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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節

拿在她手中的是幾件玉片,隱約還能辨認上面有用毛筆書寫的痕跡,字跡很工整,顯示寫字人的認真和恭敬,把這些玉片按順序擺放,我們看了很久,大致知道上面的內容。
這是一位來給墓主送喪的人留下的悼詞,在最後的玉片上,竟然還有兩個字落款。
南仲。
葉知秋看見這兩個字的時候,表情驚詫萬分,好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很久:「真,真的是南仲,這人居然為墓主寫悼詞,而且還如此恭敬,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知秋,你認識這個人?!」薛心柔大吃一驚。
「當然認識,這可是春秋戰國時期赫赫有名的人物。」葉知秋點頭。

第622章 玉牌
田婉清都有些茫然:「知秋,這人是什麼來歷?」
葉知秋從小對歷史就特別感興趣,加之又有封承的言傳身教,她對文史簡直如數家珍。
她拿著玉片告訴我們,南仲是西周時期的國之重臣,西周時期,西邊的西戎部落昆夷、鬼方、玁狁伺機侵擾周朝邊境,為解除邊患之憂,周天子決定對西方的昆夷、鬼方、匈奴諸國進行武力兼併。
周天子授命南仲統軍征伐戎狄,南仲領命之後,固守軍營城堡,穩札穩打,步步進逼,等到戎狄鬥志懈怠時,南仲調集大軍,突然對發起總攻,把戎狄打得大敗而遠遁,從此穩定了周朝西部邊境,使西周的國力得到短暫恢復,史稱的宣王中興,南仲功不可沒,是當時周天子的肱骨之臣。
「就連詩經的小雅還有專門的詩詞描寫,其中一句便是,王命南仲,往城於方……」葉知秋鉅細無遺娓娓道來。「就是說南仲帶兵出征的凜凜風采。」
「當時西周的國度在鎬京,能讓這位戰功赫赫的大將千里迢迢參加墓主的葬禮,這個墓主無疑身份甚至比南仲還要顯赫。」聽完後田婉清越發吃驚。
「開棺吧,南仲還是北仲,反正我也不認識,我就想知道真正的九龍程瑞尊在什麼地方。」朱七在乎的應該還是關係朱家先祖秘密的九龍程瑞尊,在旁邊叼著煙桿催促。
我剝去棺蓋板朽木,棺內墓主身上的玉器就展現出來,各種晶瑩剔透的玉器,層層疊疊,造型奇美,而且器形碩大。
其數量品種之全,工藝之精玉質之好勝過虢公鼓的陪葬玉器,從玉材看,絕大部分為優質的新疆和田玉,從製作水平看,玉器形神兼備,多為精絕之作。
田婉清通過玉器的特點推斷,其中的絕大部分出自虢國國君治下的玉工之手,還有部分來自是周王室的制玉作坊,但這些玉器的時間跨度卻讓我們吃驚,有屬於幾千年前的紅山文化圓雕豬龍,還有有商王時期的玉器。
其中製作精美、栩栩如生的當屬仿生動物玉珮,神秘莫測的玉龍、玉鳳,兇猛咆哮的玉虎、玉狗,展翅欲飛的玉鷹、玉鳥,活潑可愛的玉鹿、玉兔,水中游動的玉魚,溫順小憩的臥牛等常見的動物物種幾乎全部囊括。
看來墓主對玉石的喜愛程度甚至超過了虢公鼓,由此可見,虢國崇尚玉石文化由來已久,這個諸侯國對於玉石似乎有一種狂熱的迷戀。
清理完這些玉器後,棺槨中的墓主呈現在我們面前,頸部也掛有和虢公鼓一樣的大型多璜組玉珮飾,面部也覆蓋有玉罩,同樣也是歸墟祭司面具的樣子,這讓我震驚無比,就是說死後戴這樣玉罩下葬的風俗由來已久,並非是虢公鼓接觸過月宮九龍舫,恐怕這要追溯到虢國很早之前的先王。
但不管怎麼說,虢國和月宮九龍舫之間一定有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座棺槨中的墓主和虢公鼓也有不同的地方,墓主的腰間居然佩戴了一把長劍,另一側擺放著兵符,可見墓主人是一個尚武的人,而且墓主左右兩手緊握,薛心柔用了很大的氣力才取出墓主手中的東西,那是兩塊玉牌,當上面的紋路呈現在我們面前時,所有人的徹底的被震驚住。
左手的玉牌上銘刻著一條招展雙翅的飛龍,右手的玉牌雕刻著一艘飛翔在雲端的巨船。
「月宮九龍舫?!」宮爵大吃一驚。「他,他怎麼會知道這艘船?」
「時間不對啊,此人活著的時候,月宮九龍舫還在崑崙金闕之中停泊,在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看見這艘船的!」我也震驚無比,的確想到這裡的古墓和月宮九龍舫有某種關聯,但是沒想到墓主人居然握著雕刻著月宮九龍舫的玉牌。
