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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節

我們謹慎的沿著山路,向半山腰的穹窿銀城走去,從這裡開始,每過一處都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歷史的滄桑感。山體已經嚴重被風化,有些地方的岩石佈滿了孔洞,用刀柄輕輕一碰,就會變成渣滓簌簌的掉落。
隨著山風的吹過,一些孔洞多的山石,還會發出嗚嗚的聲響,如歌如泣,像是在哭訴著這座偉大雄城的悲涼遭遇。
西藏是一個篤信萬物有靈的地方,長期與群山、湖泊、草甸、藍天為伴,與駿馬、雄鷹、獒犬、牛羊為友,自然界的一切在藏民眼中都是神的子民,渾身充滿了神性。
西藏人認為石頭是具有靈性的,是能夠聯絡上天的,他們熱衷於在石頭上刻畫,祈求上天保佑自己和家人。
在西藏,人們敬畏神山:岡仁波齊、南迦巴瓦、珠穆朗瑪,都是宇宙中最神聖的彼岸;人們崇敬聖湖:瑪旁雍、羊卓雍、納木錯,都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家園;人們鍾愛石頭:天珠、珊瑚、瑪瑙、硨磲、綠松石,都是神的靈氣聚結的慧根;人們珍惜植被:煨桑時從草籽、松枝、柏木、青稞、糌粑中升起的靄靄煙霧,寄托了對上天的無限景仰。
於是,在西藏,每一塊石頭,每一滴水都有她的故事,每一個生靈都有她的傳說。
每當經過山口、關隘、江畔、村落、牧場抑或天葬場,總會與一座座用石塊壘積成的瑪尼堆不期而遇,藏族稱之為曼扎(意為曼陀羅)或石供。虔誠的人們在這些石堆上面插上經幢,掛滿經幡,或者擺置犛牛頭骨,焚香禱告。
一直以來,在藏民心中,瑪尼堆就是一個航向或者路標,被放置在轉經或者行走的山口或者路口上,為行人標記著行走的路線,指引著歸鄉的方向。
試想,在廖無人跡的高原,四周都是高山草甸,懸崖河谷,時而還會遇到猛禽野獸,見到瑪尼堆,不僅可以提示路線,更可以撫慰內心的恐懼。飄揚的經幡和沉靜的石堆,似乎就是神對子民的眷顧。
因此,藏民每每走到瑪尼堆跟前,總會隨手撿起小石子往上堆積,以為誦經一次,然後口中含著「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圍繞馬尼堆轉上一圈,視為念過一千遍經文。
銀城之下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巨大的瑪尼堆,之前遇到的瑪尼堆,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石塊堆積而成。而這個巨大的瑪尼堆,已經完全堆成了一個建築群,前面一道猶如城牆,全是由一些巨石堆疊起來的,每一塊石頭都帶著不同的顏色和刻紋。
這些石塊上的經文,多是六字真言或是苯教的八字真言,氣勢非凡色彩斑斕,精美的如同一件件藝術品,放眼看去,無邊無際,使人眼花繚亂,不得不感歎於藏民們恆久的堅持,這是多麼浩大的工程啊。
這道圍牆有三米多高,從遠處看去,後面還有更高的石堆。想要進入銀城,就要從這些瑪尼堆穿過。
我們懷著朝聖的心理,一步步接近這些充滿靈氣的石堆。石牆後還有另一堵相同的石牆,兩面牆之間有幾米的間隙,形成了一條狹長的通道。兩面牆之間牆頭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風馬旗。
以前只是走馬觀花,並不知道這些風馬旗和彩色的經幡是何物,現在近距離觀察才發現,這不只是普通的彩旗,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經文,和精美的神話圖案。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一陣古怪的聲音,類似於祈禱或者是誦經的聲音,語調卻又非常怪異,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哀傷悲憤,充滿了神秘的韻律與獨特的節奏。
我看向其他人,低聲的問道:「這是什麼聲音?好像與藏傳佛教的誦經聲不同。」
安薩黎說道:「雖然我也聽不懂,但是,這種聲音帶給人的感覺,很像是我們族中大薩滿,在住持祈天祭祀時的誦文類似,難怪有專家推測,薩滿教也起源於象雄苯教。」
轉過這條通道,來到了一個小廣場,那古怪的聲音卻忽然消失了。
這裡有幾座高大的瑪尼堆,比牆面要高出許多。當我們走到中間的時候,卻發現最大的瑪尼堆前站著一個人。
這人背對著我們,身上的衣服五顏六色,頭上長髮垂肩,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這帽子十分獨特,與清朝皇妃們的頭飾外形差不多,兩邊還垂著一條條假髮般的黑絲。
