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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我感到不可思議,替齊方把腿上的傷紮緊,便要下樹去找我哥。我剛打算動身齊方就醒了,一把抓住我,歇斯底里地喊:跑!快跑!我怕他把傷口掙開,按住他說不用跑了,現在沒事了。齊方情緒還沒穩住,一個勁地亂翻亂動,差點沒掉下去。我又說了好幾遍不用跑了沒事了,他才鎮定下來看著我。看完又往樹底下看,稍微鬆了口氣,說那東西呢,哪去了?我答說不知道,我哥說是拖住它一會兒,可是現在他人卻和那東西一塊不見了。齊方啊了一聲,嘴裡說壞了壞了,你哥他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他現在要不是被它拖走吃了,就是……就是被它拖走吃了……
我被齊方說的心裡一怔,咬著牙說不可能,我哥說他會躲開它的!他可能是往前面跑了,可能爬上前邊哪棵樹去了。我說我要去找我哥,被齊方拉住了,說你下去一樣也會沒命的!他剛說完我就聽見頭頂上有人在笑,一抬頭,竟然看見秦叔叔,就坐在相鄰的另一棵樹上。他一點事都沒有,悠哉悠哉地看著我和齊方,說林逸是往前面跑了,我看見了。他說話時的神氣讓我感覺他挺高興的,果然,他接著便說,碰上這種怪物,估計就是我命裡那過不去的劫數了。林逸這小子說要幫我消災來著,如今看來,也真是多虧了有他。他說著竟然還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恨得我牙癢癢的,真想一槍崩了他。
齊方攀著我的肩膀坐起來,臉色也不好看,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問秦叔叔,既然是你非要開棺的,你是不是知道,用什麼辦法能克制住那東西?秦叔叔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拿七條人命去換命,一定會出現一隻極其凶險的怪物。怪物出來自然會很麻煩,但麻煩也麻煩不到我頭上。他指著空地上最後一副棺材,又說之前那幾副都看過了,沒有一個是女的。所以周芸的屍體,一定就在最後一副棺材裡面。我只要能帶她出去,周家就不會再為難我。當然在我走之前也還有一件事要辦,你們幾個對我沒有價值了,那我也就該對不起你們了……
秦叔叔的聲音越來越陰沉,聽他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打冷戰。他從身後抽出手來,手裡抓著我之前見過的那根細竹筒。之前他是為了要對付齊方才想把它拿出來,而如今,他似乎是要連我也一起對付。他手一揮將竹筒拋了出來,在撞上樹幹之後,竹筒竟然瞬間就化成了灰。從灰裡飛出一些小紅點,眼看著就要落在我們頭上。齊方喊了聲不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竟一把把我從樹杈上推了下去。我一摔摔了個嘴啃泥,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齊方也跟著下來了。他推著我說快跑快跑,那是蠱蟲,被咬了是會出人命的!
齊方他讓我跑,可他自己傷了一條腿,卻根本跑不了。我又掉轉頭去扶著他,兩個人一瘸一拐的,直往樹林裡面鑽。才跑了不遠,我們就看見剛才那隻怪物,正像蛤蟆一樣趴在前方一棵大樹底下。它仰著頭往樹上看,樹上有個人,也在俯視著它。隔得太遠看不清那人是不是我哥,瞧那身材,又好像比我哥還瘦。齊方靠在我身上不停地喘,嚥了口唾沫說:「怎麼碰上它在這堵著,這他媽點兒也太背了吧,還給不給人留活路了!」他一出聲,那怪物就發現我們了。它轉過頭來看向我們,弄得我和齊方一陣驚慌,趕緊就想找樹往上爬。
就在這時候,卻發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那樹上站著的人突然一個大鵬展翅飛撲下來,整個人跪在了下面那隻怪物的背上。他一面壓著它一面把個什麼東西往它嘴裡塞進去,然後又猛地一躍而起,向樹林裡狂奔了起來。我和齊方完全沒弄明白這是唱的哪一出,心想如果那人是我哥,那他這會兒,不是應該朝我們跑過來才對嗎?大概只幾秒鐘的功夫,那怪物嘴裡,竟驀地放出了一道白光。緊接著便是一聲巨響,蛤蟆一樣的怪物,就在我們面前炸開了。一股衝擊波迎面撲來,裡頭還夾雜著我之前聞到過的那股香味。不過這回什麼烤魚烤兔子的幻想都沒了,我眼睜睜地看著那怪物炸成碎片,就只剩下噁心這一種感受。
