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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不不不,我可沒有。」
郭大鬍子說道:「這個賈明真的是獲救的礦工嗎?」
「真的呀,報紙電視台都報了。」
「荀安,我們還是開誠佈公,不要繞圈子兜彎子了,沒意思。你覺得呢?」郭大鬍子說道,「我們已經查過了,那天他根本沒有下礦。」
荀安不安地笑道:「不會吧?難道是我們記錯了?」
蘇鏡嘿嘿冷笑一聲,將十幾張照片在桌子上一摔,說道:「這些人據說也是被你們救上來的,可是剛才我們問過了,他們那天根本就沒下過礦,又怎麼會被困呢?」
荀安冷汗直流,他沒想到,他和趙董事長一手策劃的狸貓換太子之計這麼容易就被拆穿了,他伸出衣袖擦擦額頭的汗,說道:「也許……也許我記錯了,這事……這事我得再問問我們董事長。」
郭大鬍子說道:「不麻煩荀經理了,我們會自己問的。」
蘇鏡說道:「其他工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麼只有賈明還住在這裡?」
「這個……這個……我不知道。」
「昨天凌晨是你去接他們出院的,你竟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郭大鬍子突然大喝一聲,嚇得荀安打了一個寒戰:「你不會把他們都殺了吧?」
「啊?沒有沒有,我殺他們幹什麼?我跟他們無冤無仇啊。」
「殺人滅口,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礦難到底死了多少人!」
「冤枉啊,我真的沒有殺人啊,」荀安說道,「我把他們接到宿舍以後,他們收拾了包裹,然後……然後我就把他們送到火車站和汽車站了,他們……他們已經回家了。」
「那賈明呢?」
「他不肯走,他說他沒有家。」
「沒有家?」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荀安的手機。他紅著臉,看了看蘇鏡,又看了看郭朝安和小王。蘇鏡點頭示意道:「接吧,該是趙董事長打來的吧,告訴他,你們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每個家屬都在協議書上簽字了
侯國安將一本書丟到蘇鏡面前的桌子上,蘇鏡一看腦袋就嗡嗡響,那是一本黃色封面的書,「封口費」三個大字赫然醒目,一個醜陋的男人頭像,嘴巴上還貼了一張美金。他佯裝不知,問道:「侯局長,這是您送我的書啊?」
「哼哼,知道這書是誰寫的嗎?」
「我看看,」蘇鏡拿起來,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說道,「孫浩元,作者是孫浩元。」
「少跟我裝蒜,這孫浩元是什麼人,『他』怎麼知道我們這麼多事?我看是你那記者老婆干的吧?」
「是,是,我都告訴過她,不要閒著沒事就寫小說……」
「什麼?小說?在別人看來這是小說,在我們看來,這就是報告文學!」
蘇鏡訕笑著:「侯局長對文學這麼有研究啊。」
「少來了,」侯國安一揮手,說道,「我看你是被老婆捧上了天吧?開始沾沾自喜了吧?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還知道自己姓什麼嗎?」
「知道,知道,」蘇鏡頻頻點頭如小雞啄米。
接下來,侯國安對他一頓狂轟亂炸,說他辦事莽撞、衝動、糊塗,不顧大局意氣用事,破壞了順寧市安定團結的氛圍,拖了順寧市經濟發展的後腿,給順寧市的大好形勢抹黑……他說得唾沫四濺,聲音越來越大,而且臉紅脖子粗的,似乎恨不得要把蘇鏡生吞活剝了。
蘇鏡卻是嬉皮笑臉地說道:「侯局長,您再說,我就成階級敵人了。」
「我看你就是階級敵人,」侯局長問道,「我問你,你為什麼關機?」
「我沒關機啊,莊家溝那破地方沒信號。」
「行了,你這點本事糊弄別人還行,糊弄我?沒門兒!」
「呵呵,侯局長英明。」
「少拍馬屁,我英明?我英明個屁!當初我就不該把你招進來。我問你,你為什麼去查礦難的事?」
「我是不小心查到的,」蘇鏡說道,「橫天礦有個礦工被殺了,我一查就查到礦難救援作假了,這事我也沒想到啊。」
「我看你早想到了,否則的話也不會關機了。」
「侯局長,你看……唉,你說得我真是無地自容啊。」
「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現在搞得我是騎虎難下,」侯局長說道,「楊市長一給我電話,我就立即聯繫你,可是你卻關機了。如果那時候你就停止調查,眼不見心不煩多好?現在你說怎麼收場吧?」
蘇鏡嘿嘿一笑:「侯局長,當年我警校畢業你去招聘,蒙你不棄被錄用到咱們局裡。這麼多年了,我跟著你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也被你提拔成現在這個隊長。這麼多年來,你批評過我很多次,也表揚過我很多次,但是讓我終生難忘的卻是我入職第一天時,你跟我說過的話。」
侯局長的脾氣漸漸消退了,坐回椅子裡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說道:「我說什麼了?」
「你當時問我警察是做什麼的,我說警察就是破獲案件抓獲兇手保一方平安的,你說警察的職責只有四個字:捍衛正義。這麼多年來,我是一直按照您的教誨在做的,我本來以為這四個字做起來很容易,現在才知道原來這麼難。以前的案件,我們面對的只是普通的犯罪分子,所以我們可以輕輕鬆鬆地捍衛正義,而現在,我們面對的嫌疑人是遮遮掩掩弄虛作假的達官貴人。這時候,侯局長,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侯國安坐在椅子裡一言不發地盯著茶杯,熱氣已經散盡了,幾片茶葉漂浮在水面上。良久,他長歎一聲,說道:「難啊!」
蘇鏡說道:「侯局長的苦衷我也想過。首先,各種關係網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其次,一個市局要撼動一個副市長,還真沒有先例。」
侯國安看了蘇鏡一眼,說道:「你還有第三點沒說。一個人浸淫官場已久,總是患得患失,鬥志沒了意氣沒了,我已經不是什麼局長了,我只是一個官僚。」
蘇鏡沉默了,他確實想說這話,但是他沒敢說。
侯局長又問道:「那個遇害的礦工,跟這次礦難到底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