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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雅科夫在黑暗中打破了寂靜。「我以為我們要談現實問題。」他抱怨道。
  「讓她說完。」芮莫娜不耐煩地訓斥他。
  雅科夫向加百列求助,但後者卻直直地盯著照片上那個男孩帶著控訴的眼神。
  「讓她說完。」他低語道。
  迪娜拿走了那張男童的照片,又放了一張新的。這是一張黑白照片,焦點有些虛了。
  照片上的男人騎在馬背上,胸前掛著子彈帶。阿拉伯頭巾的縫隙中露出的黑眼睛顯得非常高傲,直直地盯著鏡頭。
  「要瞭解哈立德,」迪娜說,「我們就必須知道他家族的脈絡。這個人是阿薩德·阿勒-哈利法,哈立德的祖父。故事就從他這裡開始。」
  土耳其管轄下的巴勒斯坦:1910年10月
  他出生在一個非常貧窮的阿拉伯農夫家庭,家裡有七個女兒。他的父親給他起名為阿薩德,這在阿拉伯語裡是獅子的意思。阿薩德·阿勒-哈利法從小不但受母親和姐姐的溺愛,年邁體弱的父親也對他寵愛有加,因此他性格懶惰,既不學習閱讀或寫作,也沒有遵照父親的意思背誦《古蘭經》。他想花錢時,就沿著車道走到佩塔提克瓦的猶太住宅區去幹上幾天活,掙幾個比索。那裡的猶太工頭叫傑夫。「在希伯來語裡,傑夫是狼的意思。」他告訴阿薩德。傑夫的阿拉伯語口音很怪,他經常詢問阿薩德在貝特賽義德村的生活。阿薩德和貝特賽義德村的所有村民一樣憎恨猶太人,但猶太人的工作並不繁重,而且他也樂得掙傑夫的錢。
  佩塔提克瓦給年輕的阿薩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為什麼剛來到這片土地上的猶太人能發展得這麼快,可大部分阿拉伯人卻一直生活在骯髒和貧困中呢?在看到猶太區那些漂亮的別墅和整潔的街道之後,貝特賽義德村的破敗令阿薩德感到十分羞愧。他想要過好的生活,但他知道給這個叫「狼」的猶太人打工不可能帶給他財富和權力。他決定不再到佩塔提克瓦去了,是時候規劃自己的事業了。
  一天晚上,他在村裡的咖啡館玩骰子時,聽到一個年長一些的男人正對他的姐姐惡語相譏。他冷靜地走到那張桌旁,向那個人確認他剛剛說出的話。「我是這麼說的,」那個男人回答道,「而且更糟糕的是,那個不幸的姑娘還長了一張驢臉。」隨後,整個咖啡館的人都笑開了。阿薩德沒說話,回到他的桌旁繼續玩骰子。第二天早晨,那個侮辱他姐姐的人死在了果園旁邊,喉嚨被割斷了,嘴裡塞著鞋。這對阿拉伯人而言是最大的侮辱。一周後,那個人的兄弟公開發誓要復仇,結果卻以同樣的方式丟了性命。自此,再沒人敢惹年輕的阿薩德了。
  咖啡館事件讓阿薩德找到了自己的使命。他的惡名幫助他糾集了一幫土匪。他只從自己的部族中選人,因為他知道,那些人永遠都不會背叛他。貝特賽義德村滿足不了他的野心,他從巴勒斯坦的新統治者——英國軍隊那裡偷了一馬廄的馬。為了讓對手望而卻步,他又從英軍那裡偷了槍。他們的行動可以說幾十年難得一見。他和他的土匪幫襲擊了從濱海平原到加利利再到撒馬利亞山脈的所有城鎮村莊,接著便銷聲匿跡了。遭到襲擊的大部分都是阿拉伯人,但有時候,他們也會對一些防衛能力較弱的猶太人住宅區發起攻擊。當他心中對猶太人的憎恨突然燃起時,便去綁架一個猶太復國主義者,用長長的彎刀將對方處決。
  阿薩德·阿勒-哈利法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富人。和其他阿拉伯罪犯不同,他不會向其他人炫耀財富。他穿著普通的長袍,圍著平民的頭巾,大部分時間都住在自家的棚屋裡。為了保障自身安全,他會把財物分給自己的部族。在貝特賽義德村之外的人看來,他和普通農民無異,但在村子裡,人們都叫他阿薩德酋長。
