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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節

我就在那具冰棺裡,把葛青衣服上的口袋都掏了個遍,卻什麼都沒找著,心裡不禁犯嘀咕,說這人不會是臨死之前還要拿話蒙我吧?我哥尋思說應該不會,讓我把那些口袋都翻出來瞧瞧。這麼一比較才發現,其中一個口袋底下多縫了一層布。撕開那一層布,從中掉出一張小紙條。上面也沒寫字,光是畫了幾道橫槓和幾道豎槓。我看我哥也看的一頭霧水,便打消了向他詢問的念頭,回去繼續幫齊心倒騰那些個屍體,聽齊心說:「現在就剩下一個步驟了。我得讓這些屍體站起來行走,還得要讓它們瞞得過那只餓鬼。這就需要死人身上沾染活人的生氣,你去,給它們一人過一口氣。」我問什麼叫過一口氣?齊心撅了撅嘴,說就是對著嘴吹。我心裡頓時泛起一股噁心,難以置信地說,你讓我去跟死人嘴對嘴吹氣?
齊心好像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這麼大,眨著眼睛,答說就是這個意思啊。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半天,才問出一句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了?齊心搖著腦袋說沒有,你也別太過於糾結,又不是讓你給屍體做人工呼吸,只要你在離屍體兩三公分的地方,對著它嘴吹一口氣就行。她大咧咧地上來要給我做個示範,我拿手把她架開,從胸腔深處長歎出一口氣來。那七具屍體就在我面前擺著,我留心去看它們的嘴,清一色的嘴唇烏黑。有的雙唇緊閉,看樣子死的時候並不好受。還有的似笑非笑,微微張開嘴,露出那麼一顆半顆的牙齒。即便是離著有兩三公分,這要衝它們吹一口氣下去,我還是打心底裡接受不了。就在我猶豫不前的時候,我聽見齊心問我哥:「林大哥你不是在外面放風嗎,怎麼也跟著我們跑到這停屍房裡來了?」
我哥先前一直在看從葛青口袋裡得來的小紙條,這時候聽了齊心的話,突然一下回過神來。他把紙條收好裝進口袋,又朝我看了一眼,這才回答說,火葬場的外圍發生了一些變化。他怕我和齊心會被困在這停屍房裡,於是便也跟著進來了。我哥沒說發生的哪一種變化,不過從他衝進來時的表現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齊心應該也想到了這一點,把一雙眉毛緊緊地擰在一塊。她和我哥兩個人四隻眼睛,像是事先約好了似得,同時朝我看了過來。那眼神裡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弄得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再站在那兒不動。終於我把心一橫,說:「得,都別看我了,我這就給屍體吹氣去!」
離我最近的地方擺放的是一具女屍,長得倒是也不難看。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年紀輕輕的便陳屍於此。我俯身往她臉上湊過去,深吸一口氣,全數噴在了她的口鼻處。吐氣的過程中我生怕那女屍會睜開眼睛覺醒過來,一顆心始終懸著,就差沒從喉嚨眼裡蹦出來。這個過程結束的也快,齊心繞到我身後來鼓勵我,說你看你這不做的挺好嗎!她旋即抓了一把硃砂,拍在自個的手掌心中,又用一根指頭胡亂劃了兩下,對著我剛剛吹完氣的女屍,喊了一聲「起」。女屍應聲而動,舒展開硬邦邦的身子,跳下了停屍用的擔架床。齊心再把她染有硃砂的手掌按在女屍心口上,女屍便晃晃悠悠,自顧自地向外走了出去。
我納悶地說它這是要去哪?齊心拍了拍手掌道:「它受了你的生氣,當然是替你去擋那只餓鬼去了。」別的話她也不多說,催促我趕緊換到下一具屍體。凡事一旦開了頭後邊也就好辦了,我如先法炮製,給剩下的六具屍體全都吹了氣。但這其中只有五具起身走了出去,剩下最後一具屍體,無論齊心使多大勁,都不見它有什麼動靜。我問這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不是氣不夠足,要不我再吹它一下?說著我便要上前,卻被我哥攔下來說:「這兒的情況不大對,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齊心那頭也已經放棄了,說:「有六具死屍在外遊蕩,足夠那餓鬼捕食一陣子。咱們就聽林大哥的話,先從這出去,再找線索去救王大哥!」
我們仨於是一齊從停屍房退回到走廊當中,來時看見的那兩盞燈都還在,燈光卻好像比剛才暗了許多,打外面飛進來的綠頭蒼蠅,圍著燈泡一個勁地轉著圈。我哥說他走後邊,讓我和齊心向前走的時候,盡量貼著牆。走完了走廊便是停屍房的門,出門一看,我頓時就傻眼了。我明明記得停屍房的門和火葬場的大門就在一條線上,可如今出現在我面前的,卻是一堵結結實實的紅牆。那牆呈回字形繞了停屍房一圈,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有意要把我們這幾個人囚禁在停屍房裡。我哥上前敲了敲那堵牆,聽聲音,每一塊紅磚都嵌的很嚴實。他後退一步接著突然助跑起跳,整個人拔地而起,攀著牆頭便爬了上去。我看著我哥在牆上站穩,然後往牆外看了一眼。這一眼竟然驚得他後退了半步,險些踩空,從牆頭上掉下來。我和齊心異口同聲問他怎麼了,我哥默然片刻,低下頭說:「你們都上來看看。」
