情有所改變。他神色沉靜,以前他不是戰戰兢兢,就是不知所措,偶爾顯得洋洋自得,甚至還會臉紅。可是現在他的眼神空洞,和早些時候那種堅毅而有神的目光完全不同。他匆匆掃了一眼萊姆,對他點點頭,悶悶不樂地走向檢查桌,把證據遞給庫珀,還給了他保管鏈的卡片,上面有技術人員的簽字。
  年輕警察退後一步,瀏覽著萊姆剛剛在白板上創建的證據圖。他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夏威夷襯衫沒有塞進褲子。他一個詞也沒看進去。
  「普拉斯基,你沒事吧?」
  「沒事。」
  「你看上去氣色不好。」塞利托說。
  「哪裡,沒什麼。」
  但這不是實話。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去謀殺現場做調查。他有心事。
  終於他說:「她躺在那兒,臉朝上,眼睛直直地瞪著天花板,好像還活著,在尋找什麼。她皺著眉頭,有點好奇的樣子。我想應該把她的頭蓋起來。」
  「嗯,這個,你知道不行的。」塞利托咕噥道。
  普拉斯基望著窗外,「這件事……只是,太荒誕了。她看上去有點像詹妮。」他的妻子。「有點奇怪。」
  萊姆和薩克斯在工作方面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們認為在調查犯罪現場時,要有感情投入。這能讓你感受到兇手和受害人的遭遇,能讓你更好地理解現場,發現可能發現不了的證據。
  雖然最終結果會令人傷心,但是具備這種能力的人都是調查現場的高手。
  然而,萊姆和薩克斯在一個重要方面有所不同。薩克斯認為在面對令人恐怖的現場時,絕不能無動於衷。每去一個犯罪現場,去過之後,都要對此抱以同情。反之,如果你的心腸變硬了,你的內心就會變得像你追捕的犯人一樣陰暗。萊姆則認為你應該盡可能平心靜氣。只有冷靜地把這個慘案放置一邊,你才能成為一名最出色的警官,從而更有效地阻止悲劇重演。(「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教導新警察們,「而是一個證據來源,而且是很好的證據來源。」)
  刑事專家相信普拉斯基有潛力成為像萊姆一樣的警察,但是他的事業才剛起步,他就落入了薩克斯的陣營。今晚回到家,普拉斯基可以緊緊地摟著妻子,默默地悼念那個與她相像的女子。
  他粗聲問道:「普拉斯基,你是和我們一條戰線的吧?」
  「是,長官。我沒事。」
  還是有心事。但是萊姆自顧自地說:「你檢查屍體了嗎?」
  他點點頭,「我和法醫裡的值班醫生一起檢查的。我讓他在靴子上綁了橡皮筋。」
  為了避免混淆腳印,萊姆規定他的犯罪現場調查員在腳上綁上橡皮筋。
  「很好。」萊姆急切地看了一眼裝奶板條箱,「開始行動吧。我們已經破壞了他的一個計劃。也許他會把怨氣撒在其他人身上,也許會買張車票逃往墨西哥。不管怎樣,我們要迅速行動。」
  年輕警員翻開筆記簿,「我——」
  「托馬斯,進來。托馬斯,你到底在哪兒?」
  「哦,我來了,林肯。」助手帶著愉快的笑容走進屋子,「聽到這樣客氣的請求,我總是樂意擱下一切。」
  「我們需要你再寫一個證據圖。」
  「真的嗎?」
  「請吧。」
  「你不是當真的。」
  「托馬斯。」
  「好吧。」
  「米拉·溫伯格犯罪現場。」
  助手寫下標題,準備好記號筆。林肯說:「普拉斯基,我聽說不是她自己的公寓?」
  「對,長官。是一對夫婦的。他們坐游輪外出度假了。我設法和他們通了話,但是他們從未聽說過米拉·溫伯格這個人。天,你真應該聽聽他們的聲音,心煩極了。他們一點都不知道那個人會是誰。他是撬開鎖進去的。」
  「那麼他知道裡面沒有人,也沒有報警器。」庫珀說,「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