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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珀西說:「上帝保佑你,『果凍』。」
「果凍」說:「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珀西說,「等你喝完這杯杜松子酒,我帶你回家收拾東西,然後我們坐車去訓練中心。」
「什麼,今晚?」
「我跟你說過這件事很重要。」
她喝下她的杯中殘酒。「好吧,我準備好了。」
看著她那豐腴的臀部從酒吧凳上滑下來,弗立克不禁想,真不知道她怎麼對付跳傘這一關。
幾個人離開了酒吧。珀西對弗立克問:「你一個人坐地鐵回去行吧?」
「當然。」
「那我們明天在精修學校見。」
「我會準時到的。」弗立克說著,跟他們告別。
她趕往就近的地鐵站,感到滿心歡喜。這是一個溫和的夏日傍晚,東倫敦到處一片生機。幾個蓬頭垢面的男孩子用棍子和一個磨禿的網球玩板球;一個穿著髒工作服的男人正趕著回家吃晚飯;一個穿制服的休假士兵,口袋裡裝著一包香煙和幾個先令,昂首闊步在便道上走著,彷彿世間的快樂盡在掌握之中,讓路過的三個穿無袖連衣裙、戴著草帽的女孩訕笑不已。所有這些人的命運都要在未來幾天內作出定斷,想到這兒,弗立克的心裡又變得沉甸甸的。
坐在回貝斯沃特的地鐵上,她的情緒又低落下來。她還是沒有找到整個小組最關鍵的成員。沒有電話機械師,「果凍」有可能把炸藥放錯地方。儘管還是能夠造成破壞,但如果能在一兩天內修復的話,花費這麼大的努力去冒險就不值了。
回到她的單人間,她發現哥哥馬克正在等她。她緊緊擁抱他,吻他。「真沒想到你來了,這太好了!」她說。
「我有一個晚上的空閒,所以我想帶你出去喝一杯。」他說。
「斯蒂夫在哪兒?」
「正在萊姆裡吉斯給部隊演《奧賽羅》。現在我們基本上都在給ENSA工作。」ENSA是「全國娛樂服務協會」的簡稱,專門為部隊組織演出活動。「我們去哪兒?」他說。
弗立克很累,第一個反應是哪兒也不想去。但她想到自己週五就要去法國了,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跟哥哥在一起的機會。「倫敦西區怎麼樣?」她問。
「我們去逛逛夜總會。」
「好極了!」
他們離開家,手挽著手上了大街。弗立克說:「我今天早上見到媽了。」
「她怎麼樣?」
「很好,但她對你和斯蒂夫的事兒還是不肯軟下來,我很遺憾。」
「我也沒指望什麼。你怎麼那麼巧,能見到媽?」
「我去了趟索默斯霍爾姆,解釋起來得花半天時間。」
「應該是什麼保密活動吧,我猜。」
她笑了一下算作承認,想到自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她又歎了口氣說:「我想,你認識的人裡頭,不會剛好有一個能說法語的女電話機械師吧?」
他停下腳步,說:「嗯,大概有吧。」
15
蕾瑪斯小姐很痛苦。她僵硬地坐在小桌子後面那張硬硬的直背椅子上,自我克制讓她的臉看上去像一張面具。她一動也不敢動,還戴著她的鍾形帽子,緊緊抓著她放在膝頭的皮手提包。她那肥胖的小手有節奏地按著提包帶,手指上沒戴任何戒指,事實上她只戴了一件首飾,那是一個小巧的銀製十字架項鏈。
在她周圍,工作到很晚的文員和秘書穿著漂漂亮亮的制服,繼續在打字、整理檔案。按照迪特爾的指示,當與她的目光相對時,他們禮貌地微笑,每過一會兒就會有一個姑娘跟她說上一兩句,給她送水或咖啡。
迪特爾坐在那兒看著她,黑塞中尉和斯蒂芬妮分別坐在他的兩側。漢斯?黑塞有著德國工人階層那種堅韌和鎮定,冷靜地旁觀著,各種折磨拷問他見過太多了。斯蒂芬妮的情緒就不那麼平靜了,但她也在練習克制。她看上去不太高興,但什麼也沒說,她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取悅迪特爾。
蕾瑪斯小姐的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迪特爾很清楚這一點。比爆裂的膀胱更糟糕的是她就要在這些彬彬有禮、穿著考究的工作人員面前把自己弄得滿身污穢。對一位高尚的老婦人來說,這簡直是一場噩夢。他很佩服她的毅力,琢磨著她是否準備招供,把一切都告訴他,還是打算繼續撐下去。
一個年輕的下士在迪特爾身邊立正,說:「請原諒,少校,韋伯少校,辦公室有請。」
迪特爾本想讓士兵捎話說,如果你想見我,就自己過來,但他想到暫時沒必要跟韋伯撕破臉,如果自己讓他幾分,韋伯還可能更合作些。「好的,」然後他對黑塞說,「漢斯,如果她招供的話,你知道該問些什麼。」
「是的,少校。」
「如果她不招……斯蒂芬妮,可以去體育咖啡館,給我弄瓶啤酒,再帶一個杯子過來好嗎?」
「當然可以。」能有個理由離開這個房間,她簡直感激不盡。
迪特爾跟著下士到了威利?韋伯的辦公室。這是一個位於城堡前端的大房間,有三個高大的窗戶俯瞰廣場。迪特爾望著城鎮的上空夕陽西下,傾斜的光線照射在中世紀教堂的弧形拱門和扶壁上,輪廓鮮明。他看見斯蒂芬妮穿著高跟鞋橫穿廣場,那步態就像一匹賽馬,輕盈優美,同時又強大有力。
士兵們在廣場上幹活,把三根粗壯的木樑整齊地豎成一排。迪特爾皺起了眉頭說:「這是行刑隊嗎?」
「處決週日遭遇戰裡活下來的恐怖分子,」韋伯回答,「我知道你已經審問完他們了。」
迪特爾點了點頭說:「他們把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了。」
「公開槍斃他們,警告其他想加入抵抗組織的人。」
「好主意,」迪特爾說,「不過,這對加斯東倒合適,但貝特朗和吉納維芙的傷很重,我很奇怪他們竟然還能走。」
「他們會被抬著去見上帝。不過我叫你來不是為了這件事,我在巴黎的上司一直在問我,有沒有取得什麼新進展。」
「那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威利?」
「經過了四十八小時的調查,你拘捕了一名老婦人,她的房子裡可能藏過盟軍特工,也可能沒有,到現在她還什麼也沒說。」
「那你希望告訴他們什麼呢?」
韋伯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希望告訴他們,我們已經端掉了法國抵抗組織!」
「那還需要更多時間,四十八個小時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