那個炸了怪物的傢伙跑進林子又跑了出來,看也沒看我們,就又爬上他之前站過的那棵樹。原來那樹杈上還有一個人,被一叢樹枝遮著,我們之前沒看見。這一個人好像是失去知覺了,被那個炸了怪物的人搖了好幾下,才慢慢甦醒過來。他人醒了意識還沒清醒,炸了怪物的那傢伙,竟然一腦袋就紮在了他的懷裡。這我可就有點看不懂了,心說剛才齊方醒來的時候,我也沒馬上就給他來個熊抱啊。我們在這站了有一會兒了,秦叔叔放出來的那些個蟲子,也都順著人味追了過來。
迫於無奈我和齊方只能接著跑,跑近那樹,才發現樹杈上的另外一個人,就是我哥。他也看見我們了,急忙推了一下他懷裡那顆腦袋。那顆腦袋抬起來,露出來的竟然是周芸的臉。平時我看她都是光鮮漂亮的,此時,卻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她眼睛裡一點神采也沒有,像是癡了傻了一樣,緊抱著我哥不放。我哥試了一下想掙開她,一眼看見我們身後追著的蟲子,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在樹上衝我們比劃了個圓圈,像是要讓我們繞過左邊的一叢大樹,回到剛才那片空地上去。我對他喊說不行啊,秦叔叔還在那,就是他要殺我們!
本來一直靠著我的齊方突然一下站直了身子,脫口而出說道:「照你哥說的做!姓秦的要殺我們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已經找到周芸了,現在周芸在我們手上,看他還敢不敢動手!」他竟然能不靠我自己就打算往回跑,才跑了幾米遠,一下蹲那兒站不起來了。他大腿上的傷又有血往外冒,我只好上去把他架起來,繞過幾棵巨大的松樹,仍舊往林間空地奔去。跑著跑著我就發現,那些個蟲子似乎只對我和齊方感興趣。周芸和我哥就在樹梢上掛著,它們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只一味地追著我和齊方。它們飛的也不算快,我和齊方跑一陣歇一陣,都沒被它們追上。不過對付這種蟲子光靠跑肯定不行,時間一長,我們注定會被它們給拖垮。

第七十六章 周芸
在草叢裡絆了三五個跟頭之後,我們才終於跑回到剛才那片空地上。秦叔叔果然還在那,拿著他那把短柄斧子,看著被他砸爛的最後一口棺材。棺材裡躺著的肯定不是他要找的周芸,我看著他那一臉的失望,心裡就說不出的痛快。他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見我和齊方,還吃了一驚。蟲子還在追,我們也還在跑。一邊跑齊方一邊就朝著秦叔叔喊:「林逸找著周芸了,人還沒死。可要是我們倆死在這兒,你他媽這輩子都別想把她帶出去!」
齊方這話果然好使,秦叔叔雖然仍舊目露凶光,但還是主動向我們走過來,拿手去驅趕我們身後的蟲子。他手上不知道塗了什麼藥,那些個小蟲子稍微離得近一點,馬上就掉地上不動了。被他三弄兩弄蟲子危機便告終結,我和齊方累得癱在一邊,喉嚨裡幹得直冒煙。秦叔叔過來就問我們周芸在哪兒,看他那架勢,估計問出結果來,還會再想法子殺我們。我沒說齊方也沒說,誰都不想理他,乾脆連眼睛都閉上了。秦叔叔在我們身邊來回地跺腳,咚咚咚地,像是恨不得把地都跺穿了。
歇了一陣子,我從地上爬起來要去找水喝。正好看見我哥和周芸從林子裡走出來,周芸好像很怕人,一看見我們就要往林子裡躲。我哥按著她的肩膀安撫了她幾句,帶著她向我們走過來。離得越近我越發覺得這個周芸不對頭,她渾身那股精明勁兒,要不是真的傻了,就是被她別有用心地隱藏起來了。看見周芸還活著,就屬秦叔叔最高興了。他咧開嘴一笑,滿臉的褶子全都跟著哆嗦。我心想他這人肯定是有什麼大把柄握在周家手裡,要不然,絕不會如此看重尋找周芸的任務。秦叔叔竟然還想去拉周芸,可惜周芸不要他,抓著我哥的衣服死活不放手。
我哥好像也哪兒受傷了,喘氣的時候總咳嗽,咳得嘴角都帶著血。我壓根忘了要找水喝,跑上去問我哥,你在哪兒找到周芸的?我哥說是周芸找到他的,就在前面那片林子裡,她突然不知道打哪兒闖了出來,抱著我哥,死活不撒手。我哥說著皺了皺眉,又說周芸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有點神志不清。這點我一早就看出來了,可即便是神志不清,周芸還是能分辨出我哥和我們這些人的不同來。她跟秦叔叔放出來的那些蟲子屬性都差不多,除了我哥,其他人她根本沒看在眼裡。齊方這時候也爬起來了,剛才跑了一陣,他的臉色似乎恢復了一絲血色。他不相信地說周芸怎麼可能神志不清呢,裝的,這貨肯定是裝的!