那堵紅牆說高不高,但也有個兩米多三米的樣子。我讓齊心踩著我肩膀上去,再由我哥拉著我的手,把我也給拽了上去。爬牆的時候我就在想,那牆外究竟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上去之後親眼看見了,愣是吃驚地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只見那牆外屹立著一棟四方形碉堡一樣的建築,和我們剛剛離開的停屍房,從外觀上看一模一樣。兩棟停屍房之間隔著我們腳下的這堵牆,火葬場的其他建築,還有之前我們走過的污水廠的後牆,這時候統統都不見了!我牙關顫抖,坑坑巴巴地說這兒怎麼變成這樣了?耳邊無人回應,我哥和齊心,也都沉浸在莫大的震驚當中。終於我哥先冷靜下來,推斷說這可能是陰陽鏡像。也就是說陰間和陽界同時出現在一片區域內,陽界的事物,因此投射到了陰間……
齊心打斷我哥的話,說要按你這種說法,那隔在這當中的應該是鬼門才對。陰間和陽界不可能毫無過渡地連在一起,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們這幾個人,究竟是活人還是死人?她說完突然驚呼了一聲,指著對面停屍房的門叫我們看。其實即便是她不出聲我們也都看見了,此時打那扇門裡,正搖搖晃晃走出來一具女屍。那具女屍就是我在停屍房裡第一次過氣給它的那一具,如今再一次看見,嚇得我心都漏跳了一拍。只見它拖著步子走出了我們的視線,接著第二第三第四具屍體,也相繼出現在對面停屍房的門口。它們離開的次序,和我們剛才操作的次序完全一致。這不禁給人一種感覺,我們眼下正在看的,根本就是十分鐘之前的回放片段。
齊心這時候忽然又叫了一聲,我回頭見她滿眼都是淚水。我還以為她是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哭了,聽她說才明白,這世上有種叫死前記憶的東西。據說有的人死得太急,魂魄離體的速度過快。因此會誤以為自己還沒死,會回到生前最後待過的地方,不斷回顧臨死之前的畫面。我聽著齊心說,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我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幾個都已經死了,現在看見的這些,就是你說的死前記憶?齊心越哭眼淚越多,又一把抱住我,哭著說她還不想死。她有好多事情想去做,死在這裡,豈不是什麼機會都沒有了!我在老早之前就已經有了死的覺悟,所以到了今天這個份上,反而要比齊心鎮定的多。我一面拍著她哄她別哭,一面向我哥求證說,是不是真有死前記憶這麼一回事?
我哥一直沒有說話,出神地看著對面停屍房裡,那些晃晃悠悠走出來的屍體。看到後來他突然表情一變,壓低了聲音告訴我說:「這是第七具。」我問他什麼第七具,問完才想起來,我們當時操作的時候,最後那具屍體失敗了沒站起來。也就是說,根本不可能有第七具屍體,從停屍房裡走出來。我當下朝對面看了過去,跟在前邊六具屍體後面出來的是個老人。看樣子也是死氣沉沉的,但是肢體的動作,卻明顯比之前那幾個死人協調的多。我正在揣測這一個會不會是個活人,猛地聽我哥暴喝了一聲:「江誠!」那老人聽得渾身一顫,停下腳步,往牆頭上看了一眼。他那倆眼球渾濁不堪,看清是我哥後,竟然張開大嘴笑了一笑。我哥二話不說跳下去便要去逮他,卻沒想到才跑出去幾步,整個人竟然就地跪倒,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第一百三十七章 離魂陣
看見我哥吐血,我和齊心都嚇了一跳。兩個人接連從牆頭上跳下來,我跑過去扶我哥,齊心去追慢慢走遠了的江誠。我哥跪在地上一邊咳血,一邊抓著我的手腕還想再站起來。我著急問他哥你哪裡不舒服?你都這樣了,就算讓你追上了江誠你也鬥不過他!我哥用力搖了搖頭,一張開嘴,便又是一口血往外吐。我以為他肯定是受了什麼內傷了,說話間便要讓他躺倒在地上別再亂動。這時候齊心跑了回來,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我哥,她說咱們掉進江誠的陷阱裡了,現在的情況非常非常非常不妙!她連說了三個「非常」,臉色也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我反正覺得目前什麼情況都不如我哥吐血來的那麼嚴重,招呼齊心過來看看我哥究竟是怎麼回事。齊心沒有過來,動了動嘴皮子說了兩個字:反噬。
齊心所說的反噬,跟我哥魂魄中的那顆鬼種有關。因為熔煉的時間短再加上鬼種怨念極強,所以直到今天它還不肯安分。到了這鬼門附近陰氣極重的地方,鬼種的能量更比平時放大了好幾倍。它抓住這個機會想要佔據我哥的魂魄,這才有了我哥倒地吐血的一幕。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辦,但還是能夠判斷,當前最要緊的是盡可能壓制住鬼種的反噬。不能讓它把我哥的魂魄吞沒,更不能讓它再變成秦叔叔跑出來搗亂。我想問齊心有沒有什麼辦法,看她站著發愣,半仰起頭看著天。此時的天已經不是一片濃黑,而是由遠及近,次第亮起了紅光。那紅光也不是一直都亮著,像是閃電一樣,時不時的閃現一下。在紅色的閃電中我看見,半空中不知何時竟出現了一座倒懸著的城市!
