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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而且,出錯的話後果是很嚴重的。比如,1938年的柏林。威廉·弗蘭克爾先生是那個猶太人威廉·弗蘭克爾還是非猶太人?差別相當大。另外,不管你對那些身穿褐色襯衫的小伙子的看法如何,他們在追蹤身份信息方面絕對是天才(而且他們是用電腦追蹤的!)。
  名字導致錯誤,錯誤就是噪音,噪音就是污染,污染必須被清除。
  叫愛麗絲·桑德森的人可能很多,但是愛麗絲3895只有一個。她為了讓我擁有一幅親愛的普雷斯科特先生的美國家庭油畫而丟了性命。
  米拉·溫伯格?當然,叫這個名字的人不多,但也不止一個。不過只有米拉9834為我喪了命。
  我敢說叫迪里昂·威廉斯的人肯定很多,但是只有6832-5794-8891-0923將會因強姦和謀殺米拉而被判終身監禁,這樣我就能隨心所欲地再次下手。
  此時,我走在去他家的路上(我得知,實際上是他女朋友家),攜帶著足夠的證據,讓人相信這個可憐人犯了姦殺罪,在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裡故意為之。
  迪里昂6832……
  我已經撥打了911,舉報說一輛舊的米色道奇汽車(他的汽車的牌子)正迅速逃離現場,車裡有一個黑人。「我能看到他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噢,快點派人過來!尖叫聲太嚇人了!」
  迪里昂6832,你真是個完美的嫌疑犯。半數左右的強姦犯都是在酗酒或吸毒之後犯罪的(現在他喝啤酒比較適度,但是幾年前他還加入了戒酒互助會)。大多數被強姦者都認識施暴者(迪里昂6832曾經給一家食品雜貨店做過木工,而已經死去的米拉9834最近經常光顧這家小店,所以推測兩人之前認識是合乎情理的,儘管他們可能素不相識)。
  大多數強姦犯的年齡都是30歲或不足30歲(而迪里昂6832恰好是這個歲數)。不像走私毒品或吸毒的人,他們除了家庭暴力之外,之前沒有多次被捕的記錄。而我的替罪羊有毆打女友的罪名。還能有比這更完美的嗎?大多數強姦犯都是社會地位低下,經濟條件差的(他已經失業幾個月了)。
  現在,陪審團的女士們、先生們,請注意,在強姦罪發生的前兩天,被告買了一盒戰神避孕套,和在受害人身邊發現的兩隻避孕套是同一個牌子(當然了,我用過的那兩個,早就不在原地了。DNA檢測很危險的,特別是現在紐約警方正在從包括強姦罪在內的所有重罪中抽樣。在英國,如果你的狗在人行道上大小便或者你駕車時大膽地反向轉彎而接到傳票,你很快就會被抓)。
  警方做調查時,可能還會考慮到一個事實。迪里昂6832曾經是一名參加過伊拉克戰爭的退伍軍人。退役時,他那把.45口徑手槍不知去向。他沒有上繳手槍,說是在作戰時弄丟了。
  但是奇怪的是,幾年前他買過.45口徑手槍用的彈藥。
  如果警方獲悉了這一事實(這很容易辦到),他們或許會斷定他攜帶槍支。再往深處調查,他們會發現他曾因創傷後應激障礙綜合征,在退伍軍人管理署醫院接受過治療。
  一個精神不穩、攜帶槍支的嫌疑犯?
  警察怎麼不會一槍把他擊斃呢?
  希望如此吧。我對自己所選的16碼也不總是很自信。有些案件發生時不在場的證明你永遠也想不到。有時陪審團都是些白癡。或許今天迪里昂6832就會被塞進帶有拉鏈的裝屍袋。怎麼不會呢?上帝總讓我焦躁不安,難道我不該行點好運作為補償嗎?要知道,這種日子也不好過。
  他家在布魯克林,走路去的話要花半個小時左右。和米拉9834交易後,我依然熱血沸騰,走起路來興致勃勃。背包重重地壓著我的脊樑。裡面不僅裝著捏造的證據和留有迪里昂6832足跡的鞋子,還有今天我在街上晃蕩時發現的幾樣寶貝。遺憾的是,我的口袋裡只裝了從米拉9834身上得到的一個小小的紀念品——她的一片指甲蓋。我也想要更私密的,但是在曼哈頓,死了人可是件大事,身體的某個部位少了會被很多人關注的。
  我稍微加快了步伐,愜意地聽著背包啪啪地拍打在我背上的聲音,享受著這個晴朗的春日星期天,回味著我和米拉9834之間的交易。
  或許我是紐約市最危險的人物,但我也是無懈可擊的,因為對那些可能傷害我的人來說,我幾乎是無形的。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十分寬慰?