我們前後提了好幾次周芸的名字,她竟然都沒有任何反應,歪著下巴略微低著頭,兩個眼睛空洞無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哥讓她坐下,她不坐,非要等我哥坐下了,她才側身坐在我哥的懷裡。我一直都知道周芸很喜歡我哥,但是沒想到,這種喜歡竟然在她神志不清的時候還這麼的強烈。這時候秦叔叔在一旁開口說話了,道:「周芸這是得了癔症了!靈海對人的精神影響非常大,她一定是親眼看見了靈海,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自覺自己說的很有道理,點了點頭,又叫我哥問問周芸,靈海離這還有多遠,那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我哥沒照他說的做,而是反過來,盯著秦叔叔看。他眼睛裡橫著幾道血絲,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氣勢,但看得久了,卻能讓人感覺到有股壓迫感。秦叔叔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像是想說點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我哥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就告訴他:「你要再動殺人的心思,我保證,會跟你拚命!」我哥說話時周芸便仰頭看著他,眼神比剛才要亮。她像是把我哥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住了,無意識地點了點頭。秦叔叔陪著乾笑了兩聲,說是你誤會了。我沒想要殺他們,剛才那麼做只不過是想把他們趕進林子裡,引開那隻怪物罷了。他這根本是越描越黑,激地齊方大聲罵道:「你個老癟三,在你眼裡就只有你自己,我們這幾條人命,全是供你驅使做誘餌的!」
吵吵了一陣,到後來就誰也不說話了。我看我哥和齊方都不適合再冒險,就問周芸也找到了,我們現在是不是該打道回府了?我沒想到我哥居然第一個搖了頭,說他還想到靈海去看看。齊方接著馬上就說他也想去,他這輩子活著,也就這麼一點盼頭了。秦叔叔一直在觀察著周芸,聽到這,突然笑著對我哥說:「你是不是還以為到了靈海,你的事都能有個解決的法子?我看不然。除了我,那個姓王的估計也跟你說過,你這種情況,古往今來都是無解的。」
對秦叔叔說的這些話,我哥沒有馬上回應,而是顯得極為惆悵,好像是陷入到某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當中去了。我聽出秦叔叔話裡的信息量很大,忍不住就跟著問了一句,你說的那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無解?秦叔叔露出牙看了看我,一派神秘兮兮的,說你用不著著急。等有一天林逸覺得你能夠承受真相了,他自然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我剛想說我他媽隨時都能承受,你他媽最好現在馬上告訴我!秦叔叔又接著說道,不過前提是,你得活到能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秦叔叔這一路上幾次三番地吊我胃口,總擺出一副真相就在嘴邊的面孔,卻又什麼都不告訴我。我憋了一肚子氣,要不是自知自己不夠他對付,早撲上去跟他干一架了。這片空地上除了我們這幾個活人,就只剩下那幾副棺材。有六副棺材都還好好地吊在半空中,唯獨出了怪物的那一副,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齊方拿出藥包自己處理完傷口,又躺了一會兒等血流平順。之後便站起來,往秦叔叔砸爛的棺材裡頭看。我其實也挺好奇的,詢問過我哥的情況,確定他沒事之後,也跟著齊方研究起死人來。