那城市的規模不大,像樣的建築也不多。城中大片的空地上,不時爆燃起一股股巨大的火焰。我所看到的紅色閃電,其實就是那些火舌的光芒。火焰旋起而旋滅,也不知道究竟是被什麼東西給點燃的。我這會兒的心情根本沒法用語言來形容,就算是做夢,也從來沒夢見過這樣的場景!我甚至把我哥都給忘了,眼看著那座倒懸的城市,緩慢地向我們傾軋而來。正在這時我哥咳嗽了一聲,我這才一個激靈醒過來,回頭問我哥感覺怎麼樣?我哥抓著他自己的衣服領子,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說了一聲上面的就是枉死城,說話時的神情裡,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我記得我哥從來就沒怕過什麼,現在看他這樣的反應,我也忍不住心裡發怵。我說那鬼門我們都還沒看見呢,怎麼就先在這兒看見一座枉死城?這城就這麼壓下來,會不會最後把我們全都收進去?
我一直沒太留意齊心的表情,說完了話看向她,才發現她把雙手抱在胸前,兩肩正在微微的顫抖。她顯然也是嚇得不輕,一張臉就跟結了霜似的。隔了好半天,齊心突然問我:「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我啊了一聲,說我這還打算問你呢!怎麼,現在連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齊心嚥了口唾沫,艱難地說她從來沒見過枉死城。這會兒她人都懵了,哪兒還能想得出什麼應對的辦法來?她說完又指了指我哥,大聲說不好,林大哥他暈過去了!我一看還真是,我哥歪著腦袋靠在我大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我這一下更著急了,對齊心道:「你沒見過枉死城,那你總該見過反噬吧?我哥這種情況究竟算是怎麼回事,咱們是不是想想辦法,把那鬼種再給他壓制回去?」
齊心說,出現反噬結果只有兩種。一種是反噬成功,宿主死亡,另外一種是反噬不成,宿主變強。她還沒聽說過有什麼辦法能壓制反噬的,說的再明白點,這原本就是我哥和那鬼種之間的事。任何旁人都幫不上忙,只能被動地等待反噬的結果出來。我越聽越覺得心急如焚,把我哥抱起來,對他說哥你一定要爭氣啊!你要贏不了那鬼種可就沒命了,你剛才也都看見了,那枉死城可是正在天上等著你呢!我知道我哥肯定聽不見我說的話,但要是不說,我這胸腔都快給憋炸了。說完我長出了一口氣,驀地一抬頭,看見那堵紅磚牆上,貼著一張小小的紙人。那紙人跟我在冰廠裡看見的一模一樣,做工並不精緻,只是大體剪出個人的輪廓,其中一條胳膊舉著,像是在給誰指路。
看見那紙人,我立馬就想起葛青臨終前說的話。他說順著紙人留下的線索可以找到王大磊,現如今,這線索終於出現在了眼前。我趕緊叫了齊心,讓她也往那堵紅磚牆上看。齊心會意,看過以後,便朝著紙人指示的方向走過去。我背著我哥跟在她後邊,沒走多遠,又發現了下一個紙人。這回的紙人不是貼在牆上,而是一隻腳落地,單腿站在地面上。風把紙人吹得東倒西歪的,可就是沒辦法把它從地面上吹走。齊心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說這個紙人它沒有手,晃來晃去的,也不知道指的是什麼方向。我看著紙人的那條獨腿想了想,叫齊心把它拔起來瞧瞧。齊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還沒碰到那紙人,它竟突然一下自己倒了。紙人腳底下的那層土殼就像是忽然被揭了封條,嘩啦一下裂開一道大口子。表層的浮土落下去以後,一個像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地洞,便出現在了我們面前。洞口飄出一股難聞的土腥味,齊心掩了掩鼻子說:「它這是要讓我們向下走?」
我也不太肯定,把我哥放下來,看了看他的情況。我哥他人還是沒醒,探他的體溫,也是忽高忽低的。我對齊心說你和我哥留在這兒,我先下地洞裡去看看。齊心拉住我說要不還是她去吧,我答說我是男的,這麼點擔當還是有的。說完我往那洞裡探了探深淺,覺得問題不大,便縱身跳了下去。那地洞出奇地短,整體的結構,就像是個大寫的u字。我打從另一邊的地洞口探出頭去,發現上邊是個有頂的建築。耳邊還能聽見風從窗戶裡灌進來的嗚嗚聲,不仔細分辨,還以為是誰家孩子在哭。我自覺這洞沒有什麼玄機,便又從原路返回去找齊心。我進來的洞口還到處都是土,爬出去的時候,吃了我一嘴。出去外邊一看,齊心正拿一隻手壓在我哥胸口上。我問說你這是在幹什麼,齊心嚇了一跳,說她是怕我哥會無聲無息地死了。她接著又說:「你來聽,你哥這兒怎麼好像有兩個心跳。」
我嘴上說不可能吧,心裡面將信將疑,還是上去摸了一下。齊心自己已經摸夠了,撤回手,又去替我哥號脈。我在我哥胸口沒感覺到齊心所說的另外一個心跳,逐漸安下心來,招呼齊心跟著我一起進地洞。齊心還在那抓著我哥的手腕不放,自言自語地說:「這脈搏倒是只有一個。」她說完把頭抬起來,看見是我,竟然大吃了一驚。她問我是什麼時候從地洞裡出來的,怎麼蹲在這兒也不跟她打一聲招呼?我被齊心問得一時間啞口,過了一會兒才回答她說:「我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話了嗎?怎麼你不記得了,還連我什麼時候出來的都忘了?」齊心也是一臉的莫名,說她一直都在這兒,邊等我邊觀察我哥的狀況?剛才就只有她一個人,她什麼時候跟我說過話了?