  很快,他就不再僅僅是一個土匪或攔路強盜了。巴勒斯坦在改變——阿拉伯人的優勢在逐漸消失。20世紀30年代中期,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口達到了將近五十萬,當時的阿拉伯人口也只不過一百萬。移民比例的官方數據達到了平均每年六萬人,而阿薩德酋長所聽到的實際數字要遠高於官方統計。一個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窮苦男孩都看得出,阿拉伯人在逐漸成為自己國家的少數族裔。巴勒斯坦就像是一片枯木林,星星之火都可以讓它燃燒。
  1936年4月15日,星星之火出現了。一群阿拉伯暴徒在圖勒凱爾姆東邊的一條路上射殺了三名猶太人。猶太伊爾根第二組織為了報復,在貝特賽義德村附近殺死了兩名阿拉伯人。事態很快失控了。暴怒的阿拉伯人衝上雅法的大街小巷,殺害了九名猶太人。從此,阿拉伯的暴動開始了。
  巴勒斯坦不再平靜。阿拉伯人的絕望情緒轉化成了暴亂和屠殺,但最大的暴動還要數1936年春夏發生的那場橫掃全國的有組織暴力行動。商店被洗劫搶掠,果園裡的樹木被連根拔起,房屋被焚為灰燼;猶太人在公共汽車上或咖啡館中慘遭屠殺,哪怕在自己的家中都可能性命不保。在耶路撒冷,阿拉伯領導人呼籲除掉所有猶太移民,建立阿拉伯人佔多數的政府。
  阿薩德酋長雖然是一介匪徒,但依然把自己視為第一個最偉大的「青年黨」,一個年輕的民族主義者。他將阿拉伯暴亂視為一次性摧毀猶太人的機會。因此,他即刻停止了所有的犯罪活動,將他的強盜團伙組建為秘密聖戰隊伍。之後,他用盜賊慣用的偷襲伎倆,對巴勒斯坦中部利達區的猶太人和英國人發起了一系列的死亡襲擊。他攻擊了佩塔提克瓦的猶太人住宅區,也就是他兒時工作的地方,並且一槍打穿了他曾經的老闆傑夫的腦袋。那些被他視為背叛者的人——把大片土地賣給猶太人的阿拉伯人——也是他的目標。他用長長的彎刀殺了三個所謂的阿拉伯背叛者。
  雖然他的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但阿薩德·阿勒-哈利法的名字卻還是傳到了耶路撒冷阿拉伯高級議事會領袖的耳朵裡。大穆夫提和議事會的主席哈吉·阿明·侯賽尼希望會見一下這個血洗利達區的狡猾阿拉伯戰士。阿薩德酋長喬裝成女人來到了耶路撒冷,在老城區離阿克薩清真寺不遠的一間公寓裡會見了這位長著紅鬍子的穆夫提。
  「你是一位偉大的戰士,阿薩德酋長。安拉給了你絕大的勇氣——像獅子一樣的勇氣。」
  「我為真主而戰,」阿薩德酋長說,接著又迅速加上一句,「當然也為您而戰,哈吉·阿明。」
  哈吉·阿明笑著捋了捋鬍子:「猶太人已經團結在了一起,這是他們的優勢。我們阿拉伯人從來不理解團結的意思。家庭,宗族,部落——一這才是我們的辦事方式。阿薩德酋長,我們有不少統帥都像你一樣,曾經都是罪犯。他們中的很多人恐怕都想利用叛亂來賺錢。他們正在洗劫阿拉伯的村莊,從老人那裡敲詐錢財。」
  阿薩德酋長點了點頭。他聽說過這樣的事。為了保證利達區阿拉伯人對他的忠誠,他禁止自己的手下實施偷竊行為。他甚至曾因為一名手下偷了隻雞,而剁下了那個人的手。
  「我擔心隨著暴亂持續下去,」哈吉·阿明繼續道,「我們曾經的罅隙會讓我們走向分裂。如果我們的統帥都各行其事,他們就只能成為射向銅牆鐵壁的弓箭,但如果他們能團結在一起,」哈吉·阿明拉住了他的手,「我們就可以推倒敵人的牆壁,從那些異教徒手中奪回我們神聖的土地。」
  「哈吉·阿明,您想讓我做什麼?」
  大穆夫提交給阿薩德酋長一張利達地區的攻擊目標名單,而酋長的手下則迅速地完成了任務:猶太人居住區、大橋和電線、警察崗。阿薩德酋長很快成為了哈吉·阿明最得力的戰士,而且就像大穆夫提所預料的,其他一些統帥已經開始嫉妒這個來自貝特賽義德村的飽受嘉獎之人。其中一個統帥來自納布盧斯,名叫阿布·法裡德,他決定布下一個陷阱。他派人在哈賈納和一個猶太人見面。那個人告訴猶太人,阿薩德酋長和他的人會在三天後的晚上襲擊哈德拉的猶太復國主義者居住地。阿薩德酋長和手下來到哈德拉的那晚,遭到了猶太人和英國人的伏擊,在交火中幾乎全軍覆沒。
