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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沃爾夫瞪了哈格德一小會,然後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的手在顫抖。他望著地板上的屍體,聲音彷彿一個夢遊者:「這個人叫加納。他正打算勒索我。」
  哈格德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瞥了瞥安妮和唐寧,然後說道:「這下有點棘手了,是吧?」
  沃爾夫含糊地點了點頭,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屍體,臉上掛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臉色慘白,額頭在書房檯燈的綠色燈光下,泛著潮濕的光澤。他無力地跌坐在椅子裡,身上無窮的精力彷彿被戳了一針的氣球一樣,霎時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哈格德拿起電話聽筒,注意到了被切斷的電話線,又眨起了眼睛,轉身環視了一圈。接著他慢慢地掛上聽筒,轉身向門口走去。
  沃爾夫並未注意到,但是安妮問了一句:「哈格德醫生,你現在要去哪兒啊?」
  「打電話,」他回答道,「通知警察。突發意外死亡還是暴力致死——」
  杜德利聽到了這句話。他忽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等一下,哈格德!」現在某些老式的威嚴又回到了他的聲音裡。
  醫生轉身問道:「什麼?」
  「你不能去通知警察,」沃爾夫嚴肅地說。
  「不能?」哈格德的眉毛又挑了起來,「我別無選擇。你不可能逃避——」
  「我倒是有這個打算,」沃爾夫堅持己見,「不管怎麼說,我也別無選擇。我可不能讓這消息登上報紙。這傢伙是個聯邦調查局探員。」
  哈格德看起來驚呆了:「但是如果他在勒索你……那你打他就可以判為正當防衛啊。」
  「但是我不能承認這一點。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報紙雜誌會愛死這消息的。還有參議院軍需委員會……」沃爾夫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了走投無路的表情,但他的下巴很快又剛硬了起來,那昭示著他的決心。
  安妮依然很冷靜,她說道:「也許如果屍體不是在這兒被發現的話……」
  哈格德抗議道:「如果他是個聯邦探員,那麼他的行蹤別人就很有可能知曉。這沒用的。警察可以——」
  「我不確定,」沃爾夫插嘴進來,「這個勒索犯很明顯是在謀一己私利,他應該只有一個人。很有可能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來過這兒。可能沒人知道今晚他去哪兒了。而且……」他猶豫了一小會,然後看著醫生說,「那麼如果屍體從頭到尾都不出現的話……」
  哈格德吃力地搖著頭:「這不可能,你不能……」
  他的聲音隨著沃爾夫的動作而逐漸減弱。沃爾夫轉向附近牆上的一扇窗戶,打開窗閂。這位百萬富翁望著兩層之下湍急的海水和無邊的黑暗,陷入了沉思。小小的雪花片從窗外的黑暗中飄了進來,在燈光中飛舞了一兩秒,然後消失不見了。
  「這樣不行的,沃爾夫,」哈格德說,「屍體還是會浮起來的,而肺裡沒有任何積水。這樣結論就很明顯了。除此之外,我也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
  沃爾夫轉過身來怒目相向:「你不得不做,你沒得選擇。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但我必須要做些事情。」
  「看在上帝的分上!」哈格德有些崩潰,「別這麼做了!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無法逃脫的。我打電話了。」他轉身再次走向門口。
  「唐寧!」沃爾夫命令道,「攔住他!」
  唐寧通常對沃爾夫的命令服從得連一秒鐘都不遲疑。但是今天,一個晚上他就遲疑了兩次。但是哈格德被安妮攔了下來,她站在了門口,挑戰似的面對著醫生。
  「別這麼著急啊,醫生,」她說。
  沃爾夫也追了過來,插話道:「聽我說幾句話。」