我們兩個人面對著面,所描述的經歷卻是兩碼子事。我沒法判斷究竟是誰的問題,問齊心說:「你剛才是不是說過,你摸到我哥有兩個心跳?」齊心咦了一聲,問出一句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哭笑不得,說是你自己親口跟我說的!你不會連自己剛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吧?我哥已經這樣了,你可別再出什麼狀況。齊心聽完後愣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說我知道了!她說完知道,把我哥推給我,自己從包裡找出那一枚銀戒指。齊心隨身還帶著一個水壺,此時把銀戒指仔細擦乾淨以後,便把它扔進了水壺裡。壺裡面有水,銀戒指落下去,發出咕咚的一聲。齊心又加了點別的東西進去,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水。喝完以後她定了定神,向左向右各瞧了一圈,臉上的神態似笑非笑,叫人看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她你這是在幹嘛呢?齊心還在那左顧右盼,好像是要驗證什麼事。等她確定結論之後,這才對我說道:「這周圍被人布了一個離魂陣。剛才我去追江誠的時候,已經就感覺到有陣法的存在。但當時我判斷不出那會是什麼陣,只能急急忙忙跑回去,告訴你們這裡有陷阱。現在我知道了,這個陣叫離魂陣。對普通人而言離魂陣幾乎沒什麼作用,但對我和林大哥這種靈修的人而言,這個陣卻足以致命。一旦踏入陣局,我們的魂體便會被慢慢削弱,會先從短暫失憶的症狀開始,直到最後魂魄離散,完全喪失記憶。而像林大哥這種原本魂體就較弱的人,被陣法進一步削弱以後,便給那鬼種製造了反噬的機會。所以你看他剛從牆上下來,還沒說上兩句話人就倒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鍾
齊心的話我聽懂了七八成,指著那水壺裡的水,問說你喝的這個東西可以破除陣法齊心說破陣是不能,但是水裡的銀和其它幾味藥相互作用,倒是可以部分抵消陣法造成的傷害。;;;;;;;;;;;她把我哥扶起來,餵他也喝了兩口水,然後又說:「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盡快脫離離魂陣的控制。不然林大哥的魂體持續削弱,最終會被他身上的那顆鬼種打敗。到時候要再想辦法挽救,可就來不及了。」我趕緊說那還等什麼,咱們這就走吧邊說邊指向地上那個洞,告訴齊心我已經探過了,洞裡面沒有什麼異常。這一回我背著我哥先下去,齊心尾隨我們跟在後邊。洞裡的空間很窄,根本沒辦法直立起來行走。我只好把我哥放在地上,拖著他往前挪動。在前進的過程中,我感覺我哥好像動了一下。洞裡沒有光什麼都看不見,我於是停下來,問了一聲哥你是不是醒了
我哥沒有應我的話,倒是跟在後面的齊心問我,怎麼突然停下來不走了我告訴她我感覺我哥剛才動了一下,聽後邊傳來的聲音,像是齊心又在試探我哥的心跳。她有好半天都沒出聲,只能聽見黑暗中悉悉索索的響動。突然間齊心大叫了一聲,緊接著我便感覺有個什麼東西,擦著我的耳邊飛躥了過去。那東西裹著一股刺鼻的焦臭味,動作卻出奇的敏捷。我嚇得愣了一下,接著才想起來問齊心,剛才那是個什麼玩意齊心答說她也沒看清楚,只知道那東西是從我哥身子底下鑽出來的。我聽了感覺奇怪,心想我哥身子底下不是應該是地嗎我剛才走過的時候洞裡還什麼都沒有,怎麼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平白無故冒出一樣東西來我又想那東西會不會傷人,別又在我哥身上咬出個窟窿啊什麼的。一邊想我一邊往我哥後背上摸,感覺他身上並沒有新多出來的傷口,這才放了心。再走幾步那地洞也到了頭,我拉著我哥先上去,齊心緊跟在我們後邊。
頭一回探路的時候我沒細看,只知道出了洞口是在一個建築物裡。這一次仔細環顧四周,我才發現這兒竟然就是那火葬場裡的告別廳。整個告別廳可能有半個籃球場大小,房頂很高,顯得很空曠。告別廳的正後牆上掛著一條白布橫幅,上書「鍾元先生告別儀式」幾個大字。橫幅下面是一個巨大的「奠」字,兩邊各有輓聯和花圈。以上這一些都是佈景,告別廳裡最主要的陳設,則是一口用花木裝飾了一圈的水晶棺材。棺材裡躺著鍾元這個人,想來應該就是我哥說的那個開飯館的老鍾了。我對老鍾沒多大興趣,就想著四下裡找找,看有沒有小紙人留下的線索。眼下這個地方不算小,我便對齊心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兩個分頭去找那小紙人齊心一聽馬上搖了搖頭,說我們剛才在地下碰上的那個東西,比我們早一步出了地洞。要是它埋伏在什麼地方,趁我們分開偷襲我們怎麼辦我一個人還好說,你背著你哥,拿什麼去應付