  阿薩德酋長受了重傷,但還是竭力爬上馬背,穿過邊境逃到了敘利亞。他在戈蘭高地的一個村莊裡一邊養傷,一邊思考著哈德拉發生的事。顯然,他遭到了阿拉伯陣營的背叛,背叛者清楚地知道他發起攻擊的時間和地點。他有兩個選擇,留在敘利亞或重返戰場。他沒有人,沒有武器,而哈吉·阿明身邊還有某個人希望他死。回到巴勒斯坦繼續戰鬥是勇士之舉,但並不明智。他又在戈蘭停留了一個星期,然後便去了大馬士革。
  阿拉伯暴亂很快便分崩離析。正如哈吉·阿明所料,他們是從內部瓦解的,一切都源自部族之間的爭鬥。截止到1938年,死於暴亂的阿拉伯人總數甚至超過了猶太人。到了1939年,事態發展成了部族和首領之間的權力爭奪戰。1939年5月,歷時三年的阿拉伯暴亂結束了。
  遭到英國人和哈賈納兩方面通緝的阿薩德酋長決定留在大馬士革。他在城中心買下一間大公寓,娶了一個巴勒斯坦流亡者的女兒。她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薩布裡,之後就一直不孕。他曾考慮過和她離婚再娶一個妻子,但1947年,他又有了更重要的任務,這讓他無暇再去考慮女人或孩子的事情。
  老朋友哈吉·阿明又把阿薩德酋長叫了過去。哈吉·阿明當時也正在流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穆夫提選擇了和阿道夫·希特勒為伍。這位伊斯蘭宗教領袖居住在柏林奢華的宮殿中,成為了納粹的政治宣傳工具,鼓動阿拉伯群眾支持納粹德國,呼籲摧毀全體猶太人民。他是阿道夫·艾希曼的一個舊相識,也是大屠殺的設計師。這位穆夫提居然親自規劃在巴勒斯坦建造毒氣室和焚化爐,用來屠殺那裡的猶太人。柏林淪陷後,他登上德軍飛機飛去了瑞士。瑞士拒絕了他的入境請求,因此他不得不又輾轉到了法國。法國人意識到他有可能成為中東的一個同盟,因此同意了他的避難請求。然而1946年,隨著人們將穆夫提送上軍事法庭的呼聲越來越高,他被許可「逃」去開羅。直至1947年夏天,穆夫提一直住在黎巴嫩山脈附近的阿萊伊度假村。也就是在那裡,他再一次會見了他最信任的戰隊首領阿薩德酋長。
  「你聽到美國的消息了?」
  阿薩德酋長點了點頭。那個叫作「聯合國」的新世界性組織決定開始受理關於巴勒斯坦未來的問題。
  「顯然,」穆夫提說,「我們要承受希特勒留下的惡果了。對我們來說,和聯合國打交道的策略就是要對他們的決議進行全面抵制。不過,只要他們決定把巴勒斯坦的哪怕一寸領土獎賞給猶太人,我們就要準備戰鬥到底。這就是我見你的原因。」
  阿薩德酋長提出了十一年前在耶路撒冷提過的同樣問題:「您想讓我做什麼?」
  「回到巴勒斯坦,做好戰鬥的準備。戰爭一定會到來的。集結你的隊伍,列好你的計劃。我的表弟阿卜杜勒-卡德爾將負責拉馬拉地區以及耶路撒冷東部的山區。你就來負責中部地區,包括濱海平原、特拉維夫和雅法,還有耶路撒冷走廊。」
  「可以,」阿薩德酋長說,卻馬上又加了一句,「但有一個條件。」
  大穆夫提有些不悅。他知道阿薩德酋長是一個勇敢而驕傲的男人,但沒有一個阿拉伯人敢像他這樣對自己說話,何況他曾經只是一個農夫。但穆夫提還是微笑著讓這個首領說出了條件。
  「告訴我那個在哈德拉背叛我的人是誰。」
  哈吉·阿明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事實告訴了他。阿薩德酋長顯然比阿布·法裡德有價值多了。
  「他在哪兒?」
  那晚,阿薩德酋長來到貝魯特,割開了阿布·法裡德的喉嚨。然後他回到大馬士革,向妻子和兒子道別,並給他們留下了一筆生活費。一周後,他回到了他在貝特賽義德村的茅草屋。
  1947年剩下的幾個月裡,他一直都在招兵買馬,並為之後的戰爭制訂計劃。在他看來,直接進攻防守嚴密的猶太人集中地是不可取的。他決定要尋找猶太人的軟肋。猶太居住地散落在巴勒斯坦四周,需要依靠公路系統來維持日常供給。在很多地方,比如至關重要的耶路撒冷走廊,道路周圍大部分都是阿拉伯城鎮和村莊。阿薩德酋長很快發現了機會:他可以專挑對方的薄弱環節,出其不意發動攻擊。行動結束後,他的隊伍又可以躲到村莊的避難所中。猶太人的居住區會慢慢消失,如此一來,巴勒斯坦的猶太人也會慢慢消亡。
