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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

  「南國風啊。」
  「噢,那個大鬍子的年輕人。他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佟琳迷惑不解地問道。
  「那我就不知道啦。不過,他有一封信留給你的。」賀茗芬不慌不忙地說,臉上仍然掛著迷人的微笑。
  「信?」佟琳愣了一下,接過賀茗芬手中折疊的信紙,打了開來——
  佟琳小姐:
  我不是南國風,我也不會畫畫,我是一名演員,一名很難拿到好的角色的三流演員。作為一名演員,我的工作就是演戲,因此在過去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和你演戲。毋庸諱言,我演戲就是為了掙錢,而且達聖公司給我的報酬不薄,所以我就接下了這個工作。我想你是可以理解的,對我這樣一名三流演員來說,這種機會並不是經常能夠遇到的。我得說,你真是一個好姑娘。這次能與你同台演戲,我感到非常愉快也非常幸運。雖然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但是這段美好的時光將會永遠留在我的記憶之中。我知道,你看了我的這封信之後會感到非常憤怒。你可以罵我,可以用任何惡毒的語言詛咒我。你確實有這樣的權利。不過,我只想提醒你一句:生活本身就是演戲!儘管如此,我仍然真誠地請求你的原諒。
  一個為生活所迫的演員
  佟琳的手顫抖了,信紙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眼前的字跡變得模糊不清了。她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搖晃幾下,坐到椅子上。
  賀茗芬看著面色蒼白的佟琳,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她並不喜歡自己心中的這種感覺,因為她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是無辜的犧牲品。她竭力想喚起內心的同情感,但是做不到。那種邪惡的想笑的感覺頑固地佔據她的心。她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然而,她的笑聲奇怪地停住了,因為這笑聲在她那遙遠的記憶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賀茗芬也曾經有過初戀,一種很特別的初戀。一般的女孩都是先有愛後有性,而她卻是在有了許多次性體驗之後才產生了愛。她本以為男女之間只有性愛,不會有情愛,不會有超脫於做愛之外的愛情,但是她的認知後來發生了變化。誠然,她的初戀並不純潔,因為它帶有「婚後戀」的性質,但它畢竟是一種超過了性與金錢之外的情感上的依戀和追求。她的那個男友就是創建達聖公司的三兄弟之一,人稱「良仔」的蘇志良。他們是在做香煙生意中認識的,而且很快就在一起睡覺了。開始的時候,她對良仔並沒有特殊的感情,就像和她睡過覺的其他男人一樣,只有性愛,沒有情愛。然而,良仔對她產生了熱烈的愛情。他以各種方式關心她,保護她,甚至粗暴地禁止她與其他男人之間的私下接觸。她最初對此還有些反感,但是漸漸地,她的心被良仔那近乎狂熱的愛感化了。她接受了,感受著性愛到情愛的昇華,甚至開始憧憬自己與良仔的未來。在那段時間裡,她覺得生活很美。然而,生活並沒有朝著那個方向發展。她沒想到這初戀的結果竟然是一場令她每次回想起來都會感到毛骨悚然的血案!
  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良仔押車到廣州送貨去了。賀茗芬一人在公司的辦公室裡值班。那時的達聖公司還只有一棟小樓,就在她百無聊賴的時候,公司的二佬阿雄帶著一身酒氣走了進來。她以前也跟阿雄睡過覺,但是自從與良仔相好之後,她就謹慎地疏遠了阿雄。大概阿雄也深知良仔的火暴脾氣,所以沒有再來認真地糾纏她,只是在沒有外人時跟她動手動腳。當然,她也不想得罪阿雄,因為其畢竟是公司的副經理。
  阿雄進屋後轉了一圈就開始跟她說些很「鹹濕」的話。她正覺得寂寞,也就半真半假地跟阿雄打情罵俏。但是阿雄後來要跟她來真格的,她就不願意了。這倒不是為良仔保持貞潔,而是害怕讓良仔知道。然而,阿雄藉著酒勁不管不顧地把她抱到辦公室裡屋的行軍床上。她本來對性關係就很隨便,心想良仔不會回來,就半推半就地讓阿雄脫去了她的衣服……
  然而,就在他們完事後並肩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良仔突然闖了進來。良仔見到赤身裸體的阿雄和賀茗芬後,愣了一下,然後就發瘋般衝過來,拔刀猛刺阿雄的身體。阿雄幾乎沒有喊出良仔的名字就倒在血泊之中。雖然賀茗芬是個見過世面的女人,但也被這場景嚇壞了。看著阿雄那血肉模糊的屍體,良仔也害怕了,他連話都沒說便倉皇地逃走了。
  孟濟黎把良仔藏了起來。後來,公安局追緝得很緊,良仔只好乘船外逃,結果遭遇風浪落海身亡。當時,賀茗芬和別人一樣,都只聽說良仔死了,沒有見到良仔的屍體。良仔便從她的生活中消逝了。後來她才得知,良仔並沒有死,但只能在香港苟且偷生。她猜想,這一切都是黎哥安排的——是黎哥慫恿阿雄藉著酒勁去公司找她,也是黎哥暗中叫回本應押車到廣州送貨的良仔,因為這樣一來,黎哥既獨佔了達聖公司的資產,也隱瞞了那段不光彩的發家史。
  這次去香港,賀茗芬在獅子山下的小屋見到了良仔。雖然她非常驚訝,但是她不再認為那個人和她之間存有任何關係。實際上,她對那個骯髒的殘廢人甚至沒有一絲憐憫,只有厭惡——與恐怖的夢魘纏繞在一起的厭惡!
