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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現在唯有想到比利,才使我保有僅存的一點理智。我在發出某種聲音;但究竟是笑,是哭,還是叫,我卻不知道。
  然而奧利.魏克卻像塊巨石般堅毅。他舉起亞曼達的手槍,如打靶般鎮定的將子彈水平地射向那怪蜘蛛。不管那怪物來自何處,還好它並不是刀槍不入。
  一股黑膿從它身上噴了出來。它發出一種低微的「咪咪」叫聲,低到似乎不是聽到,而是感覺到的,就像從電子合成器發出的低音吉他聲。接著便爬回霧裡,失去了蹤影。若非它流下一灘黑色黏液,一切經過簡直像是一場吃過迷幻藥後的噩夢。
  「鏘」的一響,巴迪終於鬆開了握在手裡的鐵鉗。
  「他死了,」奧利說,「放開他吧,大衛。那鬼東西割斷了他的大動脈,他死了。我們快離開這兒吧。」他的臉上再度汗水涔涔,眼睛在圓臉上向外凸出。一條蜘蛛絲飄然落到他手背上,奧利一揮手便弄斷了它,但他的手背也留下一道血痕。
  雷普勒太太又尖叫一聲:「小心!」我們聞聲轉向她。
  另一隻怪蜘蛛從霧中爬出,幾隻腳一起抓住唐尼。唐尼掄拳對抗。我彎身十起巴迪的鐵鉗時,蜘蛛已開始用致命的白線包裹唐尼,使他的掙扎變得有如死亡之舞。
  雷普勒太太手握一罐黑旗牌殺蟲劑,朝那蜘蛛走去。蜘蛛的腳向她伸了過來。她用力按殺蟲劑,一股霧狀藥液立即射進蜘蛛的一隻眼裡。
  那蜘蛛也發出一聲低頻的咪咪聲,全身戰慄的開始向後退,毛茸茸的腳刮過路面,卻不肯放開唐尼的身體。雷普勒太太把整罐殺蟲劑都朝它丟了過去。
  那罐子從蜘蛛的身體彈開,匡啷匡啷磙落在柏油路上。那蜘蛛用力撞向一輛小型跑車,使得車子彈跳了兩下,然後蜘蛛便隱入霧裡了。
  我走向雙腿發軟、臉色死白的雷普勒太太,伸手扶住她。「謝謝你,年輕人,」她說,「我覺得有點暈。」
  「沒關係。」我的聲音嘶啞。
  「我是想救他的。」
  「我知道。」
  奧利也過來了。我們拔腳向超市大門狂奔,蜘蛛絲由四面八方向我們襲來。有一條落在雷普勒太太的購物袋上,立刻陷進帆布裡。雷普勒太太拚命想將屬於她的袋子拉回來,卻輸了這場拔河比賽。那袋子一路沒著地的被拖進濃霧裡。
  我們到達超市大門時,一隻像可卡幼犬大小的小蜘蛛,沿著這棟建築的側面由霧中爬了出來。它沒有吐絲;也許是它還不夠大吧。
  奧利用厚實的肩膀頂開大門,讓雷普勒太太入內時,我用力將手裡的鐵鉗擲向那只蜘蛛。鐵鉗刺進蜘蛛身體,使它瘋狂地扭動,十幾隻腳一起在空中亂抓,紅色的眼睛彷彿死死盯著我……
  「大衛!」奧利仍頂著門。
  我跑進門內。他隨後跟進。
  蒼白而驚恐的臉孔瞪視著我們。我們出去時一行七人,回來的卻只有三個。奧利靠向厚玻璃門,胸膛劇烈起伏。他開始在亞曼達的槍裡重新裝上子彈,超市經理的白色制服黏在他身上,腋下有明顯的兩團汗漬。
  「什麼東西?」有人用沙啞的聲音低問。
  「蜘蛛,」雷普勒太太不動聲色地說,「那些該死的畜生把我的購物袋搶走了。」
  這時比利推開人群,哭著投進我懷裡。我緊緊摟著他。
  10、卡莫迪太太的迷咒.超級市場裡的第二夜.對決輪到我睡覺了,整整四個小時,我什麼也不記得。亞曼達說我囈語連連,甚至還尖叫了一、兩聲,但我不記得什麼夢。我醒來時已是下午,口乾舌燥。有些牛奶酸掉了,但有些還好,我喝了一大紙盒。
  亞曼達走過來加入比利、杜曼太太和我。那個自願試著掉頭子拿獵槍的老頭和她在一起。我記得他叫安柏.康乃爾。
