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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言歸正傳。長田長造根本不認識秋子,讓我鬆了口氣,但卻急壞了榮子。她氣急敗壞,似乎還想要拚命殺出條血路來,瞪起眼珠發瘋似的盯著秋子看。冷不了她看到了秋子左手手腕上的珍珠手鐲,於是孤注一擲,簡直要說「就是它了」,挑起了最後的爭鬥。
  「哎呀,秋子的手鐲真好看呀,是你自己設計的吧。不過,我還沒見過這麼寬的手鐲。」
  多麼無禮的言辭,這不明擺著是在訊問手鐲底下藏著東西嗎?榮子還不滿足於口頭說說,竟然無禮地來到秋子近前,伸手就去抓她的左手,要摘手鐲。
  秋子再也忍無可忍,氣憤地責備:
  「你幹什麼!」
  說著,迅速地把左手藏到身後,氣得臉色都變了,呼吸也加快了,她可是很少這樣。
  不過,這回改變顏色的還不止是秋子,另外一個人則比秋子本人更加驚恐。
  不是別人,正是「大青蛇」長田長造。他的臉本來就夠長的了,這回他的臉拉得更長,張著大嘴,面如土色,看上去比他剛才聽到鐘聲時還要恐懼。
  他此時才注意到了秋子那只奇特的手鐲,依舊用他那如X光一樣的眼神把秋子掃了一遍,最後,眼神停留在她身後的左手上。
  很快,從他的喉嚨裡隱約發出難以形容的可怕叫聲,就像野獸的嚎叫。
  
第十二章 流血的幽靈
  聽著長田長造恐怖的呻吟,看著他一臉的驚恐,我又不禁攥緊了拳頭,替秋子擔心。難道長田會提出要求讓秋子摘下手鐲來看看?那樣的話,秋子就再也無法掩蓋,有可能身敗名裂。想到這裡,我心亂如麻。
  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大青蛇」長田長造並沒有像榮子那樣做出去摘人家手鐲的粗魯舉動,而是默默將恐懼壓抑在心頭,直勾勾地望著秋子。看著看著,他好像越來越害怕,甚至最後都不敢正視她的眼神了。他把臉扭到一邊,煩躁不安,草草道別之後,就趕快逃離了。
  我好不容易又鬆了口氣。不過,這僅是暫時的輕鬆而已,秋子左手手腕的謎,並沒有就此結束。相反,在數天後又引發了一起駭人的大變故,並且因此引出了一起前所未聞的恐怖殺人事件。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且說當晚平安無事,我們各自回房休息。我的寢室是三層那個正好在鐘樓底下的房間。鐵婆就慘死在那裡,因而傳說有她的幽靈出役。選擇這個可怕的房間作寢室,並非是我喝多了酒,而是可愛的秋子懇求我住進去的,為什麼這樣我卻並不知道。問她原因,她只是冷冰冰地告訴我說,早晚有一天就會明白,讓我不要再多問。我以能得到秋子的信任為榮,所以如同中世紀的騎士一樣,英勇無畏地搬進去睡了。
  雖說是個鬧鬼的房間,但天花板和四壁都已重新粉刷,門窗也都換成新的,鋪了新地毯,椅子、小桌和西洋衣櫃都擺放在恰當的位置,現在已是面貌一新,變得溫馨雅致。
  尤其是四面牆上鑲的古樸的雕花裙板,實乃當今建築不能倣傚之奢華。天花板上安有伸出三個鈴蘭花瓣造型的吊燈,這是舅舅結合房間風格配上的,給人一種身處明治時代的氛圍。躺在吊燈底下古樸的鐵床上,我就像歷史故事中的人物一樣,有一種特別的新奇感,讓我難以馬上入睡。
  就這樣,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睡著。突然,天花板上的吊燈熄滅了。可能是停電了,要不就是電線短路了。不過沒有光亮反倒該睡得更踏實,我本來還想起床去關燈,這下省事了,於是就在黑暗中閉上了雙眼。
  可是過了好久,我的頭腦還是非常清醒,怎麼也睡不著。只得瞪起兩眼,在黑暗中四下看。也許是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我隱約能看到窗戶的輪廓,而桌椅則好像怪物一樣朦朦朧朧地浮在空中。
  耳畔傳來不知發自何處的微弱的聲響。像是有人踮著腳尖在走廊裡走路時發出的「嗒、嗒、嗒」的腳步聲。
  我有些害怕。深更半夜,家裡人是不會上來的,如果有事他們會喊我。就算是家裡人,手裡頭當然也該拿個照亮的東西。
  可是,聲響並未消失。腳步聲就在房間外的走廊裡迴盪,而且還越來越近了。
  實在不好意思,當時我真是嚇壞了,禁不住聯想起了關。於鐵婆幽靈的傳說。老太婆蓬鬆著滿頭白髮,嘴裡叼著咬下。來的人肉,鮮血一直從下巴流到胸口,她的幻影不停地在我腦海中閃現。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趕緊伸手去取搭在旁邊椅子上的西服,往口袋裡掏了掏,幸好還有一盒火柴,我擦著了一根照亮。
