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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節

「甭提了。」叔父道:「開車翻溝裡了。那車還是源興鎮老路的車,這下他該心疼毀了,我都不好意思親口給他說,你抽空還了他。」
「車倒是小事。」陳漢名道:「人沒事?」
我和叔父都搖頭:「沒事。」
陳漢名又看我:「聽你七叔說你得了什麼很嚴重的怪症?」
我撓了撓頭,道:「是得了,不過又好了。」
陳漢名道:「那是怎麼弄的?」
叔父道:「我們現在也正納悶兒這事兒呢,回去再說。」
「中。」陳漢名道:「族長在家等著呢,也急得不行。」
我道:「老爹沒去上班?」
「親兒子、親兄弟都丟了,誰還有心思上班?」陳漢名笑了一回,又看何衛紅道:「對了,說了半天,忘了問這姑娘是哪位啊?看著面生。」
叔父「嗐」了一聲,道:「南邊來的女紅兵,以前認識,非要跟著回陳家村,念纏的很。」
何衛紅沖陳漢名靦腆的笑了笑,道:「你也是弘道的叔叔,弘道救過我,我特意來感謝他的。叔叔好,弘道的叔叔真多。」
「哦,哦,是挺多。」陳漢名胡亂應了幾聲,見我模樣不順,叔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衛紅神情又忸怩,知道其中定有古怪,也不再問了,只分派道:「二哥你上我的車。」回頭朝陳弘仁、陳弘義說道:「你們倆帶上你們大哥和這位姑娘。」又對陳弘智說:「你去尋尋你爹、你四叔、你七叔,跟他們說人已經找到了,叫他們也回。」
眾人紛紛答應。
各人都有力氣,把車輪子蹬得飛轉,於路無話,須臾便至陳家村。
爹、娘、二舅、弘德都在家裡,見我和叔父平安,皆大歡喜。
何衛紅衝著老爹和娘又叫伯父又叫阿姨的,老爹只是淡看了一眼,輕應了一聲,便轉了目光,不再和她言語。
娘的眼睛卻亮了,看了一圈何衛紅的模樣身材,連聲誇好,又問何衛紅的籍貫家世,聽說父母都是幹部,不是術界中人,更是大喜,極為熱情的請何衛紅入屋,何衛紅沒料到我娘竟是這個態度,受**若驚,高興的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弘德也慇勤起來,端茶送水,搬凳騰桌,走路抬頭挺胸,腳不旋踵,裡外的忙活,只顯得著他。
陳漢名等人辭去,我和老爹、叔父、二舅在院子裡說話,老爹臉色很不好看,低聲責問我道:「你從哪裡弄回來個小姑娘?!」
我趕緊說:「是,是路上遇見的,非要跟著回來。」
「不怨道兒。」叔父道:「這姑娘是南方的,我和弘道在大寶禪寺遇見過的紅兵,犯了春心,稀罕道兒,非說道兒宰了烏龜是救了她的命,要報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吶!死皮賴臉的跑來,尋死覓活的跟著,沒招啊!」
「什麼亂七八糟的!」老爹臉色鐵青,指著我道:「你不要看人齊整就亂來!明瑤在,不許別的女人進門!你是長門長子,敢學弘德敗壞家風,我打斷你的腿!」
我誠惶誠恐又冤枉,也不敢辯解,只能說:「兒子不敢。」
叔父道:「你少說他了,都告訴你不怨他了,你有本事你去把她攆走!」
老爹被叔父搶白,也不責備我了。
叔父歎道:「瞅瞅大嫂熱的跟泥兒似的,恨不得把人家摟懷裡喊閨女,大哥啊,你可難當家了,我的道兒有的作難了。」
「嗐!」二舅道:「說這些男男女女的有什麼意思?剛才我聽陳漢禮提了一嘴,說弘道得了什麼怪症……這事兒是大事!」
「對啦,這才是正事!」叔父把我罹患怪症又不治而愈的事情對老爹和二舅詳細說了一遍,二舅也嘖嘖稱奇,連聲叫「古怪」,老爹沉吟起來,半晌才說道:「緣起是踩毀那檮杌,救命是貓王的功勞。」