我感覺黃河河道下的古墓越來越匪夷所思,很多事根本解釋不清楚,如果虢國國君知道月宮九龍舫的存在,那藏匿九龍程瑞尊恐怕就不是無意之舉,這中間勢必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有意思了,越來越有意思,難怪我一直找不到虢國貴族墓,原來這裡面居然還藏著這麼大的秘密,看起來這個小小的虢國不簡單啊。」朱七深吐一口煙霧說。
「背面還有圖案。」葉知秋說。
薛心柔翻轉玉牌,上面的圖案是相同的,這是一組圓形的雕刻,上面是羽龍,而下面是一個就是一人手執兵器與虎搏鬥的圖案。
「這是一個虢字。」田婉清脫口而出。「在北區也發現過這樣的圖案,是繪製在絹布上,推測應該是虢國的旗幟,應該虢字從字形上看,正是手持兵器的人和猛虎搏鬥,寓意威武和勇猛,但是上面有羽龍還是第一次出現。」
「羽龍代表月宮九龍舫,這是一種圖騰,說明虢國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信奉羽龍,是被神話的符號,這個圖案象徵著虢國得到羽龍的庇佑而變的強大。」朱七的聲音都有些驚訝。
「那就奇怪了,虢國的國君是從什麼時候接觸到月宮九龍舫的,從這個圖案看,這種信奉極為的根深蒂固,想必不會是短時間存在的。」我眉頭一皺大為不解。
「田姨,您剛才說,在北區也發現過相同的圖案,是出現在旗幟上,但是卻沒有羽龍?」宮爵忽然一本正經問。
「是的,考古隊復原了絹布,證實是虢國出征時候所用的旌旗。」田婉清肯定的點頭。
「作為虢國的旌旗,用圖案詮釋虢字這還合情合理,可有羽龍的圖案在北區卻沒有被發現,北區是平民墓葬群……」宮爵一臉嚴峻看著玉牌說。「就是說,知道羽龍的並非是所有的虢國人,只有國君才知道這個秘密,死後都要緊握在手心中,足見這個圖案對於墓主有多看重。」
「看樣子虢國國君還真藏匿了不為人知的事。」朱七取下嘴角煙桿。「取出他的含玉,看看墓主到底是誰。」
我從墓主嘴裡取出玉龜,下面有四個刻字,虢仲壽靈。
「虢仲……」葉知秋低頭沉思。「南仲是西周大將,能親自為此人書信悼詞,從時間和身份推斷,難道此人就是虢公長父,也被稱為虢仲,難怪死後都會腰配長劍,肩枕兵符。」
「為什麼這個叫虢仲的會獨樹一幟,帶著兵器和兵符入葬?」我問。
「因為此人一生征戰,特別是長達十年討伐淮夷,即便死了也不忘佩劍入葬,這倒是符合虢仲窮兵黷武的性格。」
「這個虢仲又是什麼來歷?」朱七都有些感興趣。
「原來是他,難怪他能享用九鼎八簋,這就全都解釋通了。」田婉清在旁邊恍然大悟。「七爺,這人在呂氏春秋中被稱為四個不義之人之一。」
「哦,看樣子不是什麼好鳥,說來聽聽這個叫虢仲的是什麼來頭。」朱七抽了一口煙問。
田婉清雖然對文史不及葉知秋知道的詳盡,畢竟虢國平民墓葬群是由她發現,對於虢國的歷史還是知道的很清楚,看著棺槨中的墓主人對我們娓娓道來。
虢仲也是西周時期,周天子分封的上卿,同時也是執政大臣,此人是我們在第一座黃腸題湊中看見的虢公鼓曾祖父,史書中記載最多的就是他輔佐周厲王征伐淮夷一事。
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歷時十多年,極大消耗了周王室的人力和物力,為保證戰爭的需要,周厲王橫徵暴斂,還採取恐怖手段,禁止國人談論國家政事,以至於熟人見面不敢說話,只能以目相視,成語中路人以目一詞便是來源於此。
後來發生暴動,周厲王后來就爆發了公元前841年的」國人暴動」,把周厲王趕出了京城,好戰又奸佞的虢公長父被視為引發暴動的禍首,所以這次暴動也被人稱作虢公長父之難。
「虢仲在西周王室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因為征伐淮夷有功,被周天子賜予享天子祿,其地位、權勢以及財富遠遠超過虢公鼓,所以我們之前才會看見有九鼎八簋陪葬的原因,古人尊右賤左,虢仲的陵墓雖然是從墓,但埋葬虢公鼓的右邊合情合理。」田婉清鉅細無遺說。
「左右兩邊的從墓埋葬的都是虢國國君,而且這兩人在不同的時間都權傾一時,身份如此顯赫的兩個人,居然在為這裡主墓中長眠的主人守護陵墓。」朱七聽完,慢慢收起煙桿。「特別是這個叫虢仲的,已經享天子祿,就是說能享用周天子一樣的權利,可以說是和周天子平起平坐,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讓虢國兩個國君為其守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