  賀茗芬的心靈是被磨難扭曲的。然而,她的生命力異常頑強。每次磨難過後,她都會振作起來,重新調整生活的目標和路徑,堅強地向前走去。漸漸地,她認為情感在生活中是多餘的。當然,在必要時,她仍然可以向任何人表現出各種各樣的情感。她就是這樣闖進了佟文閣的生活。
  那是一個中秋節的晚上,她拿著一瓶桂花陳釀敲開了佟文閣那十分冷清的家門。她說,今天是親人們團聚的日子,但是她已沒有任何親人。她平時還可以忍受孤單和寂寞,但是在這樣的日子,她實在不敢一人待在自己的小窩裡。然而她又不願意去打擾那些成雙成對的人們,所以就來找同樣是單身一人的佟總了。她的聲音很誠懇,而且帶著幾分傷感。佟文閣猶豫片刻,請她進了屋子。
  他們一起做飯,吃飯,喝酒,聊天。她談了自己不幸的童年,談了自己生活中的煩惱,還談了自己對佟總的學識和人品的敬慕。她知道那些喝下去的酒精會使她的眼睛潮潤,會使她的面頰緋紅,而這些都會使她變得更加楚楚動人。飯後,她說身上太熱,就脫去了T恤衫和牛仔褲。又說頭有些暈,便躺到了佟文閣的床上。她用乜斜的眼光瞟著佟文閣。她看得出來,佟文閣的內心在掙扎。她變換了身體的姿勢,耐心地等待著。終於,佟文閣投降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人們第一次做的時候都會感覺很難,而一旦做了第一次之後,就容易多了。做好事如此,做壞事亦然。從那以後,佟文閣就無法再抗拒她的誘惑了。
  後來,金亦英來到聖國,意外地在佟文閣的房間裡發現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痕跡。佟文閣在妻子的追問下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並真心誠意地做了懺悔。金亦英帶著極大的痛苦返回北京。妻子走後,佟文閣非常悔恨。他想斷絕與賀茗芬的關係,但是賀茗芬不會輕易放過他。
  平心而論,賀茗芬對佟文閣確有好感,至少是個值得她用心去勾引的男人。誠然,她這樣做並不是為了破壞佟的家庭,也不是真的想當「第三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第27章 神秘的古畫
  宋佳走後,洪鈞一直在計算機前工作,先是熟悉利方中文軟件的功能,然後再分析解答問題的路徑。他小心翼翼地把佟文閣那封信輸入電腦,然後逐字研究,反覆實驗。直到下午5點多鐘,他終於找到了答案。看著計算機屏幕上那些神奇的文字,他非常興奮。
  洪鈞站起身來,活動一下四肢,開始考慮下一步的工作。現在,他需要佟文閣的那幅古畫了。宋佳說,她和金亦英曾經在這裡用那幅古畫做實驗,試圖喚醒佟文閣的記憶,但是沒有成功。他便給宋佳打電話,想問那幅畫放在何處,但是宋佳沒開手機。他在房間裡走了一圈,想了想,打開保險櫃的門,果然找到了那幅古畫。他拿出來看了看,用報紙包好,興高采烈地拿著回家了。晚上,洪鈞打了幾個電話,找到了認識中國科學院光學研究所的人。
  第二天上午,洪鈞來到光學研究所,經熟人介紹,他見到了戴華元研究員。講明來意之後,戴華元很熱情,帶他到實驗室,對那張古畫進行了分析,並且拍了一些照片。洪鈞看到了科學技術的奧妙,也領略了那副古畫的神奇。對於那幅畫上的題詩,他也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新柳有枯黃,幼蝶無永翔;今夕窈窕女,明朝白骨娘。
  是啊,人總是要死的,人的軀體終究是會腐敗的。無論你多麼漂亮,無論你多麼健壯,最終都會變成一具骷髏,甚至是一把泥土,一縷煙塵。但是,在一個人的軀體走向腐敗的過程中,往往又會誕生出新的生命,而且那腐敗了的軀體仍然可以為其他生命提供養分。也許,從生到死,從死到生,循環往復,這就是生命的規律。個體生命是這樣,社會群體也是這樣嗎?常言道,國無常強,家無常盛。在世界上,中國唐朝的文明曾經引領各國潮流;成吉思汗的金戈鐵馬曾經馳騁亞歐大陸;大英帝國曾經佔有「日不落」的廣闊版圖;希特勒的飛機坦克也曾經霸道於近乎整個歐洲;蘇聯曾經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軍事機器;而美國顯然是當今世界的超級大國。