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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節

「那個死了的,就是『直升機』,是個無線電報務員,」迪特爾解釋道,「我掌握了他的密碼本的副本。不幸的是他沒有隨身帶著他那套傢伙。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台發報機,就可以模仿『直升機』。」
「你不能使用其他無線電發射器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他使用的頻率?」
迪特爾搖搖頭說:「每台發射機的聲音都不相同,經驗豐富的人一聽就聽得出來。那種小手提箱發報機十分獨特,它省略了所有不必要的電路以減小體積,其結果是音質很差。如果我們恰好從其他特工那裡繳獲過一台完全一樣的機器,倒是可以冒險使用一下。」
「我們或許在哪兒能找到一台。」
「如果有,也可能是在柏林。找到『直升機』的機器更容易些。」
「你要怎麼找它?」
「那個姑娘能告訴我它在哪兒。」
此後一路上迪特爾一直在考慮著自己的審訊策略。他可以在男人面前折磨那個姑娘,但他們可能會挺過去。最好是在姑娘面前拷打那幾個男人。但應該能找到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當他們經過蘭斯中心的公共圖書館時,一個計劃在他腦海中形成。他以前就注意過這座大樓。這是一顆小小的明珠,是一個小花園中矗立的用棕色石塊製成的裝飾派設計傑作。「你不介意讓車在這兒停一會兒吧,韋伯少校?」他說。
韋伯低聲給他的司機下了命令。
「後備箱裡有沒有什麼工具?」
「我不知道,」韋伯說,「你要幹什麼?」
司機說:「有的,少校,我們有維修工具箱。」。
「裡面有大號的錘子嗎?」
「有。」司機跳下車。
「不會耽擱幾分鐘時間。」迪特爾說著下了車。
司機遞給他一把長柄的錘子,錘頭短粗結實。迪特爾經過安德魯?卡內基的半身像朝圖書館走去。當然這裡是關著的,到處漆黑一片。玻璃門外被精心鍛制的鐵柵欄圍護起來。他前後走了幾步,繞到大樓的側面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那裡只有一扇普通的木板門,上面標著「市檔案館」的字樣。
迪特爾揮起大錘對著門鎖砸下去,只消四錘便砸開了鎖頭。他進入裡面,打開燈。他沿著狹窄的樓梯跑上樓,穿過休息大廳進入小說區。在沿著F字母找到了福樓拜的作品,拿出那本他要找的書——《包法利夫人》。這並不是什麼運氣,因為全法國任何一家圖書館都應該有這本書。
他把書翻到第九章,找到他在琢磨的那個段落。那段文字和他記憶裡的一點兒不差。他要讓這段話好好為自己服務一下了。
他回到了車上。莫德爾覺得很有趣。韋伯懷疑地問:「你想讀點兒東西了?」
「我有時候失眠。」迪特爾回答。
莫德爾笑了起來。他從迪特爾手裡拿起書,讀了上面的標題。「世界文學經典。」他說,「不管失眠不失眠,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砸開圖書館來借書。」
他們駛入了聖-塞西勒。到達城堡的時候,迪特爾的計劃已經完全成形了。
他命令黑塞剝光米歇爾的衣服,把他綁在行刑室的椅子上準備受審。「讓他看拔指甲的刑具。」他說。「把它們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這些事情做完後,他從樓上的辦公室拿了一支鋼筆、一瓶墨水和一沓信紙。莫德爾躲在行刑室的角落裡觀看。
迪特爾花了幾分鐘時間打量著米歇爾。這位抵抗組織領導人個子很高,眼睛周圍的皺紋很吸引人。他那種壞男孩的樣子很討女性喜歡。現在他有些害怕,但意志堅定。迪特爾想,他正在思考如何挺住嚴刑拷打,盡量堅持得更久一些。
迪特爾把鋼筆、墨水和信紙放在桌上,跟指甲鉗子擺在一起,表明這些東西可以互相替代。「把他的手解開。」他說。
黑塞遵照了吩咐。米歇爾臉上的表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但也害怕這不是真的。
迪特爾對沃爾特?莫德爾說:「在審訊囚犯之前,我都要獲取他們的筆跡樣本。」
「他們的筆跡?」
迪特爾點點頭,他看著米歇爾,後者好像聽懂了這簡短德語對話表達的意思。他顯得很有希望的樣子。
迪特爾從口袋裡掏出《包法利夫人》,打開它,把它放在桌子上。「把第九章抄下來。」他用法語對米歇爾說。
米歇爾猶豫了。這種要求似乎無害。他懷疑這是一個詭計,這迪特爾看得出來,但他看不出究竟是為什麼。迪特爾等待著。抵抗組織被告知要盡一切可能推遲嚴刑折磨的開始。米歇爾迫不得已地把這當成一種拖延手段,這件事不大可能無害,但總比把他的指甲拔出來好。經過很長時間的停頓,他說:「好吧。」然後寫了起來。
迪特爾看著他。他的字跡很大,筆體誇張。印刷的兩頁他寫了六張信紙。米歇爾再往後翻頁時,迪特爾攔住了他。他讓漢斯把米歇爾送回他的牢房,把吉爾貝塔帶上來。
莫德爾看著米歇爾寫的東西,困惑地搖搖頭說:「我看不出你想幹什麼。」他還回這幾張紙,又坐到剛才的位子上。
迪特爾非常小心地撕開其中一張,只留下一部分句子。
吉爾貝塔走了進來,面帶驚恐但充滿蔑視。她說:「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們,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朋友。再說,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管開車。」
迪特爾讓她坐下,並給她遞上一杯咖啡。「這是真咖啡。」他說。法國人只能喝到代用咖啡。
她啜飲著,說了聲謝謝。
迪特爾打量著她。她很漂亮,長長的黑頭髮,黑眼睛,儘管表情上顯得有些愚鈍。「你是一個可愛的女人,吉爾貝塔,」他說,「我不相信你有一顆兇手的心。」
「是的,我沒有!」她由衷地說。
「女人做一切都是因為愛情,對吧?」
她驚訝地看著他說:「你很懂。」
「我還知道你的一切。你愛上了米歇爾。」
她低下頭去,一言不發。
「當然,他已經結了婚。很可惜。但是你愛他。因此你就幫助抵抗組織。一切出於愛,不是恨。」
她點點頭。
「我說對了?」他說,「你要回答。」
她低聲說:「對。」
「但你被誤導了,我親愛的。」
「我知道我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