我聽完想想也是,便還是背了我哥,和齊心一起沿著告別廳的牆走了一圈。這一圈走下來什麼發現都沒有,倒是看見了我哥送給鍾元的花圈。花圈上的題字看樣子是我哥自己的筆跡,寫的是一句佛經裡常見的咒文。我心想那老鍾難道還是個佛教徒不成,卻聽齊心在我耳邊說,這寫的怎麼是六字大明咒沒聽說過有人在花圈上題這幾個字的,林大哥這麼做,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她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馬上便想起我哥跟我說過,老鍾死後屍變的非常快。為此我哥才放火燒了他的屍體,而眼前的這個什麼六字大明咒,說不定也是我哥為了防止老鍾屍變,才寫下來貼在花圈上的。我把這些話都告訴齊心,順道裡問她,屍體被火燒過以後,還會不會再屍變了齊心說按理來說是不會的,但是這種鬼神之事,誰都不敢打保票不會出什麼意外
齊心才剛說完意外兩個字,看我的眼神突然便愣住了。我問她你怎麼了,心裡面發毛,已經預感到要出事。齊心沒有說話,做了個動作,叫我站在原地,把腰彎下去。我背著我哥不大好彎腰,只能盡可能的把頭低下,把屁股往上撅。我弓著身子跟個大蝦似的,看見齊心從花圈上揭下那幅大明咒。她的神情極為嚴肅,把字幅拿在手上,然後繞著我左右走了幾步。我急得冷汗都下來了,齊心卻忽然叫我起來,說是沒事了。我被她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背著我哥直起身子來問:「怎麼就沒事了」齊心告訴我,她剛才好像看見有個東西趴在我哥背上。不過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大概是她一時眼花看錯了吧。我最怕這種有東西趴在後背上的說法了,追問齊心道:「你看清楚了嗎,真的沒有東西嗎」
齊心擺擺手說真沒有,話音還沒落,我已經感覺到有一股力道從背後傳來,一把把我哥給扯了下去。我驚得趕緊回頭去看,只見我哥跌坐在地上,被一團焦黑色的東西,一路拖著在地上跑。那團東西分明就是一具焦屍,腦袋都燒變形了,幾乎分不出來前後。可它的動作卻是一點都不含糊,抓著我哥的衣服,像是要將他拖進我們剛才出來的那個地洞裡。我沒法判斷那具焦屍是不是就是老鐘,快步跟上去,便要把我哥從它手裡搶回來。那具焦屍看我靠近,竟突然撇下我哥不管,反朝我撲了上來。它這一撲力氣奇大,一顆腦袋正撞在我心口上。我差點被它撞的厥過去,整個人向後一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焦屍也不和我糾纏,認準了我哥,落地之後又回去拖拽我哥。這時候齊心也沒閒著,重新把那大明咒舉在手裡,看準了就往那焦屍臉上糊過去。
對那咒文焦屍像是還有所忌憚,一縮脖子勉強躲了過去。它也不敢直接上去撲齊心,轉身拽著我哥的一條腿,仍舊義無反顧地往地洞口跑。齊心看出了它的意圖,上前去橫插一腿,堵在了焦屍和地洞之間。焦屍的動作因此緩了一緩,接著竟出人意料地把我哥從地上舉了起來。我正在納悶它這是要幹嘛,便看那焦屍像扔沙包一樣,用力將我哥扔了出去。我哥飛過齊心的頭頂,然後不偏不倚,直接掉進了那個地洞口裡。我和齊心全看傻眼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具焦屍也在我們眼皮底下,跟著跳進了地洞。它和我哥瞬間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還在地洞底下趴著,還是已經順著地洞從另外一個洞口出去了。我三步並作兩步追到了洞口,正要往下跳的時候,卻被齊心一把拉住。她叫我不要衝動行事,說是洞裡的情況還不明瞭,這時候跟下去,很可能會著了那焦屍的道
這要是碰上的是別的什麼事,我當然不至於這麼衝動。但被那焦屍拖走的是我哥,要再晚上一時半會兒,我怕他就沒命了我甩開了齊心還是跳進了洞裡,下去之後兩眼一抹黑,一時間什麼也看不見。我蹲下身子摸著地,一邊往裡爬,一邊叫我哥的名字。叫了幾聲之後我才想起來,我哥他正在昏迷,根本就聽不見聲音。於是我把嘴閉上繼續往前摸索,聽齊心在外面喊我,說她就留在外面照應。她讓我凡事都別硬來,在下邊一定要小心對付。這條地洞最多就只有兩三米長,摸索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個東西迎面撞了出來。我下意識地以為是那具焦屍,慌亂之中揮出去一拳。這一拳什麼都沒打中,反而被對方一把扣住了手腕。我大喝一聲,另一隻拳頭也打算用上,卻聽一個聲音對我說:「林柒,是我。」