齊方邊看邊說,棺材裡的這些個人,既有扛棺材的勞工,也有周家花重金雇來的高手。要是他沒有猜錯的話,周芸的這支隊伍早在出發之前,就已經經過了嚴格的甄選。隊伍裡除了周芸,每一個人都具備換命的條件。除去周芸這隊裡還有二十四個人,也正好是那八個死人的倍數。要不是齊方事先偷走了一個煉製成了殭屍,如今吊在這的棺材,就會是八副。我說要照你這麼說,那你豈不是也應該符合換命的條件。要是你一直跟著周芸的隊伍走,說不定,我們就能在這幾副棺材裡看見你了。
齊方大言不慚地說,要我能一路走到這,那也是我把別人弄進棺材裡去。就周芸他們幾個想陰我,別說門了,就連窗戶都沒有!他說著便把手伸進棺材裡,去翻動那腐爛的不像話的屍體。他這臭毛病我早就見識過,心想待會兒,決不能讓他再用這隻手動我。齊方翻完了,說脖子後邊的皮膚爛的最徹底。這些人在睡棺材之前,都被注射過不致死的毒劑。等他們失去反抗能力了,再封進棺材裡,像這樣吊在這兒慢慢地憋死。這種事周芸一個人幹不了,肯定還有人活著走到了這兒,而且,還應該是周芸的親信。他說完突然就往林子裡看,好像要警惕什麼人似得。
我回頭看周芸還和我哥待在一塊,我哥好像在問她什麼話。秦叔叔則就在一邊站著,估計是在動腦筋想辦法,看怎麼把周芸從我哥身上揭下來帶走。我哥問了幾句,衝我們揮了揮手,叫我們回去。我於是扶著齊方回到他們身邊,正好聽見周芸斷斷續續地說:「人,來了好多人……」她說著,兩隻手抱在胸前,像是在害怕。我哥輕輕地拍了拍她,問來的都是什麼人,他們幹了什麼?周芸露出個冥思苦想的表情來,突然一個激靈,抓住了我哥的手。她帶著哭腔說我的人都死了,怎麼辦,我出不去了!說完她還真就哭了,眼淚斷了線地往下掉。
我哥換了個法子安撫周芸,大概是覺得這樣一問一答來的太慢,於是試著引導她,從之前斷崖那兒開始回憶起來。周芸的敘述非常亂,套了將近一個鐘頭,我們才大致梳理出事情的經過。她帶著隊伍到達斷崖時,隊裡僅剩下十五個人,所以除了周芸,其他人都得參與抬棺。那時候斷崖也還不是斷崖,而是一座土石結構疏鬆的巖架。就在他們打算扛著棺材翻越巖架的時候,林子裡突然冒出另外一批人。周芸唯一一段完整的描述,便是說的他們雙方之間的遭遇。她說另外那批人是坐飛機飛進來的,他們有槍,而且裝束統一。

第七十七章 天坑
聽了周韻的話,我馬上就想到他們碰上了軍隊,但如果周芸的散兵真遭遇上了正規軍,她估計也不可能活下來。我按捺著好奇往下聽,周芸中間跳了一段,直接說到靈海去了。說到這她突然就變得很激動,手舞足蹈的,好像有股興奮壓抑著卻表達不出來。我哥暗示了她好幾次,才終於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周芸說他們的人在巖架上面,那群人在巖架下面。他們一時間下不去,因為下面的人開了槍把他們堵在了上面,混戰中還打傷了他們一個人。迫於形勢,周芸只能帶人撤回到林子裡。就在當天晚上,巖架便被下邊那一方的人給炸塌了。
巖架炸塌形成了之前我們看見的斷崖,周芸他們,就更不可能直接下去了。為此他們只能選擇繞路走,出發之前卻又發生了受傷之人垂死、以及棺材裡的死屍出現屍變等等情況。處理這些事耽誤了行程,兩天之後,周芸派出去打探的人居然回來說,斷崖下面的那些人,好像又坐飛機飛走了。林子裡又只剩下他們,也就沒必要再繞遠路。周芸於是帶人從斷崖上下來,就在他們經過這片空地的時候,帶進來的死人最終集體屍變了!