在中國,自從盤古開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各個朝代都經歷了由興到衰,由生到滅的過程。在世襲制的封建王朝中,開國者往往比較勤政廉明,但後繼者卻日漸荒淫奢侈,直至喪失社稷。俗話說,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五代。諸如《紅樓夢》中賈府那般的大家望族,最後也都不可救藥地衰敗下去。今天,遊客們饒有興趣地參觀江蘇周莊的「沈廳」、廣東開平的「立園」、山西靈石的「王家大院」、山東棲霞的「牟氏莊園」時,往往都會情不自禁地為這些「大宅門」中創業者的勤奮和敗業者的奢靡而感歎。王朝更替,家族興衰,這樣的故事,無論在中國還是外國,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屢見不鮮。那麼,在世道變遷的背後有沒有可以把握的規律?
  其實,有腐敗,就有反腐敗。例如,明朝皇帝朱元璋就痛恨腐敗,大明天朝也曾經殺了不少貪官,但「奈何朝殺而暮犯」,貪官越殺越多,最終導致政權的垮台。這些年來,中國也查辦了不少貪官,但是由於相關制度的缺陷和社會環境的惡化,中國的腐敗問題卻呈現愈演愈烈的態勢。那麼,一個民族,一個社會,一個政權,一個國家,如何才能走出從新生到腐敗的循環?人們都痛恨腐敗,但是都無法擺脫腐敗的厄運。也許,這就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一種怪圈。而人類面臨的重大挑戰之一就是如何走出這一怪圈!
  洪鈞希望中國能夠在法律制度的框架內找到反腐敗的有效路徑。他想起了在香港聽說的反腐敗經驗。香港原來的腐敗問題也很嚴重,特別是在警察部門。當年香港政府要大力查處警察中的腐敗行為時,很多警察都不幹了,據說還有好幾千人上街遊行。最後,香港政府只好發佈特赦令,對警察以前的腐敗行為一律不予追究,這才恢復了香港的秩序,並開啟了反腐倡廉的新紀元。他覺得,香港的做法值得中國大陸借鑒。洪鈞決定把他的想法寫成一篇文章,但不知能否發表。雖然他現在從事法律實務工作,但是從骨子裡看,他還是一個關注社會問題的學者。
  洪鈞帶著沉重的思緒回到律師事務所。他一進門,三個等待的女人同時站了起來。
  宋佳急不可待地問道:「畫兒在你那兒嗎?」
  「什麼?」洪鈞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問愣了。
  「金老師家的那幅畫在不在你那裡?」
  「噢,在我這兒。」
  「啊……」三個女人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坐到沙發上。她們的動作非常整齊,就好像有人喊了口令一樣。
  洪鈞被她們的動作驚呆了,茫然地問:「三位在表演什麼節目呢?」
  「什麼表演節目!」宋佳仍然很生氣,「你拿那幅畫幹什麼?」
  「我找人做了一項特殊的檢驗。」
  「你怎麼知道那幅畫在保險櫃裡的?」宋佳的腦子裡只有自己的問題,根本沒有理會洪鈞所說的檢驗。
  「你昨天早上不是對我說,你用那幅畫給佟總做了幾次催眠治療嗎?」
  「可我不記得跟你說過把畫放在這裡啦!」
  「對,你是沒有說過。可我一想,你們不可能一次次拿著畫來回跑吧?而在咱們的辦公室裡,保險櫃當然就是存放那幅畫的最好地方啦。所以當我想用那幅畫的時候,一下子就找到了。」洪鈞從提包裡取出了那幅包很好的畫,放在茶几上。
  「你真是太聰明了!」宋佳哭笑不得。
  「過獎!」洪鈞低著頭,打開包著畫的報紙。
  「誰誇你了!」宋佳沒好氣地說。
  「你……」洪鈞抬起頭來,看了看三位女士的神態,便收起臉上的笑容,「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忘啦?金老師的女兒不見了!」
  「啊,我知道。怎麼樣?找到了嗎?」
  「她讓人給綁架了。」
  「綁架?什麼人?」洪鈞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