叔父道:「說是這般說,可道理呢?總得有個由頭!咱們得弄明白其所以然,要不以後道兒突然又病了,突然又好了,突然又功力大進,突然又功力大減……這誰受得了?」
老爹想了半晌,道:「其實不難說明白,這是異五行邪教所謂的聖獸陰陽相濟給鬧的!」
「陰陽相濟?」叔父和二舅對視一眼,都問:「怎麼講?」
老爹沒有回答,轉而問我道:「我記得你說過在大寶禪寺除掉那只巨龜時,曾經咬斷它的脖子,喝了它的血。」
我點了點頭,說:「對!」
「這就是了。」老爹道:「南火北水,火陽水陰,異五行應該是這麼個道理——南木堂為陽,北木堂為陰,南木堂的巨龜活血至陽,北木堂的檮杌死氣至陰。弘道喝了至陽的血,又被至陰的氣所沖,因此火從心起,寒從腳生!只不過,因為弘道是童男身,元陽氣重,所以喝了至陽的龜血,火從心起也能壓伏的住,可是被至陰的檮杌死氣一沖,就受不了。受不了檮杌死氣衝擊,又撩撥的龜血發作,兩下裡鼓蕩起來,陽居於上,陰居於下,所以弘道才會臉紅腳黑,這是陰陽相隔,陰陽相抗,弘道體內既沒有疏通陰陽合濟的路,又沒有陰陽合濟的引子,於是就痛起來,難以抵擋。這就是怪症的由頭!」
我聽得懵懵懂懂,道:「原來是……這樣?」
叔父了半天,點頭道:「大哥說的是這理!那貓王是咋治好道兒的?」
「貓王啊……」老爹的目光尋向貓王去了。
貓王此時臥在太陽底下伏地曬暖,懶洋洋的好不愜意,老爹瞥了它一眼,道:「這貓還真是個靈物,它比你我都強的多了。」
叔父不服,道:「它咋比咱們強了?」
老爹道:「我說的『強』,並不是說它比咱們能打能殺,而是說它對天地自然道法的感悟,其實比你我更靈透。」
二舅也不服,道:「這何以見得?」
老爹道:「從最簡單的說起,你們可以想想,咱們住在哪裡?吃的是什麼?喝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學的是什麼?貓王又住在哪裡?吃的是什麼?喝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學的是什麼?」
「這有啥可想的。」叔父道:「咱們住在家裡,吃飯喝水,穿衣學道,貓王住在窩裡,也吃飯喝水,不穿不學——哦,我懂了!」叔父猛地一拍腦門,醒悟似的道:「大哥,我懂你的意思了!」
老爹笑道:「懂了。」
「我不懂!」二舅茫然道:「你們倆打什麼啞謎呢?」
我倒是似懂非懂,隱隱約約能猜到老爹的意思,但是又不敢確定。只聽老爹說道:「咱們住在磚瓦圈固之中,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中不見日月星辰,吃熟食飲熱水,穿衣修道,看似萬物靈長,其實是摒棄自然,不見自然,不納自然。貓王呢,行走於天地之間,眠臥於草木之中,沐風櫛雨,日曬月洗,自然為師,茹毛飲血,看似是野蠻可悲,其實卻最能感悟天地間的大道,因為它距離自然最近!不,它跟自然之間是沒有距離的,它就在自然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你說是它強,還是你我強?」
我下意識的就點頭道:「它強!」
二舅道:「這麼說來,確實是它強,可是它為什麼不如人厲害啊?」
老爹道:「人之所以能比貓厲害,是因為人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有語言,能思維,可用道具,能操工具,如果貓也能呢?」
二舅笑道:「那它不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