周芸彷彿還有些後怕,邊說邊往我哥身上靠。齊方走了他們隊裡便沒有了專業的屍官,剩下那幾個高手雖然也都懂點這方面的知識,但只能把屍變控制在兩個小時之內。時間刻不容緩,換命儀式也就敲定了在這片空地上舉行。剛好他們隊伍裡還剩下十四個人,周芸便夥同其中六個人,把另外七個人活生生地釘在了棺材裡。在這之後還有最後一個步驟,需要他們把帶進來那七具死屍,盡快放進靈海裡。
我聽到這,感覺整個換命的儀式,有點像是生物電的交換。靈海應該算是某種特殊的介質,在它的作用下,電量能夠從棺材裡正在死去的人身上緩慢剝離出來,再轉移到那些即將屍變的死屍身上。周芸他們只剩下兩個小時去完成這最後一個步驟,於是便一個活人背著一具死屍,一路狂奔往靈海而去。他們運氣還算不錯,從這裡開始,到最終找到靈海,只花了一個多鐘頭。要是沒發生之後的事,他們策劃的換命儀式,說不定就成功了。
我哥小心翼翼地問周芸,那之後發生了什麼?周芸的瞳孔猛地一縮,雙手捂著臉,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忽就一把推開我哥,像瘋了一樣要跑進林子裡去。我和齊方都沒反應過來,倒是秦叔叔一個箭步上去,像當初對周同那樣,在周芸身上啪啪啪地拍了三下。也不知道是他發的功不夠,還是周芸神志不清後抵抗力增強。當時他拍完周同立馬就不動了,而周芸,卻還是跑出去十幾步,才突然收住腳僵在那兒。我怕她落在秦叔叔手裡會對我們不利,趁著誰都沒動,趕緊過去把周芸控制住。留在原地那仨人好像都不大對頭,聽完周芸亂七八糟的敘述後,竟異口同聲說了一句:靈海出問題了!
靈海的存在對我而言就已經是個大問題了,所以它出不出問題,都好像跟我沒什麼干係。要不是我哥非得要去看個究竟,這時候,我們都該返程回去了。周芸僵在那兒還是保持著激動的狀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她臉上的表情變個不停,好容易不哭也不笑的時候,便會流露出一種非常詭異的神態。那神態我根本沒法形容,好像這人已經不是周芸了,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得。看著她這樣我就忍不住就驚悚,一個好端端的人,要受了多大刺激,才會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樣?周芸剛才還說,她的人都死了,她出不去了。最後跟在她身邊的應該還有六個人,這些人全非等閒之輩。他們的死是不是意味著,靈海那兒還有更大的危機在等著我們?萬一要是到那兒去了,我們也都死了呢?那真相就算是探明了又有什麼意思,丟什麼不比丟掉性命來的嚴重!
我一邊想一邊覺得,我還是應該再勸勸我哥別去靈海了,既然他的事已經無解,那就該跟我回家過日子。我們可以想辦法把周同再擠出來,仍按以前的做法,把他好好地供養起來就成。或者上哪兒找個比周同更好的身體來,把我哥的魂兒打包組裝進去。大不了回家我就跟我媽說,我哥這幾年在外邊混,給長殘了。為了能娶上老婆,這不,只好想辦法整了個容回來。
我在這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哥他們幾個,竟然已經通通做好了要繼續前進的準備。齊方甚至還給他傷腿上綁了個木頭支架,說是這樣,受力分散了,傷口就不容易崩開了。他過來替我看著周芸,眼神裡的警惕,一直就沒有放下去。我於是回頭去找我哥,剛才還想著要勸他來著,一看他滿臉的堅定,我就知道說什麼都沒戲。我哥讓我把大部分裝備都留在這,說是剩下一個多鐘頭的路,用不上這些東西。只帶緊要的和防身的,還有就是急救用的藥包。
我哥似乎還想從棺材裡的死人身上找出點能用的東西來,也跟齊方一樣,過去把它們都看了個遍。齊方站在那兒喊說他已經看過了,稱手的傢伙什,早在這些人到這之前就消耗光了。他好像又想起什麼來,大聲說周芸剛才用那手雷,絕對不是她自個的裝備裡的!瞧那玩意的威力,在黑市上也根本就買不到。我附和著點了點頭,跟我哥說,照周芸的描述來看,炸掉巖架堵截他們的那群人,很像是正規軍。她那手雷說不定就是從對方那兒得來的,是撿的或者是搶的。
我哥聽我說完,拿他一直在用的那把匕首,換走了我手裡的鐮刀。他好像也沒打算讓我好好用那匕首,吩咐我說,要待會碰上了槍擊,記得沿不規則的曲線跑。另外他還讓我多留意點秦叔叔,如果他兼顧不了,那就由我帶著秦叔叔一塊跑。這是我哥第一次給我交任務,卻是要叫我保護秦叔叔。我啊了一聲,不明白我哥的意思,說帶他幹嘛,他要被人打死了還好了呢!他活下去,遲早還是得禍害咱們!我哥搖了搖頭,說在這種地方,秦叔叔死了會比他活著還要麻煩……