那是我哥的聲音,打從黑暗中衝出來的那個,赫然竟是我哥他順勢推了我一把,說快走,先出去再說。我急忙退出地洞,齊心看我上來了,馬上問我底下情況怎麼樣我讓開位置把我哥也弄上來,卻沒想到那具焦屍還沒有死心,跟著出來又抱住了我哥的大腿。它力氣大動作也不慢,兩腿一蹬,一下便趴到了我哥背上。我哥試著想把它甩開,奈何那焦屍是屬狗皮膏藥的,一旦貼上撕都撕不下來。我哥意識到甩不掉它之後,轉而反手抓住了焦屍的那顆腦袋。他接著用力一擰,把焦屍的頭轉了一百八十度。趴在他背上的焦屍這才鬆開手,被我哥一個過肩摔扔了出去。焦屍落地後又掙扎著爬起來,低垂下頭一溜小跑,正面撞進了我哥懷裡。齊心看到這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這演的是人鬼情未了嗎」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洞
齊心這麼一說我也回過味來了,好像打從那具焦屍纏上我們,它就一直把我哥當成它的目標。而且它除了死活纏著我哥不放以外,倒是也沒怎麼傷害過他。所以那具焦屍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不會真打算把我哥扛回地洞裡跟它過日子吧?我分神去想這事,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哥已經又把那焦屍給撇開了。雙方分開不到三十秒,焦屍調整了一個姿勢,還是一門心思往我哥身上貼。我哥被它逼的不得不向後撤,沿著一個半弧形跑了一圈。我張嘴衝著我哥喊,說這傢伙由始至終只纏著你一個人,會不會是因為它還認識你?要不你想辦法跟它套套近乎,別這麼一直跟它耗著!我哥聽見了立馬停下腳步,掉頭轉身,迎著那具焦屍站著。我聽我哥喊了一聲老鐘,那跟在他屁股後邊滿世界亂跑的焦屍,竟真的應聲停了下來。我哥跟它離著不到一個人的距離,雙方對視了一會兒,期間誰也沒動。之後我哥伸出一隻手去,用大拇指在焦屍的前額上劃了一下。
我哥的動作看上去簡單,卻好像突然喚起了那具焦屍的某種回憶。它先是向後退了一步,接著便張著個嘴、耷拉著兩條胳膊一動也不動。我看它終於不再糾纏我哥了,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我哥還站在原地,在那焦屍的眼耳鼻口各處都仔細看了看。他從它鼻腔裡掏出幾粒紅色的細沙,放在手心裡來回搓了幾遍。齊心看見了說那不是黃泉土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傢伙的鼻子裡?她說的話我哥大概沒留心聽,不一會兒又從焦屍喉嚨裡拽出來一根白線。那根白線之前一直藏在屍體的食管裡,沒有過火,保存的還算完好。這一下齊心竟忍不住尖叫了一聲,牙關打顫,說:「這、這是屍蟲!」我哥把那根白線捏的很緊,輕輕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就在這時候,那具焦屍竟然又動了。我們幾個連帶著我哥就在它面前,它卻好像沒看見似得,自顧自地轉了個身,還是往那地洞口走去。我哥招呼我們跟上去看看,我見齊心愣著不動,於是便拉了她一把。這一拉把齊心給拉醒了,睜著一雙大眼睛,說這個老鍾嘴裡被人餵了一條屍蟲,難怪會屍變的那麼快!我問她屍蟲是個什麼玩意,跟你們家用的那種屍蠱有什麼不一樣?齊心回答說這兩種東西的差別可大了去了。屍蠱用作養屍,是為了留住屍身上的最後一點元神。而屍蟲這種東西,則是要把人身上的七魄通通禁錮在屍體當中。七魄不散,*不腐。這種不腐不爛的屍體發生屍變之後,便會成為極其厲害的怪物。齊心又說,靠屍蠱製成的殭屍會聽命於它的主人,靠屍蟲演變而生的怪物,卻不會聽命於任何人。我說既然不會聽命於人,那這個老鍾怎麼突然就被我哥制住了?齊心沒有回答,倒不是她不想說,而是我們已經走到了地洞口,正排著隊往裡跳。
