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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李堅來不及做出反應,記者已按動了快門,燈光一閃,一張李連長和歌舞皇后的親暱合影已經攝入鏡頭,在膠捲上定形。
記者還想坐下來進行採訪,白光卻說:「啊,李先生今天剛露面,沒什麼可說的,改天再來訪吧。」
記者無奈而去。
李堅說:「何必將我的身份這麼快就公之於眾呢?這樣不大好吧。」
「遲早一回事,倒不如採取主動,免人說三道四瞎猜瞎議論。」
「過早引人注目,會很麻煩的。」
「有我呢,多大麻煩我都能替你擺平!」
李堅聳聳肩:「這對我不無諷刺——一個殺手需要一個女人當擋箭牌!」
她忙解釋:「天鋒,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以為我幫了你就很沒面子,你現在處於特殊情況中,需要幫助。這只不過一時的,咪咪的付出是有目的的——咪咪再強也是女人,女人需要男人呵護,而且是一輩子的——咪咪就是用一時的幫助換你一輩子的呵護。」
他聽了雖心裡得到一點補償,卻又聳聳肩說:「這恐怕會使你失望,殺手是沒有明天的人,你怎麼能企盼一輩子?」
「噓——!」她很俏皮地揮了揮手,「不許這樣講。我有信心會使你自覺地為咪咪活下去,陪咪咪終老一生!」
他聽了不免有些感動,但他不知該說什麼。
她忽然指點著幾個進來的人說:「快看啊——上海灘另一位赫赫有名的吳小開1來了!」
1小開——少爺、公子哥。
他隨她所指看去,只見舞廳老闆、大班點頭哈腰地迎進一位西服革履的青年人。此人很清秀,一手揮著折扇,一手挽著一位艷裝的少婦,挽著的手指上,夾著一支大雪茄。他的姿態極瀟灑。
「啊,倒是位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他叫吳雅男,他家是上海灘首屈一指的大富豪,開著吳記銀樓和錢莊,不僅在上海租界、華界有連鎖店,蘇、杭各地都有分號。」
他一笑:「過去小說上有句形容詞——富可敵國!不過如此了吧。但這與你我何干?」
她看看他:「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想讓你注意這個很特別的人物。」
「但你首先向我介紹的是他如何有錢。」
「你這人!倒挺會挑刺的。」她故作生氣的樣子。
他又一笑:「是你說話語無倫次,怎麼能怪我呢?說話要簡練,重心不要偏離,不要囉囉嗦嗦。」
「從今往後我偏要在你耳邊囉囉嗦嗦!」
他妥協了:「好了,好了,你到底要我注意他什麼特別啊?」
她笑了:「天鋒啊,男人對女人要有耐心,這一點從現在起就要學。其實也沒什麼,我只覺得吳雅男有些可疑……」
「嗨,他與你何干?與我何干?你疑他什麼呀,省省心吧。」
「說的也是——啊,我該去化妝了。」她起身招招手,一位舞女走了過來,她向他介紹:「這位是張影小姐。張小姐,我就拜託你陪陪他了。今後你天天陪他出去逛街,我會付錢給你的。」

第06章 銀樓小開吳雅男

張影坐在白光原先坐的椅子上:「李先生,我陪你跳支舞吧!」
李堅苦笑:「我不會跳舞——我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進舞廳。」
張影有些驚訝:「是嗎?你和白小姐是……」
「我和她相識剛過二十四小時吧。」
張影更驚訝了,「可是……白小姐說你住在她家的?」
「是的。」李堅承認,「昨夜我在她家住宿,今晚還要回她家住宿,今後還不知會在她家住多久。張小姐,你不會明白的,也沒有必要明白。我既不會跳舞,你也實在沒有必要陪我,所以你可以自便了。」
張影笑了笑說:「李先生,我不是白陪你的,我是舞女,以陪客人跳舞為生。白小姐是叫我過來『坐檯子』的,她會付給我錢。今晚我就只能陪你了——無論你跳舞還是不跳舞。」
李堅的確是初次進舞廳,對舞廳的規矩一無所知。張影見他流露出驚訝之色,就向他解釋舞女有陪舞客跳舞的義務,一般是無須付費的,但舞客總要送給她幾張舞票或現金作為小費。給舞票舞女去兌現時,舞廳要「抽頭」,一般只給七八成現金,所以舞客多準備好現金,讓舞女多得實惠:「坐檯子」就是今晚包下來了。一直要陪到舞廳散場,這就需要你給舞女一定費用;也可以將舞女帶出舞廳去陪酒應酬或做別的遊樂,只是費用更高了。一般都是熟舞客,有了一定交情的,否則舞女也有權拒絕。
李堅問:「你是哪裡人?在這裡做多久了?」
張影答道:「我是東北人,流亡到上海的。做舞女還不到一年。」
李堅看對方言談舉止很大方。雖也搽粉抹紅,卻沒有這種職業女人的妖氣:「在東北大概還是學生吧?」
「是的,剛上了兩年大學,戰爭迫使輟學。一家老小來上海無以為生,只好做舞女了。」張影說著,頗有自卑之色。
李堅說:「職業沒有貴賤之分,關鍵在於個人的作為。歌伎梁紅玉不也成為名垂青史的抗金巾幗英雄了嗎?」
張影笑道:「好!我們共勉吧。」
李堅聽了看看對方:「什麼意思?」
張影說:「你很快就要成為公眾人物了。剛才記者採訪,幾分鐘後舞廳中已無人不知你的身份,也無人不知你現在住在白小姐家中。今後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也成了新聞人物。」
「啊!」這是李堅所想不到的。
吳雅男一手端著高腳酒杯,一手夾著雪茄,搖搖晃晃走過來。
「張小姐,能介紹我與這位先生相識嗎?」
張影忙起身做了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