他沒說具體麻煩在哪兒,突然就聽周芸那頭,發出一聲尖叫。我們順著聲音一看,齊方正在周芸兜裡,掏著什麼東西。周芸應該是被他嚇著了,一個勁喊林逸!林逸!我問齊方你幹嘛呢?齊方答說,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手雷。他把手抽出來一攤,又說就那一顆,也已經炸了。周芸嚇了這麼一下,剛才那股歇斯底里的勁兒,好像稍微緩和了一些。她說話又變得斷斷續續的,兩個眼睛,只追著我哥看。
這時候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了,我哥便過去背起周芸,帶隊走最後這一段路。秦叔叔生怕把他給落下了,緊跟著也往前走。我扶著齊方殿後,沒敢走得太快,盡可能遷就著他。最後這一片林子跟之前的沒什麼區別,都是參天的大樹,踩著一簇陰鬱的灌木。恍惚中給我一種錯覺,好像我們一直以來都在同一片地方打轉,所有的事發生也都在這。林子裡很多地方本來都沒有路,不過周芸他們已經跑過一回了,多少還有點痕跡留下來。我們就順著這些痕跡走,大概走了還不到一個鐘頭,視線便豁然一亮。林子走到頭了,橫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天坑。這坑至少有兩個足球場大小,就像是一隻睜開的巨眼,陰鬱地盯著這個世界。天坑周圍沒樹的地方露出裸土,土的顏色也很奇怪,黑裡泛著白,像結了一層鹽霜。
我有點愕然,拿胳膊肘捅了捅齊方,問他說,這就是你們要看的那靈海?齊方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一轉過頭,就看他一臉癡呆站在那兒。我哥和秦叔叔在另一頭,也震驚地大氣都不敢出。唯獨周芸偶爾還會嘟囔一聲,我聽不清她在嘟囔什麼,只覺得聽起來,像是在給誰說悄悄話。過了一會兒,秦叔叔先歎了口氣,然後噗通一聲就朝那天坑跪下了。他嘴裡說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這麼好的東西,就這麼給糟蹋了!他說完後我哥也動了,把周芸放下來,獨自一人往前走。我看著他一直走到了天坑的邊緣,腳步不停,似乎是打算就這麼走到那坑裡面去。
我喊說哥你幹什麼去,說著就要放開齊方,去追我哥。齊方卻把我拉住了,跟我說你讓他一個人靜一靜。我抓著機會問齊方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不是說來看靈海來了嗎,靈海就在這坑裡嗎?齊方歎了口氣,說沒有靈海了,這裡什麼都沒了……他一邊說一邊往周芸身邊挪,用自個的身子,擋在了秦叔叔和周芸之間。他指了幾個方向讓我看,問我能看見什麼。那幾個方向都在天坑邊上,離得遠的我看不見,離得近的,我也只能看見地上有幾個洞。洞的直徑估計超過了我的腰,要一腳踩上去,準保得掉進去。齊方說那是建基座時打的眼,這樣的基座,繞著天坑約莫有上百個。我們來得晚了沒趕上趟,周芸他們來得早,應該親眼看見了這兒發生的事。

第七十八章 秦叔叔之死
齊方說到這,我哥已經走得很遠了,天也正在黑下來,陰影之中看我哥,好像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的。我又問齊方為什麼說靈海沒有了,你說的這些基座,在這是幹什麼用的?齊方好像已經精疲力盡了,拖著尾音告訴我說,周芸不說了嗎,有一批人坐飛機進來。他們在這建了這些基座,然後用了什麼法子,把靈海給弄沒了。基座拆除之後他們那群人也走了,就剩下你現在看見的這個場景。他深深地吸了兩口氣,接著說了一個什麼詞。我只聽見他吸氣的聲兒,至於他說的什麼,我卻沒能聽清楚。
我抬頭往遠處看,我哥在我兩點鐘方向停了下來,低著頭在看天坑的底部。我不知道他能看見什麼,反正從我的位置看過去,這天坑除了大,其他什麼特徵都沒有。我也想像不出靈海在的時候這裡會是什麼樣,它的消失,對我來說沒啥可惜的。不過我哥卻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他只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就又拖著兩條腿,繞著天坑的邊緣繼續走下去。這時候秦叔叔也跪夠了,慢騰騰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喃喃自語說也許不是沒了,是向下沉了,沉得看不見了……