老鐘的焦屍第一個下地,我哥跟著也下去了。我在地洞口等了幾秒,下去之後,隱約能看見我哥就蹲在我前面不遠處。他像是在研究什麼東西,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看著地面。我湊過去一看,老鐘的那具焦屍竟然已經不見了。我哥聽見動靜,回頭問我有沒有能照明的東西?我告訴他說我有個打火機,結果掏了半天,才想起來早在冰廠那會兒,我打火機就丟了。沒有光,在這地底下幹什麼都不方便。幸虧我們隊伍裡還有個齊心,她那隨身的小包裡,竟然有一盒火柴。齊心之前掉進過污水池,火柴受了潮。我們輪流試了半盒,才好不容易擦出來一朵小火花。我又出去拆了個花圈,用花圈上的紙和竹架子點起一把火。火光把洞裡的情形照得歷歷在目,我們這才看清,原來在地洞底部,還有一個斜向下的隱秘岔口。岔口的直徑可能還不到四十公分,又是開在和洞壁相連的地方。除非進來的人一腳踩上去,否則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兒有個洞。
我哥說老鍾就是從這個岔口消失的。它之前幾次要把我哥拖進洞裡,應該也是想把他帶到這底下去。我探頭往那個岔口裡看了看,好奇地說這裡面又會通到什麼地方?說起來這不是個殯儀館嗎,怎麼地底下到處都是洞?齊心插了一句,說:「那個江誠既然能把鬼門打開,在地上挖幾個洞又算得了什麼?」這地洞裡本來就空間侷促,火堆生起來以後,更是感覺又悶又熱。我一邊擦汗一邊問我哥,我們下不下這個岔口去看看?在火光底下看我哥,能覺察到他仍然非常虛弱。他把一隻手伸進那個岔口裡,抓了一把土出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我用肉眼能看見土裡摻著紅色的細沙,於是學著齊心的語氣道:「那不是黃泉土嗎?」我哥把土攤在手上,說老鍾鼻子裡的黃泉土,應該就是從這個岔口爬進爬出的時候沾上的。黃泉土生彼岸花,土裡的紅顏色有人說是花粉,也有人說是血。踏過彼岸花就是鬼域了,所以從這個岔口進去,有七八成的把握能找到鬼門和王大磊。我又看了一眼那個岔口,說這個尺寸,怎麼感覺有點小?我哥點點頭,說要進去,必須得把岔口再挖開一點。
在地底下挖地洞,我以前沒幹過這個。我們手裡也沒工具,全靠兩隻手,一捧一捧地往外運土。挖了一會兒我就發現,這個岔口底下連接的地洞其實並不小。它像是挖好了之後又回填了一部分,這才呈現出一個喇叭口的形狀。挖進去差不多一米深,寬窄已經足夠一個人通過。我們先貓著腰進去爬了一段,後半段空間擴大,慢慢地便能起身行走。這一條地洞比我們之前走的那條u字形地洞長了不知道多少倍,看起來這兒才是整個地洞的主體部分。如果這裡的地洞真是江誠找人挖出來的,那就是說,他早就計劃好了要把我哥騙到這座殯儀館來。然後他在這裡召喚出鬼門,把我哥送回枉死城。老鐘的死也是這個計劃當中的一部分,江誠大概認定了,憑我哥和老鐘的交情,不可能不來參加老鐘的告別儀式。再加上老鐘的屍體被餵食了屍蟲,屍變的特徵非常明顯。我哥為了防止他屍變,也一定會到這裡來一趟。所以江誠就在這兒佈置好了一切,只等著我哥掉進他設下的陷阱裡!
我越琢磨越氣,對江誠這個人恨得牙癢癢的。我哥聽見我在後面磨牙,停下來問我怎麼了?他這一路走的都不算快,我怕他會吐血暈倒,所以也一直沒敢離他太遠。這時候我沒留意他停下,剎車不及跟他撞一塊兒了。我哥輕的像是沒有重量,被我一撞連退了好幾步。照齊心的說法就是差點沒撞飛出去,我趕緊上去拉了我哥一把,問他撞沒撞出問題來?我哥搖著頭說沒有,又問我怎麼心不在焉的?我說我在問候江誠他祖宗十八代呢,你說他這人,壞的也忒徹底了。你和他家裡好歹算是故交,為什麼他設計起你來,一點餘地都不留?我哥被我問的愣了一下,眼神跟著一晃,好像又想起了多年之前的事。他告訴我江誠之所以會這麼對他,除了為了保守當年靈海的秘密之外,應該還有別的什麼考慮。這裡面的利害關係非常複雜,我哥希望我別知道的太多。他說著說著話鋒一轉,面露擔憂地說:「不知道王大磊現在怎麼樣了……」
說到王大磊,我這心裡也挺替他著急的,於是不再說話,悶頭繼續向前走。齊心跟在一旁安慰我哥,讓他不要太過於擔心。她說王大哥既然有葛青的咒術護身,那就應該能夠保住性命。正說著,我突然感覺腳下踩著的泥土變軟了。地洞的正前方,此時也好像出現了一絲亮光。有光便意味著有出路,不用再在這地底下鑽洞了。我頭一個就想往外跑,我哥和齊心卻都停下腳步不走了。他們兩個低著頭往地上看,臉上同時露出困惑的表情。我開口問說你們這是怎麼了?齊心指著地面,叫我往那兒看。我才把頭低下去,馬上便意識到事情不對。只見地面上橫七豎八散落著好幾片紙人,一眼便能認出是葛青的十二神將。那些個神將之前對付我的時候全都是游刃有餘,現如今卻像普通的廢紙一樣,被人隨意地棄置於地。每個紙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其中三個上面還沾著血。我仔細數了數,除去之前給我們指路的那兩個,其餘紙人全在這兒。照葛青的話說它們不是應該跟著王大磊嗎,難不成還沒跟到地方,就被江誠發現攔了下來?

