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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

「原來如此!」他釋疑了。
白光將轎車開回靜安寺路住宅,吩咐司機阿三,天亮就將車送去修理。
李堅和白光登樓進了餐廳,等著傭人送來夜宵。
李堅以為白光會埋怨他冒失,他也自認這次的行動太冒失了,若無白光相救,他也難逃敵手。然而白光什麼也不說,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她只靠在沙發上,吸著香煙。
李堅倒沉不住氣了:「你怎麼不埋怨我?」
白光苦笑道:「我已經寫條子告訴你不要聽信劉娜的鬼話,你不接受,我能說什麼!」
李堅不無愧悔地說:「啊,對不起……」
白光吐出一口煙霧,揮揮夾著香煙的手:「對我,你完全不必表示歉意。我也絕不會因為你不聽我的勸告責怪你。但是,天鋒啊,如果你再這樣不顧一切蠻幹,遲早我也要跟著你做無謂的犧牲。」
李堅更加愧悔了:「啊……這件事……」
白光搶著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可以不必再提。關鍵是今後——這樣的事絕不能重演。你同意嗎?」
「是的。」
「好,我來告訴你真相。
「你殺的這個叫胡本儒的人,戰前是復興社即現在的軍統特務上海站站長,日寇佔領上海後,他被捕叛變投敵,成為日寇一條忠誠的獵狗——汪偽政權特務機關長。他對老百姓危害固然極大,但更受威脅的,是留在上海的軍統、中統組織和人員,因為他不僅瞭解內幕,還認識他們每一個人!
這就是軍統、中統急於謀殺他的原因。
但是,原軍統、中統叛投分子很多,如果知道胡本儒是他們所殺,必然人人自危,要採取報復行動;他們仗勢日寇,軍統、中統的人抵擋不住的,所以他們就設計假手於你,以免與敵方特務結怨!」
李堅這才恍然大悟,捶著手心說:「啊,原來是這樣!」
白光接著說:「你知道你下手殺胡本儒的地方,為什麼會遭到圍攻嗎?因為那裡是特務機關——極司菲而路76號!」
李堅說:「這個地名好耳熟啊。」
「這個地方曾經發生過震驚京、滬、杭的大案,當然會耳熟了。
你聽說過少將軍李劍嗎?」
「啊,那是中外馳名的抗日英雄!」
「是的。戰前少將軍李劍來到上海,受各國特務包圍,他與日本特務機關長山本鳩夫有師生之誼——李劍曾在東京陸軍大學受訓,當時山本是日本陸軍大學的教官。
李劍與山本周旋,騙取了山本信任,向李劍提供了大量軍火。最後李劍隻身一人,搗毀了極司菲而路76號日特機關!」
李堅讚歎:「少將軍可謂蓋世英雄!」
「日寇和漢奸修復了76號,你誤打誤撞闖了去豈不危險!」
李堅問:「你怎麼知道我要採取行動?而且準確地追了來?」
白光說:「我在台上看到劉娜去找你,就知道她是要誘使你去幹什麼事了。看到你追著胡本儒而去,就知道你要對他下手了。我猜到你不會在舞廳門外擊斃他——這樣你很難脫身,必會追他而去,他又必會回極司菲而路——你的危險可想而知!」
「既知有危險,你還趕了去……」
白光揮揮說:「不說這個。」
「為什麼不說?你冒那麼大風險救我……」
白光再次揮手:「天鋒,在化妝室我毫不猶豫救了你,把你領回家來,就決心與你同命運了,所以別的你什麼也不要問,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假如你一定要我說點什麼,那麼,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要去幹什麼,事先告訴我——我決不阻攔,而是會幫你去做。」
李堅大受感動:「啊好——我盡可能事先告訴你,但並不希望你的幫助,因為我要幹的事,是非常危險的事……」
「比剛才那一幕更危險嗎?」
傭人送來夜宵,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白光吃著夜宵突然問李堅:「張影給你的感覺如何?」
李堅皺皺眉:「什麼感覺啊?」
白光笑了:「我不是指的男女之間的——我相信你不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感覺。」
李堅聳聳肩:「她不過是你介紹的一個嚮導而已,我需要她帶我熟悉租界環境,僅此而已。」
「她沒有和你說我什麼嗎?」
「我就從來不打聽別人說了我什麼。我的個性是: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必須自己去識別,絕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白光很滿意地笑了:「你的一言一行,你的眼睛、神態中都透視出充滿了自信。天鋒,或者就因這一點,使我愛上了你。」
李堅搖搖頭:「這是可悲的——愛上一個殺手,注定是悲劇。」
「是不是悲劇,要看我們怎麼去演繹——如果我們都有良好的願望,是能夠以喜劇結尾的。」
李堅搖搖頭:「明明是悲劇,我們卻要演成喜劇,我們豈不是很蹩腳的演員。」
「天鋒!」白光生氣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扔,「如果你想拒絕我,可以正面說明!」
李堅一愣,「啊——你看我的處境……」
「不管你自覺處境如何,良好的願望總該有的!」
「光有良好願望又有何用?」
「有了良好願望,就可以朝這個方向去努力啊——努力改變悲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