說完這句秦叔叔的精神才慢慢緩過來,轉過頭看著周芸,說最後跟著你的還有六個人,他們到這之後,都是怎麼死的?我覺得周芸可能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也去看周芸,卻發現她的神態中,有一抹非常詭譎的笑意。她有時會對我哥這麼笑,像是懷著一肚子不能見人的目的似得。我下意識地感覺不對頭,秦叔叔站在逆光的位置上,估計沒看見周芸臉上的那一抹笑。所以他才會上前一步靠過來,舉起一隻手遮了遮眼睛,又問了一遍周芸:「你的人死了,他們的屍體呢,不會也沒了吧?」
秦叔叔剛開口的時候周芸動彈了一下,起初動作很小,僅僅像是在不自然的抽搐。可等這陣抽搐過去了,她整個人突然就像脫韁的野馬,一下朝秦叔叔撲了出去。我們誰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只看見周芸瞬間和秦叔叔抱到了一起。秦叔叔啊地叫了一聲,緊接著,又從他身上發出彭的一聲巨響。他們倆一起倒在地上,然後周芸爬了起來,秦叔叔卻躺著不動。我這才看見周芸手裡拿著一把槍,槍口還在冒煙,槍膛裡的子彈,正打在秦叔叔胸膛上。不一會兒,新鮮的血液便冒著熱氣,咕嘟咕嘟地從傷口處湧了出來。我腦子裡刷的一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從哪兒蹦出兩個字來——兵災!
等齊方反應過來上去急救的時候,秦叔叔已經死得透透的。他死不瞑目地瞪著我們,那張老臉,轉瞬間就變成了死灰色。周芸打死秦叔叔之後也沒有別的舉動,只是端詳著他的屍體,好像覺得特別有成就感。我哥在遠處也聽見了槍聲,正在慌慌張張地往回趕。周芸等到能看清我哥了,便開始朝著他招手,她說林逸你看,我幫你把這個人殺掉了!這樣的話她連著說了好多遍,直到我哥跑到屍體旁,匆忙地看了一眼。周芸站起身抱住我哥的一條胳膊,頭枕著他的肩,也和他一塊看那具屍體。她柔聲說我幫你殺了他,你再也用不著跟他拚命了。我哥蹲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過了好一陣,才艱難地想要推開周芸。天黑得像一塊幕布罩在頭頂上,我聽見我哥說:他還會回來的,等他回來的時候,再要對付他,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我哥把話說得很重,試著想要站起來,卻又被周芸給抱住了。周芸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哥,問說林逸你怎麼了?你看啊,我幫你把他殺掉了!我哥沒回周芸的話,只是叫她先把自己放開。然後他對我和齊方說,得趕緊想個法子,把屍體處理掉。他說的處理絕不是就地埋了這麼簡單,我看向齊方,想聽聽他的意見。齊方尋思了一陣之後,說要不然就把屍體養起來,這樣,屍變的可能性也許會降低一些。周芸打死秦叔叔用的那把槍還在齊方的手裡,他順勢舉起來晃了晃,說這是軍用手槍,裡面就這麼一發子彈,真便宜了這個姓秦的,死得這麼痛快。
齊方提出來的養屍的法子,我哥考慮過後,搖頭說是不行。養屍的過程中要萬一出了什麼岔子,第一個殃及就會是齊方。而且秦叔叔常年與鬼物為伍,他的屍體裡,不確定因素太多。說不準會不會藏有鬼種之類的東西,這要萬一養出一旱魃來,那不等於是給我們自個添堵。這第一個法子行不通,齊方馬上就想出第二個。他問我哥目前的條件允不允許他佈陣,要可以的話,直接用五雷法,轟得這姓秦的永不超生!
齊方越說興致越高,給我的感覺,好像他早就在謀劃這些個事了。我哥抿了抿嘴,這次考慮的時間,比剛才要長。我看他默不做聲的,就問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我哥答說佈陣對周圍的環境要求很高,這兒的風水地理極不規則,有可能布出來的陣,會引發意想不到的反效果。他連著否定了齊方的兩個主意,齊方好像也沒什麼,摸著鼻子說要這些都辦不成,那不挑屍體也不挑地方的法子,就只剩下一個了。他說完自己先皺了皺眉,露出個非常嫌惡的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