  房間挺大,火柴微弱的光亮照不到角落。我舉著火柴四處照,卻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我嚇了一跳,正要仔細看看,但火柴卻熄滅了,看不清楚。但我還是能分辨出那是兩隻雪白的人胳膊。房間正面牆上有扇玻璃窗,外面就是走廊。在那扇窗戶邊的板壁上,橫空懸著兩隻人手。
  「是誰?誰在那裡?」
  看不清是人是鬼,先喊一聲再說,我接連喊了兩三次。
  但是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靜靜地待在那,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
  不好,今晚到底是怎麼啦,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肯定是幻覺。也許是從傍晚開始就紛擾不斷,造成了精神過度緊張,才搞得聽到子虛烏有的聲響,看到荒誕不經的畫面。
  我訓斥自己頭腦的臆想,正要重新躺下,卻聽到就在身邊的黑暗處發出了「唉——」的一聲人的歎息。那歎息聲很淒慘,聽上去挺嚇人。此時此刻,光笑聲哭聲就夠嚇人的了,更何況是歎息聲。我嚇得毛骨悚然,就像有人在我脊樑上澆了一盆冷水。
  這樣下去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猛地跳下床,劃著幾根火柴,藉著亮光裡裡外外地查看。我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生怕會撞上鐵婆的幽靈,但並未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
  難道真是我的幻覺?我有些洩氣,舉著火柴,又看了看剛才出現人胳膊的地方,這回我又發現了不祥的東西。恰巧就在那面牆跟前,有一把包著麻布的獨腳安樂搖椅,在白色的麻布上,清清楚楚有幾滴殷紅的鮮血。
  用手一摸,還粘粘的直粘手指肚,還有一股腥氣,毫無疑問是鮮血。
  我還從未聽說過幽靈會像人一樣流血。不過,老太婆痛苦地死去之前,曾咬下了兇手的一塊肉,難道是她變成幽靈以後仍在流血?我越想越害怕。
  每當一根火柴熄滅的時候,我就彷彿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地看到了老太婆滿是鮮血的臉。
  再也不能待在這房間裡了。在原來的床上,根本無法睡個安穩覺。幽靈滴血,實在荒唐,但就算要查清真相,也只有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再說。今晚我先暫且到別的房間睡一覺吧,於是抱了床毯子逃出了三樓的房間。
  我不想驚動剛剛入睡的人們,下到二樓,溜進一個有長沙發的房間,在沙發上躺了下來。雖然已換了房間,但流淌著鮮血的老太婆的幻影仍然在我眼前晃動,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過了好久,也許是實在太疲勞了,我昏昏沉沉進入了夢鄉
第十三章 猴爪
  第二天一大早,趁大家還未睡醒,我悄悄地從二樓又回到了三樓我的房間。扶手椅上奇怪的血跡現在已經發黑變硬,真的是血。那麼昨晚的腳步聲,歎息聲以及懸在空中的胳膊就都不是我的幻覺,而是確有其事。
  經過細緻地查看,我發現不僅椅子上有血跡,地板上也有兩三滴。
  當然,幽靈是不會流血的,所以這肯定是人或某種動物的血。不會是天花板裡有貓逮老鼠弄出來的血吧,我又抬頭看天花板。天花板才刷過不久,沒有一點兒污跡。真是不可思議,這血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儘管早晨的陽光已經射進房間,但是幽靈存在的恐怖氣氛卻絲毫未減。
  查來查去,依然沒有一點兒眉目。快到早飯時間了,我只好先下樓去陪留宿的客人吃飯。到中午送他們之前,又一直忙忙碌碌,讓我無暇顧及幽靈的事。當客人們走後,我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休息,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晚的那一幕。
  這時,秋子走過來,向我詢問:
  「是你拿走了筆記嗎?」
  她問得我一頭露水。
  「筆記?什麼筆記?」
  我疑惑地反問,這下秋子大驚失色,慌慌張張地說:
  「哎呀,不是你拿的?糟了,這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