  哈格德面對著安妮有些不知所措,他半轉過身來。
  沃爾夫語速很快地說道:「這根本就不算是謀殺。根本就不是。我並沒有謀殺他的意圖。你知道的。他是個勒索者。我不會因為這個混蛋恰好有心臟病就被逮捕的。陪審團沒辦法控告我,但是報紙雜誌卻不會放過這個消息,他們等著把消息一挖再挖,他們會把這消息寫得非常離譜,而且如果這消息讓參議院軍需委員會知道了,我就真的倒大霉了。」
  沃爾夫發現他的一番說辭並未產生什麼實際的效果。他忽然停了下來,試了另一種方法:「哈格德,你已經研究現在的課題長達十年之久了吧。你現在就快有大突破了。你願意現有的一切全都從頭開始嗎?即使有人能提供你不需要花錢的新實驗室和足夠多的實驗設備,然而你的實驗小白鼠要怎麼辦呢?為了繁殖這些小白鼠,你需要花多長的時間?還有那些你已經培養了好多年的細胞呢?情況會變得非常糟糕,如果——」
  一擊中的。醫生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努力地憋出了幾個字,好像剛被揍過一頓一樣:
  「你——你不能——」
  「實驗室是我的財產,裡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對它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而且我說到做到——如果必要的話。」
  科學實驗的大廈即將在哈格德面前崩塌,他近乎崩潰了,往前踉蹌了一步。
  沃爾夫看著他眼裡的表情,喊了一句:「唐寧!」
  哈格德停下了腳步。「該死的,好吧,」他說,「你贏了。但是總有一天……」他的眼盯著沃爾夫看了好一會,然後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那你又能做什麼呢?根本就沒辦法——」
  「我們現在就要找到一種辦法,」沃爾夫回答,「你是個醫生。你應該給出一些建議——」   棒槌學堂·出 品 答案從安妮·沃爾夫口中傳了過來,她平靜地說:「杜德利,松樹林。」
  沃爾夫轉過身來,看著她。他怔怔地站了好一會。接著一字一頓地說:「是啊,當然。就是這個了。沒有人會發現的。」
  「松樹林?」哈格德問道,「是什麼——」
  「基地,」沃爾夫說,「老墓地。就在這附近。這房子往東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松樹林裡,那地方從未有人煙的。我懷疑根本就沒多少人知道那地方。如果屍體藏在那,永遠都沒人能發現。」
  在沃爾夫說完之後,大家又一片寂靜,空氣裡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最後,哈格德說:「你下定決心了?」
  沃爾夫點了點頭:「沒錯。」
  醫生滿腹狐疑地望著唐寧:「那他怎麼辦?」
  沃爾夫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唐寧,」他毫無音調地說,「會照我說的去做的。」
  哈格德瞅了一眼安妮,她依然堵在門口。然後,他下定了決心:「看起來我好像沒什麼其他的選擇了。我們最好快點把這事情辦完。」
  杜德利·沃爾夫是這項工程的隊長,他既殘忍無情,又極富效率:「安妮,去樓下跟高爾特聊天,穩住他。唐寧,去找一把鶴嘴鋤和幾把鏟子,確保不要讓任何僕人看到你。跟我們在靠近高速公路的門口會合,我們會從後門過去。」
  沃爾夫、哈格德和唐寧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都工作得相當辛苦。搬運屍體走這麼遠的距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們還是做到了。
  幽暗的松樹林裡,豎立著幾塊小小的墓碑。這群男人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瘋狂地幹著活。哈格德小心翼翼地切開墓穴上的草地,彷彿在做解剖實驗般地將薄薄的草皮一片片切下來放在一旁,唐寧的臉比以往還要慘白,他將草皮片疊在一邊。
  每個人都經受不住接下來這項工程的體力考驗。不過很幸運的是,冰凍的表層硬土下,是沙質的土壤,不是很硬,因此也不是很難挖。
  當他們挖了有大概四英尺深時,哈格德開始說話。「這麼深就足夠啦,」他的聲音像是輕聲的耳語,「如果我們挖得再深一些,就會碰到一些我們不想見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