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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節

而和車馬室對應的便是兵器室,裡面的兵器大多木柄已經腐爛,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各種兵刃,再往前是青銅禮器室,每一件都保存完好而且古樸厚重精美絕倫堪稱稀世之寶。
但這些東西始終無法引起我們太多的興趣,注意力都在最中間的棺槨上,我們迫切的想要知道這裡的墓主到底是誰。
棺槨為木棺分為內外兩重,棺外的棺罩已腐朽無存,但棺罩架還能看到,棺罩上的銅鈴、銅魚、陶珠和石貝等小件飾物,散亂在外棺周圍。
在外棺蓋上還放著一些玉器,我們清理出外棺,在內棺的棺蓋上又發現各種各種動物的玉器,看得出墓主是一個極其癡迷玉器的人,揭去內棺蓋板後,我們終於看見墓主的屍骸,此人的骨骼已腐朽,入葬時貼身覆蓋和佩帶的玉器密密麻麻。
最精美的當屬掛在墓主身前由玉器、瑪瑙穿成的多璜組玉珮飾,由七件大小遞增的玉璜由上到下,由小到大依次遞增,各璜之間以左右對稱的雙排兩行瑪瑙與琉璃串珠連綴而成。
其選料考究做工精細,這是在西周時期盛行的葬飾,最後引起我們驚歎的是墓主臉上的綴玉面罩,由青色薄玉片和幾十顆紅色瑪瑙珠組合而成,色澤瑰麗晶瑩潤澤。
比例勻稱的覆蓋在墓主五官之上,之前聽葉九卿說過,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綴玉面罩,就連我都有些心潮澎湃,更不用說我身邊的其他人,田婉清的手都在發抖,葉知秋和薛心柔完全激動的說不出話,唯一還平靜的只有宮爵,她似乎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
「知道這是什麼嗎?」我笑著問她。
宮爵不以為然的搖搖頭。
「這是迄今為止考古發現中結構最為完整,形制最規範,且專門製作的殮玉,是後來漢代的金縷玉衣就是根據這個演化而來。」葉知秋這次沒有和宮爵抬槓,完全是發自肺腑的興奮。「這可是無價之寶啊。」
「幹嘛這麼興奮,不管怎麼說也就是幾塊石頭拼湊的面具而已,我和朝歌見過的遺跡可比這要神奇的多,我們去過山海經中記載的靈山,還有蓬萊,不就一個諸侯國的墓嘛,黃帝的陵墓我們也去過,還見到棺槨中的天下共主。」宮爵攤著手漫不經心說。「對了,我還養了一條寵物,叫小巴,比這個強而且還是活的,有機會帶你去看看。」
「你……」
「夠了!」我面色一沉打斷她們兩人,倒不是擔心宮爵和葉知秋又掐起來,或許是我太投入,我一直以顧朝歌的身份存在,但宮爵的話瞬間把我拉回現實,她讓我想起之前的事,同時也想起自己另一個身份,那才是真正的我。
是的,宮爵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我能理解,畢竟我和她都不屬於這個世界,凡人的東西即便再精美,神終究不會在意的,我就是因為忘記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會表現出激動和震撼,如今我想起自己是誰,瞬間對眼前的一切充滿了冷漠。
葉知秋和宮爵估計是見我突然如此陰沉,兩人也收聲不語,田婉清和薛心柔還全神貫注關注這些足以讓她們震撼的發現,完全沒有留意到我神情的變化。
「可是我們還是不知道墓主的身份啊。」薛心柔看了半天,抬頭憂心忡忡說。
「春秋戰國時期的墓葬沒有立碑文的規矩,一般都是從青銅器上的銘文找線索,可是之前我們在存活青銅禮器的地方,按著檢查過每一件青銅器,並沒有發現銘文。」田婉清也歎息一聲,一籌莫展搖頭。「而棺槨裡雖然陪葬品件件堪稱稀世之寶,但沒有一件能證明墓主的身份。」
「墓主完全是按照周禮中的葬制方式佈置棺槨,而在葬制中,墓主口中必須含玉,而玉器上又必須有名諱的銘文。」換一種心境我反而不會再受到這些東西的影響。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田婉清連忙小心翼翼,按照面罩原樣移開墓主臉上的玉石和瑪瑙,輕輕撬開墓主的嘴,裡面果然含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龜。
我伸手把玉龜取出來,在底部果然有清晰可見的銘文,看了一眼後,頓時大吃一驚,偏頭看向棺槨中的屍骸:「墓主人竟然是他?!」

第620章 護屍目
玉龜下面的銘文很簡短,只有五個字,虢公鼓壽靈。
但這足以揭示墓主的身份,只是讓我萬萬沒想到,如今在棺槨中變成一捧枯骨的君王居然是自始至終的人物。
「到底是誰啊?」下到墓室中的人,朱七最為關心的是真正九龍程瑞尊下落,田婉清和葉知秋還有薛心柔本身就是考古出身,對於歷史當然不在話下,剩下的就是宮爵,她對這些本來就不感興趣,估計是見我如此驚詫,多少還是有些好奇。
「烽火戲諸侯總該聽說過吧。」葉知秋在旁邊洋洋得意。
「這個我知道啊……」宮爵突然一怔。「這,這人是周幽王?!」