  「你還好吧,孩子?」他問道。
  「還好。」但我仍然口渴,而且頭隱隱作痛。更糟的是,我很怕。我伸手摟住比利,看看康乃爾,又看看亞曼達。「什麼事?」
  亞曼達說:「康乃爾先生很擔心卡莫迪太太,我也是。」
  「比利,你和我到那邊散散步吧?」杜曼太太開口問道。
  「我不要。」比利說。
  我說:「去吧,比利小子。」他很不情願地走了。
  「卡莫迪太太怎麼樣?」我回頭問道。
  「她想作怪,」康乃爾以老人家的嚴肅望著我說,「我想我們必須阻止她。盡一切可能阻止她。」
  亞曼達說:「現在大概有十幾個人聽她的了。簡直像某種瘋狂的教堂禮拜。」
  我想起和一個作家朋友的談話。這個朋友住在奧提斯菲爾,靠養雞及每年寫一本平裝間諜小說養活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
  我們談到最近與超自然有關的書籍大受歡迎。高特指出,在四年代,神怪故事的讀者極其有限,到了五年代時更無人問津。他又說,但當機器失敗(他說話時,他妻子透過光線檢查雞蛋,外頭的公雞咯咯直叫),科技失敗,傳統宗教系統也失敗時,人們必須抓住某種東西。想到一百萬罐體香劑的氟化物,竟能使臭氧層溶解,真不知是喜劇還是恐怖;相較之下,連在黑夜中跳出的殭屍也顯得相當可愛了。
  我們困在這裡已經二十六小時,到現在仍束手無策。唯一出外的一次探險,折損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七。也許卡莫迪太太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吸引這麼多人,並非沒有理由。
  「她真的有十幾個聽眾了?」我問。
  「呃,只有八個。」康乃爾說,「可是她講個不停!就像以前卡斯楚可以連講十個小時。真是夠了。」
  八個人。不算多,還不夠湊成一個陪審團。可是我瞭解他們臉上的憂慮。八個人足以形成賣場裡最有力的政治集團,尤其是唐尼和麥克已經不在了。想到我們這個封閉的社區裡,人數最多的一個集團竟在聽她瞎扯地獄和七宗罪什麼的,使我感到有點幽閉恐懼症。
  「她又開始講用活人祭祀了。」亞曼達說,「巴德.布朗上前叫她不要在他的店裡胡說八道,結果兩個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其中一個是那個麥隆.拉福勒──卻告訴他該住嘴的人是他,因為這是個自由國家。他不肯住嘴,所以,呃……他們就動手推人了。」
  「巴德.布朗的鼻子流血了。」康乃爾接口說,「他們是玩真的。」
  我說:「還不到真的殺人的地步吧?」
  康乃爾輕聲說:「要是霧還不散,我不曉得他們會過分到什麼地步。我不想知道。我打算離開這裡。」
  「說比做容易。」我突然靈光一現。
  氣味。這就是關鍵。我們在超市裡,幾乎沒受到什麼侵擾。巨蟲可能和普通的蟲子一樣,是被燈光吸引。而巨鳥只是追隨它們的食物而已。但是較大型的怪物卻沒找上我們,除非我們為了某種理由自己送上門。
  橋墩藥局的屠殺肇因於刻意打開的大門──這點我很肯定。抓走諾登和地平說會員的怪物,由其發出的聲音聽來,可能大如住屋,但是它或它們都未挨近市場。這表示或許……
  我忽然想和奧利.魏克說話。我必須和他談談。
  「不論死活,我都要出去,」康乃爾又說,「我可不打算在這裡度過整個夏天。」
  「已經有四個人自殺了。」阿亞曼沒來由地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