第一百四十章 彼岸花
地洞裡一陣沉默,我們三個人,全在那兒看地上的紙人。我看了一會兒以後抬起頭來,突然感覺周圍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一開始我還沒想明白,又過去一陣子,我才意識到剛才那亮光不見了。前邊的地洞不知何時又落入一片黑暗之中,憑我們手裡這點火,根本看不清楚還有多遠能到頭。我咦了一聲,心裡奇怪,邁開腿往前走了幾步。齊心在後邊問我幹什麼去?我轉過腦袋看著她說:「前邊那光怎麼不見了?」齊心已經是滿臉的困惑,此時更是好像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似得。她把散落下來的幾縷頭髮撩到耳朵後面,又問我說:「你說的是什麼光?」我納悶地說:「就是剛才你們停下來之前,前面出現的那一點亮光啊!我還以為快走到出口了,怎麼這一轉眼,那光就沒了?」我說我的,說完了齊心一搖頭,說她只看見地面上有紙人。至於前面有沒有亮光,她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心想難道是我看錯了,還想再問問我哥看見那道光沒有。我沒覺察我哥是什麼時候走到我跟前的,這會兒正要彎腰把地上的紙人撿起來。那十個紙人有斷腿的也有斷手的,要不就是身首分家被人撕成兩半的。我哥在裡面挑挑揀揀,最後選了其中較為完整的一個,夾在手指縫裡提溜了起來。他衝著紙人吹了一口氣,然後手一鬆,把它往空中拋了出去。我還以為那紙人藉著我哥的一口氣能飛起來,卻沒想到它晃晃悠悠的,又落到了地面上。我哥說看來這十二神將是徹底毀了,頭一抬起來,這才問我說剛才是不是看見了光?我忙著點頭說是是是,齊心忙著在一旁說:「林大哥難道你也看見了?」我哥搖頭答說沒有,又說:「我們現在還沒走出離魂陣的範圍,也許是五感受到了陣法的影響,所以有些東西,我們才會看不見。林柒是我們這兒唯一不受影響的,他說看見過光,那就一定有光。」
聽了我哥的話我才相信我沒有看錯,接著問他道:「那光為什麼又沒了呢?」我哥說有可能這裡真的已經離出口很近了,而我剛才看見的,其實是外面枉死城內的熾焰火光。我哦了一聲,那座倒懸的枉死城,立馬便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城中的火光乍明乍暗,我們還在外面的時候,我就曾經把它誤認成是閃電。我哥跟我解釋完了這些,又帶頭繞過地上的那些紙人,繼續向前進發。我們帶進來的火這時候已經快燒完了,地洞裡的黑暗,如影隨形跟在我們後面。我默默地數著腳下的步子,數到第三十二步的時候,前邊的路突然就到頭了。地洞出口正對著一面土坡,外面有紅光閃現的時候,能看見坡上長滿了紅色的花。那花沒有葉子,花莖筆直,花色紅的都快滴出血來了。
我和齊心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乍一看見,還都覺得十分新奇。結果繞過那土坡再一看,眼前所有能看得見的地方,全被一片血紅色的花海覆蓋著。那花朵長得極密,幾乎看不見一絲空隙。花瓣和花瓣之間相互牽繞,就好像彼此都認識似得。花莖底下的泥土也都是紅的,要不仔細看,還以為面前是一片血海。花海的正上方便是那座倒懸的枉死城,城裡各式各樣的泥瓦建築,全都低低地壓在我們頭頂上。由下往上看去,只見城中熾焰遍地,沒有一丁點的生氣。這裡的天空顯得尤其的重,向著遠處慢慢傾斜下來。到了天邊上,地上的花海與天上的枉死城,已經是泯然一體,相互交接在了一起。枉死城中翻滾的烈焰灼燒著遠處的花海,把整一條地平線都染成了艷紅色。
這副景象讓人無比震撼,但沒多會兒,我便感覺胸口壓抑,喘不過氣來。我看齊心好像也有同樣的感覺,正在用手不斷地拍著胸脯。她連帶著臉也憋紅了,置身在花海裡,顯得格外好看。她自己倒沒這麼覺得,一邊喘氣一邊說:「這個地方……不是生人久留之地!」我哥看了看我們兩個,點頭說這裡的陰氣的確是太重了。可是王大磊應該就在這兒,咱們得抓緊時間,把他給找出來。我問我哥怎麼個找法?這地方這麼大,咱們是不是分頭行事?齊心一聽又跳出來反對我,說我們就三個人,分開來找,萬一要是其中一個人出了事,另外兩個人想去救都來不及。她既然不同意我的辦法,那就只好等著我哥想出個招來。我哥低下頭尋思了一陣,最後安排我和齊心相隔大約二十米,分兩路進入花海尋找王大磊。我哥跟在我們後面,主要負責觀察和警戒。萬一我和齊心走得太過分散,又或者是我們哪一個碰上了麻煩,我哥都能夠及時提醒我們,並且還能迅速地做出支援。這樣我們仨形式上雖然是分開的,但彼此卻都能夠照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