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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按摩床頭腎虛寒;
  更喜小姐肌如雪,
  三陪過後盡開顏!
  怎麼樣?挺有水平吧?」
  「誰挺有水平呀?寫詩的人,還是幹事的人?」
  「都有的啦!」
  「你不是主管反貪工作嗎?」
  「我?一個小蘿蔔頭,能管得了什麼呀?領導讓查就查,不讓查就不能查。我告訴你,我們辦案也有指標,但是跟人家公安不一樣。人家是一年至少要辦多少個案子,我們是一年最多辦多少個案子。」
  「為什麼有這種限制?」
  「我們查多了,說明腐敗問題很嚴重,上邊就不高興嘛!」
  「腐敗問題確實很嚴重啊。中央不是也一再強調要反腐敗嘛!」
  「問題是反誰啦?大大小小的官,真正是兩袖清風的能有幾個呀!我給講一個故事。我們檢察院的一個女同志懷孕了,二胎嘛。怎麼做工作,她都不同意做人流,堅決要生。院領導找她談話也不管用啦。處分啦,罰款啦,甚至開除公職啦,她都不怕嘛。你知道,超生會影響到檢察院的年終評比呀。大老闆找我出主意。我就讓反貪局長去告訴她,你不做,我們就去查你丈夫的經濟問題啦。她丈夫是海關的幹部嘛。第二天,她就自己去做了人流。其實,我們也沒有掌握她丈夫的問題嘛。很有意思吧?我告訴你,現在有些部門,你查誰,誰都有問題啦!」
  「在有些部門和行業,腐敗確實成了普遍現象。」
  「何止是有些啦!去年我們總結過,各區縣查出來的腐敗官員幾乎涉及所有政府部門,包括公安局的、人事局的、稅務局的、文化局的、農林漁業局的、檢驗檢疫局的、園林管理處的、消防隊的、城管垃圾處的、街道辦事處的、公立醫院的、國有酒店的,等等。司法機關也有問題啦。我們也抓過法官和檢察官的嘛,還抓過一個街道的紀委書記嘛。我告訴你,現在連學校都不乾淨啦!」
  「這麼說,你們的反貪工作還是很有成效的嘛。」
  「我們抓的都是小蘿蔔頭,科級幹部啦。有時候,科級幹部也不好動,背後有人關照嘛。聖東縣檢察院辦過一個案子,嫌疑人就是個鄉長嘛,但是背後有人關照啦。檢察院傳喚他,他就是不來,結果還調到縣林業局當了局長。後來,我們市院出面,才把這個案子辦下來嘛。不過,法院最後還是給判了緩刑。我告訴你,除了那些影響大的案子,一般就都判緩刑啦。當然嘍,如果是站錯了隊,上邊沒人保護,那就另當別論的啦!你想想看,為什麼貪官一查就是一窩一串的?就是這個道理嘛!現如今,官場上的人都知道,重要的不是你貪不貪,而是你有沒有站錯隊。只要沒站錯隊,貪了也有人保護嘛。有人說,吏政的腐敗才是最大的腐敗。我完全同意的啦。在我們聖國的一些部門,你要想陞官,送錢是一定的啦!而且每個級別都是有價碼的!副科級10萬;正科級20萬;副處級30萬;正處級50萬!你說說,這樣上來的官員能不貪嗎?我們這裡還有個順口溜,你再聽聽——
  聖南大院往裡看,
  個個都是貪污犯;
  先槍斃,後審判,
  保證不會有錯案!
  你說我能怎麼辦?
  這最後一句是我給加上的。」
  「什麼是『聖南大院』?」
  「市政府給處級以上幹部建的住宅大院,就在聖南大道西段,標準很高的啦!那個順口溜是民間傳說,難免有些誇張。其實呢,那裡邊也有清官。比方說,我們檢察長就是一個嘛。他是省裡下派的幹部,做人老老實實,辦事規規矩矩。要是沒有他的支持,我們的工作就更不好幹啦!」
  「你也住在那裡邊吧?」
  「拿到鑰匙了,還沒搬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告訴你,我可是個真正的共產黨員!今天這頓飯,絕對是我自己掏腰包啦!」
  「老同學,就為你這句話,乾杯!」
  兩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鄭曉龍說:「咱們還是談些輕鬆的吧,別老憂國憂民啦!你這次來聖國辦什麼案子?」
  「我估計你也知道,就是達聖公司總工程師佟文閣的強姦案。」
  「我說呢,一般的案子也請不到你這個北京的大律師啊!不過,那可是個燙手的山芋啦!」
  「為什麼?」
  「被告人和被害人都是達聖公司的頭面人物啦。一個是總工程師,一個是總經理助理。你知道達聖公司吧?全國的知名企業啦。公司的老闆叫孟濟黎。那可是個人物哦,聖國市的首富嘛,還是人大代表啦。他自稱是孟子的七十二世孫,以救濟黎民為己任。非常厲害的啦!」
  「今天下午,我去過達聖公司。」
  「你進去了嗎?」
  「沒有,就在外面看了看。」
  「我說呢,外人很難進去的啦。」
  「從外面看,很有氣派,而且管理得很好。下班還吹軍號呢!」
  「孟老闆當過兵,有管理才能,也有經濟腦瓜。他對公司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堅持用『三大紀律』和軍風軍紀要求職工嘛。企業的經濟效益很好,聖國的納稅大戶嘛。用孟老闆的話說,這都是『向解放軍學習的成果』!我告訴你,孟老闆還是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型人物呢!他從軍隊復員回來,曾經因傷害罪被判過3年嘛。」
  「佟文閣的案子,你瞭解情況嗎?」
  「你想找我走後門?」
  「我本來沒有這個想法,但是遇到了困難,確實想請你幫個忙。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干違法的事情。」
  「什麼困難?」
  「我今天下午去看守所會見被告人,他們告訴我,看守所沒有佟文閣這個人。起訴書上明明說被告人關押在聖城區分局的看守所,他們卻說沒有這個人,你說奇怪不奇怪?」
  「那都是說辭啦。他們不想讓你會見,所以就說不在嘛。」
  「我感覺,那個人說的不像假話。」
  「你知道的啦,不光在我們聖國市,辯護律師要會見被告人都是很困難的啦。怎麼,你想讓我幫你安排會見嗎?」
  「那倒不用。我就想請你幫我打聽一下,佟文閣究竟在不在那個看守所。」
  「這個嘛,應該是可以的啦。不過呢,我在市院,又不管公訴,不好直接過問,只能找人去打聽啦。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呀?」
  「會見被告人之後,我就回北京。」
  「可是明天就放假了嘛,找人就不方便啦。國慶節之後,我去幫你去打聽吧。你第一次到聖國來,也應該好好看看啦。我們這裡的海灘還是很不錯的嘛。另外,北山上的聖國寺也值得一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