從服飾和背影上看不出男女,但我直覺還是認為這是個男人,他似乎聽到我們的腳步聲,猛然間回過頭來。
雖然他面對著我們,但我並沒有看到他的臉,對著我們的竟是一個面具,而當大家看到這個面具後,全都後退了一步,倒吸一口冷氣。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大喊一聲:「鬼面武士!!」

第三百六十四章 苯教巫師
其他人立刻改成戰鬥隊形,雖然沒有拿出武器,但都心懷警惕,不停的向四周觀察著,似乎其他的石堆後面,還有不少人影晃動。
此時的廣場上空,聚集了不少從遠處飄來的烏雲,使得光線有些幽暗。
等到鬼面武士完全轉過身來,他忽然拿掉了面具。面具後面是一張蒼老的面孔,老人臉上佈滿了皺紋,皮膚黑中帶紅,雙眼卻如山鷹般炯炯有神。
他與普通藏民那種淳樸的氣質不同,更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智者,深邃的眼神中充滿了智慧的光輝。
老者忽然對我們彎腰鞠了個躬,用漢語說道:「扎西德勒!遠方的朋友,感謝你們對聖城的眷顧。不過,看樣子你們好像見過這種面具,能跟我說說嗎?」
大家都愣住了,這老人很明顯是西藏土著,精神雖然矍鑠,但身體非常羸弱,根本就不可能是鬼面武士那種身懷絕技的高手。
老潘最先反應過來,他馬上給老人還禮,恭敬的回答道:「扎西德勒!尊敬的長者,我們是懷著崇敬的心情,來祭拜神山聖城的,剛才的情形完全是意外。我們曾經在蒙古國遇到過一個人,他戴的面具跟您的樣式幾乎相同,所以我們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老者沉思了一會,微笑道:「看你們戒備的樣子,那個人不會是你們的朋友吧?不過,這與我無關。這種面具是我們苯教所獨有的,但歷史中曾有過記載,苯教教義傳播較廣,我國北方地區的薩滿教,曾經融合過一部分苯教的理念和儀軌,你們所見到的,應該就是藏傳苯教的法舞面具。」
我不由得想到,那鬼面武士看似在青蛇中地位獨特,他的面具也與青蛇其他人都不相同,聽這老者說完,我忽然覺得,那鬼面武士也許根本就不是青蛇的人,有可能是他們的合作夥伴,如同那些戴著青蛇標誌的光頭黨。
這時,從其他瑪尼堆後面,又陸續走出不少面具人,他們都全默默的站到了老者的身後。這些人的面具大多是各種動物的面孔,也有些面目猙獰的鬼怪面具,但都與這老者所戴面具不同,相比之下略顯粗糙。
我觀看老者的時候發現,他手中還拿著一面手鼓,這讓我不禁想起了北方的薩滿教。
老者這時與身後的眾人說了幾句藏語,那些人就都走向了廣場中間的空地。靠近中間那個最大的尼瑪堆前,還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有一些祭品,還有不少我不認識的法器。
老者又對我們說道:「今天是我們祈神的日子,我是本次的祭司阿尼—旦巴格讓,吉時已到,各位朋友如果有興趣,請到一旁觀禮。」
說完後,老者向廣場走去,我們這才看到,不知道何時,廣場的另一側,已經整齊的站了幾排人,這些人都是當地牧民裝扮,比平時打扮的更加艷麗,每排有十幾人。
只是,這些人手中都拿著長槍,雖然是獵槍,但數量眾多,同樣能對我們造成足夠的威脅。
我有些緊張的看向老潘,而其他人卻幾乎沒太在意,老潘卻搖搖頭說道:「沒關係,他們沒有敵意。」
這時,那些人忽然舉起了獵槍,但槍口卻是對著天空。不知何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幾塊面積龐大的烏雲,正壓在廣場的上方,離最高的尼瑪堆近在咫尺。
這天變得也太快了,剛才還晴空萬里,怎麼一會功夫就烏雲密佈,山雨欲來了,山風已經將那些風馬旗吹得獵獵作響。
安薩黎忽然說:「我們剛才聽到的奇怪聲音,應該就是阿尼在進行驅邪儀軌,阿尼在藏語裡,是對苯教巫師特有的稱呼。」
突然,砰砰砰!!砰砰!!
獵槍一排排射向天空,那些烏雲飄到我們頭上就停下來了,洶湧翻滾,裡面和外面一樣漆黑,像是被詛咒過的顏色。
老巫師此時又戴上了面具,只見他舉起手鼓,輕輕的晃動了一下。口中唸唸有詞,時而低吟如耳語,時而高亢如曠野的狼嚎。
隨著咒語聲,老巫師開始翩翩起舞,其他帶著面具的巫師,也都圍著尼瑪堆舞動著。廣場外的山崗上,忽然傳來一陣樂器聲,蟒筒、鼓、嗩吶、響鈴都響了起來,西藏銅欽長號獨有的低沉聲音,震得人耳膜隱隱作痛,威嚴雄偉的聲音激盪得人熱血沸騰,猶如正身處遠古戰場之中一樣。
老巫師誦讀咒語的聲調越來越高昂,一種奇異的氣場擴散開來,我忽然察覺到一絲微妙的感受,在這一刻,我好像看到了巫師心中的祈望,他在祈求天神保佑信徒人畜平安,並降下神力驅風避雨,免除一切邪魔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