「烽火戲諸侯是周幽王干的,但這事他不過是擔了一個千古昏君的罵名而已,真正的幕後始作俑者就是棺槨中的主人。」薛心柔指著裡面的屍骨說。
宮爵越聽越迷惑,田婉清從我手中接過玉龜感慨萬千,不慌不忙給宮爵解釋,周幽王真正的名字叫姬宮湦,這位天子貪婪慾望,不問政事,任人唯親指派心腹卿士,執掌政事。
而這名卿士人奸佞乖巧,善於奉承,貪圖財利,但周幽王卻很重用他,因此引起百姓強烈不滿,宮涅繼承王位不久,發生天災人禍可幽王卻不思救火之災,反而縱情於聲色犬馬之中,醉生夢死。
幽王寵幸三絕色佳女褒姒,可史記即便幽王集眾愛於褒姒一身,但褒姒卻終日雙眉顰蹙,鳳目含憂,為得美人一笑,周幽王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未能如願。
負責執掌朝政的卿士便獻祭,點燃烽火但見狼煙四起,火光沖天,各路諸侯看見烽火,急忙調動三軍直奔驪山,近前卻聽樓閣裡,琴瑟聲聲觥籌交錯,卻不見一兵一卒。
可此時的褒姒看見驚恐萬狀的各路諸侯,卻嫣然一笑,幽王見褒姒嫵媚百生,不覺欣喜若狂,於是重賞卿士千金,這便是後來一笑千金的出處。
「至於結局想必你們都知道,幽王烽火戲諸侯,結果斷送了自己江山不說還賠上自己項上人頭,而出謀劃策的便是虢公鼓。」田婉清回頭看了一眼棺槨中的墓主。「此人被幽王封為上卿,但他善諛好利國人皆怨,西周的滅亡和此人有很大的關係。」
「他有沒有戲諸侯,那也是千八百年前的事,既然青銅尊上記載,九龍程瑞尊隨同君王下葬,為什麼在這裡卻沒有九龍程瑞尊的蹤跡?」葉知秋說。
「虢公鼓的墓裡怎麼可能會有九龍程瑞尊,這時間都對不上,此人出現在西周晚期,而竹書紀年中記載,虢國國君得到九龍程瑞尊的時間要更早,說明得到這件器物的並非是虢公鼓。」薛心柔在旁邊回答。
「這裡不過是一座從墓,周禮的葬制中尊右賤左,這個墓室在左邊,說明還有另外兩座相連在一起的古墓。」朱七摸出煙桿在墓室中重新走了一圈。「雖然我知道這種墓葬的方式,前前後後也見過一些類似的古墓,但大多都是在主墓室兩邊設置兩個從墓,一般來說合葬的居多,可如此之大的從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七叔,您的意思是說,我們雖然找到了古墓,但找錯了地方,還有另外兩個古墓要重新想辦法找入口?」田婉清問。
朱七搖搖頭說,這裡的黃腸題湊估計是太大了,所以我們先入為主,一直認為這是一座單獨的古墓,如果從周禮的葬制來看,這座黃腸題湊不過是一座從墓,和一般墓室的陪葬室的作用一樣。
在這座黃腸題湊的正對面應該還有一座古墓,都是守護主墓的從墓,可是一般的墓室哪兒有這麼大,從東面墓室到西面墓室頂多就十來米距離:「應該有一處通往西面墓室的通道,因為兩個從墓和主墓是相連通的。」
薛心柔聽到這裡連忙四處張望,墓室全是用黃腸木堆砌而成,不像磚石結構的古墓,還能試圖找尋機關暗道,這裡所有的一切都一目瞭然,每一處地方都由幾十根大小一樣的木材堆壘,根本不可能有通道。
我看向宮爵,她心領神會專心致志查探四周,回來的時候默不作聲對我搖頭,若是有機關暗道,她不可能覺察不到。
「這座黃腸題湊越來越有意思了,堂堂虢國國君,而且還是周天子的上卿,居然死後只能給別人守護主陵,虢公鼓把持朝政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身份如此顯赫,而另外兩座墓室的主人比他等級還要高,這到底會是誰呢?」田婉清面色凝重自言自語。
「這棺槨三重六寸,是僅次於天子的規格,可見虢公鼓下葬的時候,並沒有逾制僭越,但偏偏又享用黃腸題湊,按理說,他可是斷送西周江山的人,怎麼算他都是西周的千古罪人,不應該得到規格如此之高的賞賜啊。」薛心柔也焦頭爛額。
「田姨,墓主臉上的玉石面罩,被我們取下來,必須在第一時間還願,否則一旦有偏差,後人將不會再知道面罩的樣子,對於考古研究來說就是災難性的損失。」
葉知秋對田婉清說,我和宮爵還有朱七對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葉知秋居然還想著考古研究,不過田婉清和薛心柔一聽,估計和葉知秋一樣,認為事關重要,連忙蹲在一邊根據之前的回憶,重新拼湊面具,薛心柔在旁邊繪畫記錄第一手資料。
「奇怪了,這個面罩的圖案怎麼和後世漢代的出入這麼大。」我們因為一時間找不到通往右邊墓室的通道,只能一邊思索一邊等她們復原,過了很久我聽見田婉清詫異的聲音。
「這人都死了,幹嘛還要戴個面罩啊?」宮爵依靠在黃腸木上問。
「這也是西周至漢代的一張葬制度,玉質喪葬面具,又叫玉覆面,有綴玉面罩和整玉面具兩種,虢公鼓戴著的是綴玉面罩,由碎玉拼湊而成。」我坐在一邊給宮爵解釋。
這也源於古人對鬼神的敬畏,古人認為玉可以防止靈魂出殼,可以保證屍體不腐爛,正是緣於這種說法,西周時期出現了玉覆面,這種特殊的喪葬用玉,是用它用各種玉料對應人的五官及面部其他特徵製成飾片,綴飾於紡織品上,用於殮葬時覆蓋在死者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