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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郭大鬍子指指幾位工人,說道:「他們確信,老悶兒那天沒下礦。」
「嗯,好。」
「你東西帶來沒有?」
蘇鏡一笑,從包裡掏出十幾張照片,都是電視畫面的截屏。
死個礦工,不值得大驚小怪
當蘇鏡和郭大鬍子讓七個工人指認十幾張截屏圖片中的主角時,一場多米諾遊戲正在順寧市上演。其實這場遊戲早該開始了,只是小王一直霸著荀安的電話,於是第一張骨牌就遲遲沒有推倒。
現在,小王終於把電池還給他了,荀安立即裝上去,然後推倒了第一個骨牌——他給董事長趙本仁打了個電話。
趙本仁當時宿醉未醒,懷裡摟著一個可以當他女兒的年輕女子,電話一響,便迷迷糊糊地接聽了,話筒裡傳來荀安惶惶如喪家之犬的聲音:「趙董,不好了,出事了,警察……警察來看我們的花名冊了。」
「什麼?」趙本仁不耐煩地問道,「你慢點兒說。」
「警察拿走了我們的花名冊。」
趙本仁騰地一下坐起來:「什麼時候?」
「就剛才。」
「拿那個幹什麼?」
「不知道。他們沒說,我擔心他們是不是覺察到什麼了。」
「他們還幹什麼了?」
「還叫了幾個工人去問話。」
「問什麼?」
「不知道。」
「你幹什麼吃的?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呀。」
放下電話,趙本仁推倒了第二張骨牌——他給副市長楊愛民打了個電話。
楊愛民當時正在接受省級電視台的專訪,談這次礦難事故的經驗教訓,楊愛民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我們從這次礦難中提煉出一種精神,就是不拋棄不放棄,全力以赴眾志成城的莊家溝精神,今後,我們不但要在安全生產上下工夫,更要在全市掀起一輪學習莊家溝精神的熱潮……」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電話響了。他看了看來電號碼,示意記者繼續,然後掛掉了電話。可是趙本仁太執著了,電話不停地撥進來,楊愛民只好跟記者說聲抱歉,接聽了電話。
「什麼事啊?」楊愛民冷冷地問。
「不好了,出事了。」
「慌什麼慌?好好說!」
當聽說警察去調閱橫天公司的花名冊時,楊愛民疑竇叢生:「他們為什麼突然去查花名冊?」
「我們公司有個人被殺了,我懷疑與這事有關。」
「你們公司有人被殺了,你告訴我幹什麼?這麼點兒事,也要我幫你處理?」
「不是啊楊市長,那個被殺的人其實……其實就是一個被救上來的人,但是他沒下過礦。」
「那就讓警察查吧,你慌什麼?」
「哎呀,我的楊市長啊,我怕拔出蘿蔔帶出泥啊。」
楊愛民沉思片刻,說道:「好,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楊愛民繼續接受記者採訪,二十分鐘後,記者採訪完離開他的辦公室,他立即推翻了第三張骨牌——給公安局長侯國安打了電話。
電話響起時,侯國安正在上網,瀏覽網民對莊家溝礦難質疑的帖子。這位楊副市長說起來還是侯國安的老上司呢,他最初是西峰區的公安局長,後來調到市裡任公安局長,再後來升任為副市長,最初分管的是公檢法,兩年前才開始分管安全生產。一看是老領導打來的電話,侯國安立即接聽了。
「老侯啊,現在網上很多質疑礦難救援的帖子,你怎麼看?」
侯國安心裡咯登了一下,這兩年全國各地跨省追捕記者的事情不斷,甚至還有跨省追捕作家的,順寧警方當年也在市領導的授意下追捕過外省記者施喆,後來鬧了個灰頭土臉。現如今,這位楊副市長不會又要警方追捕誰吧?他連忙說道:「楊市長,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們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說完了就完了,難不成還真能把黑的說成白的?」
「哈哈哈,市裡本來也是這個意思,過了這陣也就沒事了,說不定再來個大災大難,就把媒體的眼光吸引到別處去了。可是,老侯啊,你怎麼就派人去調查這事了呢?」
「啊?什麼?」侯國安莫名道,「從來沒有啊。」
「你那裡有個叫蘇鏡的吧?別人叫他什麼隊長。」
「是,他是刑偵大隊的。」
「他這幾天在查什麼案子?」
「一個礦工被謀殺了,他在查這事。」
「哦,原來是這事啊,」楊愛民說道,「老侯啊,不就死個礦工嗎?大驚小怪的幹什麼?依我看,還是暫緩吧,查來查去也沒什麼意思。」
「啊?這個……」
「老侯啊,穩定壓倒一切,現在順寧上下人心浮動,全國各地的目光也都盯著我們,現在要是再出事,我們可就完了。」電話那頭,楊愛民的聲音語重心長,「也不是不讓你們查,出了命案當然要查,而且要一查到底。我只是說,能不能暫緩,過了這段時間再繼續調查也不遲啊。」
侯國安只好答應了,腦袋裡裝滿了千萬個問號,一個礦工之死,與社會穩定有何關係呢?與礦難救援又有什麼關係呢?楊副市長阻止調查這個礦工之死,到底是何用心呢?侯國安一邊想著,一邊撥著蘇鏡的電話,準備推翻第四張骨牌。
但是,第四張骨牌卻沒有倒。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are dailing……」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