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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這個人到底該相信嗎?她該跟他走嗎?
  此時文馨想起三個月前安妮要找她談談時她所做的抉擇,然而那個抉擇是錯的。那個抉擇導致她被綁架,丟失三個月,失憶……
  不信也得信。再信一次……哪怕是錯的,也就這一次。否則她永遠沒可能知道那三個月的一切。她別無選擇。
  想到這,文馨一屁股坐上摩托車。
  阿明踩了幾下油門,竟發動不了,眼看瘸腿男人就要追上來了,文馨嚇得大叫起來。
  阿明朝著油門狂揣一陣,車子終於發動起來了,文馨身體隨之一顛,整個世界都飛了起來。而瘸腿男人短小的身影離他們越來越遠,在地平線上扭來扭去。
  ——但願這次不是錯的。
  23
  「你是說,那三個月……我住這兒?」望著眼前的一片廢墟,文馨心都涼了。
  爛尾樓,斷壁殘垣,彷彿被推土機推了一半。唯一矗立著的一面牆用筆刷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圓圈裡寫著觸目驚心的「拆」字。
  「不是『我』,是『我們』。」阿明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
  都破成這樣了,他竟然好意思跟她說這裡是他的工作室?然而面前的阿明倒是一臉淡定,瞳孔佈滿陰霾,憤慨道:「狗日的拆遷隊……」
  文馨在原地打轉,注意到斷壁殘垣中的野草長得非常旺盛,地上堆積著的一些腐爛木材還生出一些「狗尿材」。有些日子了……看樣子並非是近期拆遷。
  「具體住哪一間你總認得吧?帶我去。」她有意趕鴨子上架。
  「裡面太危險了,我可不想死。」他耍賴,看得出他根本不想去。
  文馨看了看牆壁上有個破洞,逕直朝著破洞走了過去。
  阿明只好跟了上來:「不在這邊,在那邊。」他指了指別處。
  他帶她來到了另一片廢墟前,建築完全塌陷,根本分辨不出哪是哪。她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乾脆說我住圓明園算了。」文馨氣悶地說。話在說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不信?」阿明指著空氣,彷彿那裡有一座空中樓閣,他說,「那,往上大概……十六米,五樓,我們以前就住在那。」
  文馨衝著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腦子裡完全沒有十六米的概念。
  「以前正對著我們這邊有扇百葉窗,你最喜歡站在窗子邊往下看。剛春天那會兒,能看到遠處弄堂口一團一團的白玉蘭,美得就像地上的雲。但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手一轉,指著另一片地方,「你喜歡眺望陸家嘴,你好像很嚮往回到鬧市中去,半夜時摩天大樓上閃著紅色的導航燈,你說那是從上帝脖子上摘下來的一條鑽石項鏈……」
  真的嗎?阿明描述時像個詩人,但文馨根本想像不出畫面是什麼樣子的。
  此時的阿明依然望著那個窗口,眼中散發出一種別緻的憂鬱。轉過頭來時,文馨注意到他臉頰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別動。」她取出紙巾來,站在一塊凹凸不平的石頭上給他輕輕擦拭。不知為何,雖然他看上去不太靠譜,沒有安全感,但文馨覺得他不像是壞人。
  當文馨注意到阿明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時,立刻收回動作。
  「你的工作室是做什麼的?」文馨一定要問個究竟。
  「畫畫。你做模特,我畫畫。」他說。這要是說謊,根本就沒打草稿。
  「是麼,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畫家。」文馨的語氣並不好。
  「怎麼,不像?」
  「我真的沒跟你說過什麼嗎?」
  「沒有。」
  「或者……」文馨舔了舔嘴唇,「……跟你提起過什麼人?」
  「沒有,你不大說話。就連你自己的名字都沒告訴我。」
  無數問題在她腦海中搜索著,「那我們一般都到哪些地方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不外出,就在家裡,自己做。有的時候會叫些外賣。」
  「唔……那我都喜歡吃什麼?」
  「海鮮,含油量高的、辣的東西你全不吃,其他的都吃。」
  是這樣嗎?可是文馨沒覺得她不愛吃海鮮啊,而且她還很能吃辣。
  「你喜歡吃甜膩的東西,」他的話語中洋溢著溫暖,「尤其是泡芙。有一天我從外面寫生回來,一叫你,你一回頭滿嘴都是奶油,衝我傻笑……」他說著說著眼神再次憂鬱起來,「但有的時候你脾氣很大,大的嚇人。」
  「怎麼個大法?」
  「砸東西,撕我的畫,包括……打人。」
  文馨聽這話一驚,打人?「你是說……打你?」
  「不,打你自己。」
  「啊?」
  阿明嘴中闡述的那個人是自己嗎?為什麼文馨覺得像是另一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要打自己?
  「我也不出去工作嗎?」她問得心虛。
  「不工作,除了做模特以外基本都在睡覺。」
  「睡覺……?」
  「嗯,你很喜歡睡覺。有的時候一睡就兩天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