  11月29日,聯合國宣告英國對巴勒斯坦的佔領將很快結束。巴勒斯坦將被一分為二,阿拉伯和猶太人各自建國。對於猶太人來說,那是一個值得歡慶的夜晚。兩千年來,在這片古老土地上建國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但對阿拉伯人而言,那是一個苦澀的長夜。祖先的一半土地就要被送給猶太人了。阿薩德·阿勒-哈利法酋長用了一整晚來計劃他的第一場進攻。第二天一早,他的手下襲擊了從內坦亞開往耶路撒冷的公交車。這次事故中有五名猶太人喪生。自此,爭奪巴勒斯坦的戰鬥拉開了帷幕。
  1948年冬,阿薩德酋長和另外幾名阿拉伯指揮官將巴勒斯坦中部的公路變成了猶太人的墳墓。公交車、出租車、運輸車都遭到了襲擊,司機和乘客遭到無情的殘害。冬末春初,哈賈納的死亡人數陡然上升。在三月的後兩個星期裡,阿拉伯武裝力量殺害了成百上千名哈賈納最精良的戰士,摧毀了無數輛武裝車輛。三月底,內蓋夫居民區的供給被切斷。更糟糕的是,耶路撒冷西部十多萬猶太居民的生活也得不到供給。對於猶太人來說,情況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阿拉伯人佔了上風——阿薩德酋長幾乎靠一人之力贏得了巴勒斯坦的勝利。
  1948年3月31日晚,伊舒夫組織領袖大衛·本-古裡安在特拉維夫會見了哈賈納的高層領導和帕爾馬赫地下武裝組織的骨幹力量,命令他們聯合起來發起進攻。他宣佈,消極防守的日子已經結束了。如果不能在公路戰役中取勝,那麼保護國家領土、猶太復國主義事業將面臨土崩瓦解。為了達到目標,暴力行動必須升級,必須要攻陷並摧毀阿薩德酋長和其他頭目選擇的阿拉伯村莊基地——如果沒有其他方法,就只能驅逐村莊中的村民了。行動命名為D計劃,本-古裡安命令該行動在兩天後和納松行動一起開始,後者計劃針對耶路撒冷走廊區域的外圍村莊進行攻擊。「還有一件事,」他在會議上對指揮官們說,「盡快找到阿薩德酋長,殺掉他。」
  當時,被派去尋找阿薩德酋長的年輕帕爾馬赫情報官名叫阿里·沙姆龍。他知道,阿薩德酋長不會那麼容易被找到。這名統帥一直沒有固定的軍事基地,而且據說每晚都會睡在不同的地方。沙姆龍雖然1935年才從波蘭移居巴勒斯坦,但他對阿拉伯人的想法相當瞭解。他知道,對於阿拉伯人來說,有些東西比巴勒斯坦的獨立更重要。在事業的上升階段,阿薩德酋長一定得罪過某個人,而這個人應該就在巴勒斯坦的某個地方等待著復仇。
  沙姆龍花了十天時間找到了此人。他來自貝特賽義德村,很多年前,阿薩德酋長曾因為村裡咖啡館中的一場口角而殺了他的兩個兄弟。沙姆龍表示,只要他供出阿薩德酋長的藏身之處,就給他一百巴勒斯坦鎊。一周後,在貝特賽義德村的山邊,他們再次見面了。那個阿拉伯人告訴了沙姆龍,在哪裡可以找到他們共同的敵人。
  「我聽說他準備在利達區外面的一個村舍過夜,就在一片橘子林中間。阿薩德那條瘋狗身邊有很多保鏢,他們都藏在果園裡。如果你們想要大規模地襲擊那個村舍,恐怕會引起他們的注意。那樣阿薩德就會像個懦夫一樣逃跑了。」
  「那你有什麼建議?」沙姆龍為了滿足那個人的虛榮心,謙虛地問道。
  「找一個殺手,一個可以穿過層層守衛、在阿薩德逃跑之前殺掉他的人。如果再給我一百鎊,我就可以去。」
  沙姆龍不想惹這個線人不高興,因此他假裝考慮了一會兒。但事實上他早已經拿定了主意,暗殺阿薩德酋長太重要了,不可能托付給一個肯為錢而背叛自己族人的傢伙。他馬上回到了特拉維夫的帕爾馬赫總部,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副指揮官伊扎克·拉賓,一個紅頭髮藍眼睛的英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