  一道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從街上射來的一道閃光。
  紅色。
  又一道閃光。藍色。
  迪里昂·威廉斯緊握著手機。他正在給一位朋友打電話,想找到以前的老闆。這個人在他做的木工生意破產後,就留下一屁股債,銷聲匿跡了。他欠了迪里昂·威廉斯4000多美元。迪里昂可是他最可靠的員工。
  「迪里昂。」電話線那端的人說,「我也不清楚他的行蹤。他讓我撐著……」
  「我給你打回去。」
  卡嗒。
  當這個大個子男人透過窗簾往外望時,他的掌心冒汗了。窗簾是他和詹妮斯在星期六剛剛掛上的(威廉斯覺得很難受,難受得很,因為她不得不支付兩人的開銷——噢,他真不想失業)。他注意到那幾道閃光是從兩輛無標記警車上的格柵燈發出來的。兩名偵探下了車,解開了外衣的紐扣,倒不是因為這個春日非常暖和。警車飛速開往十字路口,去封鎖路段。
  他們謹慎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走向威廉斯的米色道奇(這一舉動把他最後的一線希望擊得粉碎,他本以為這不過是個奇怪的巧合),記下了車牌號,掃了一眼車內。其中一個對著無線通訊設備說了什麼。
  威廉斯絕望地垂下眼簾,從胸腔中吁出一口惡氣。
  她又故伎重演了。
  她……
  去年威廉斯和一個女人陷入了感情糾紛。這個女人不僅性感迷人,而且聰慧善良。至少開始時貌似如此。可是,他們還沒正式交往多久,她就變成了一個動輒發怒的惡婦。喜怒無常、好嫉妒、愛報復、情緒多變……他和她相處了四個月,那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時光。大多數時間裡,他都是在保護她的兒女免受親生母親的傷害。
  他的好心好意反而招來了牢獄之災。一天晚上,萊蒂西婭訓斥自己的女兒沒有把罐子擦乾淨,對著她揮拳舞掌。威廉斯本能地抓住了萊蒂西婭的手臂,女孩子哭泣著逃走了。他設法讓她平靜下來,這件事似乎平息了。誰想幾個小時後,他坐在門廊上,正在考慮怎樣把孩子們從她身邊帶走,或是送到他們的父親那裡時,警察來了,他被逮捕了。
  萊蒂西婭給他強加了毆打的罪名,還露出被捏得青腫的手臂給人看。威廉斯驚呆了。他解釋了事情的原委,但是警察還是把他逮捕了。這個案子接受了審理,但是威廉斯不讓她的女兒出庭作證,儘管她很願意為他作證。他被判毆打輕罪,處以社區服務刑罰。
  但是在審判期間,他證實了萊蒂西婭的蠻橫行為。檢察官相信了他,並把這個女人的姓名上報了社會服務部。隨後,一名社會工作者來到她家,調查了孩子們的處境。然後把孩子們帶走,交由父親監護。
  此後,萊蒂西婭開始折磨威廉斯。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幾個月前她突然失蹤了。威廉斯正在想這下他可算沒事兒了……
  可現在又出了事。他知道她是幕後策劃者。
  天哪,我的上帝啊,一個男人的忍耐力有多強?
  他又看了一下。不,偵探已經拔出了手槍!
  一波恐懼的浪潮傳遍了他的全身。她竟會傷害自己的一個孩子,然後宣稱是他幹的?若果真如此,他也不覺得吃驚。
  威廉斯的雙手顫抖,大顆大顆的淚珠沿著他寬闊的面頰滾落下來。他再次感受到了在沙漠戰爭中震懾他的驚恐。當時他一扭頭正好看到他的戰友——一個笑呵呵的阿拉巴馬州人——被伊軍投擲的一枚火箭推進榴彈炸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從那時起,他的精神就時好時壞。他被槍打過,被子彈噴濺得渾身是沙,也被熱浪烤得昏死過。但是眼看著詹森變成了肉醬,這徹底地震撼了他的靈魂。從此他就一直和創傷後應激障礙綜合征做鬥爭,現在這病情又發作了。
  徹底、無助的恐懼。
  「不,不,不,不。」他喘著氣,艱難地呼吸。幾個月前他以為病情好多了,已經停止用藥了。
  現在,看到偵探們包抄了他的家,迪里昂·威廉斯茫然地想:衝出去,跑!
  他不得不劃清界限。為了證明詹妮斯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為了保護她和她的兒子——他真愛的兩個人——他得走掉。他掛上前門的鎖鏈,扣上死鎖,跑上樓,找了個袋子,把他能想到的東西統統塞進去。儘是些沒用的東西:拿了剃鬚膏,沒拿剃鬚刀;拿了內衣褲,沒拿襯衣;拿了鞋,沒拿襪子。
  他還從壁櫥裡拿出另外一樣東西。
  他的軍用手槍,一支柯爾特式.45口徑的自動手槍。槍沒有上膛——他從來沒想過朝誰開槍。但是衝出警察的包圍或者不得不劫車時,可以用來嚇唬嚇唬人。
  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