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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節

我和叔父一直沒空吃晚飯,打鬥忙活多時,還真是有些餓了,聽那千山和尚這麼說,叔父便點點頭,道:「這話說的還是。你去弄些吃的東西,麻溜的!」
「是,是!」千山和尚沒口子的答應,便往灶火屋走去。
叔父低聲吩咐我道:「道兒,我到外面瞧一瞧,附近都是什麼人家,有沒有人留意咱們這邊的動靜。你看著那禿驢,這貨不實在,小心他在飯菜裡下藥。」
「中。」我應了聲,道:「大你出去小心點。」
「嗯。」叔父快步去了。
我進了灶火屋,瞧見千山和尚已經點好了燈,洗淨了手,弄了口鍋添上水下米熬粥,又去擇菜……不愧是大寶禪寺專管食宿的,手腳利索,功夫熟練。
想起來他被我和叔父打了一頓,現在又給我們做飯,我心中倒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去幫忙,千山和尚連聲的道謝,越發弄得我過意不去。
朱大年家的灶火屋裡放的儘是些好東西,有肉有米有菜蔬,還有上好的紹興黃酒。千山和尚擇了些青菜,洗了些香菇,又割了些豆腐,拿出肉來,也切成片片……
我心中暗想:這和尚居然吃肉,果然不好。後來又一想,他連人都打殺了,酒肉戒律肯定早就不守了。
「小英雄,你和那位老英雄都厲害的很啊。」千山和尚趁空跟我說話道:「小僧還從來沒有見過手段比你們還高明的人!」
「不敢當。」我說:「別叫我們英雄,我們更不敢當。」
「當得,當得。」千山和尚道:「那位老英雄是小英雄的……」
我回道:「是我叔父。」
「怪不得長得有些像。」千山和尚問道:「兩位英雄的口音像是江北的,河南人?」
我道:「是的。」
千山和尚越發健談,侃侃說道:「河南地處中原,自古中華明發祥之地,是黃老故里,我佛祖庭白馬寺,禪宗釋源大相國寺,還有那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都在河南,大唐法師唐玄奘也是河南的,可謂是人傑地靈,小僧是仰慕已久了,一直想去,可惜沒有機緣……」
「您過獎了。」我對這千山和尚沒有什麼好感,但是聽他一直說好話,心中倒是也高興。
只聽他又說道:「河南的好去處甚多,名都大郡不計其數,中國古今五千年,倒有一多半是在河南建都。洛陽、安陽、開封、許昌、鄭州均是大朝興盛之地,也多有玄門望族,不知道兩位英雄是河南哪裡的人?」
我正想脫口而出說是「許昌」,話到嘴邊時突然想起叔父的交待,頓時心生警惕,把話嚥了回去——這和尚不實在,兜了這麼大的圈子,估計是要套我的話,摸清楚我和叔父的來歷!
君子但說無妨,小人卻不可不防。
許昌的玄門世家雖然不少,但也有限,轄下禹都有三家——穎上鎮蔣家,張家寨張家,再者就是我麻衣陳家了。
如果我說出來是「許昌」,這和尚必定能猜到我和叔父是麻衣陳家的人。
於是我淡淡說道:「河南也有不少地方是窮鄉僻壤,說出來大師恐怕也未必知道。」
「哦,也是,小僧其實孤陋寡聞的很,呵呵,呵呵……」
千山和尚見我有警惕之心,便不敢再追著這個問題問,下面又說了好些話,譬如問我和叔父南下是做什麼,又問我和叔父是怎麼跟朱大年扯上瓜葛的……
看似是東扯一句,西聊一句,卻都是拐彎抹角的套話,我有時候隨意回上一句不疼不癢的話,有時候索性不吭聲。
直到飯菜都熟了,叔父突然在外面乾咳了一聲,走了進來,說道:「聊得很投機啊!」
千山和尚驚訝道:「老英雄真是好本事,走過來無聲無息的,小僧竟然半點都沒有察覺!」
「嘿嘿……」叔父冷笑道:「大和尚是專注於要做某些勾當,所以才聽不見的?」
叔父在言語之中,刻意重重說了「勾當」那兩個字,我心中立時便知道這千山和尚剛才必定是暗中搗了鬼,可是我也沒弄明白他究竟搗了什麼鬼,飯菜裡沒下什麼東西,我是防範清楚的。
那千山和尚訕訕的一笑,說道:「兩位英雄坐,小僧給兩位英雄盛飯!」
隙間,叔父悄悄對我說道:「我早就回來了,偷聽你們說話多時。這個禿驢有三次想在背後對你下手,幸虧你都湊巧轉身,這才沒叫他得逞!」
聽聞叔父此言,我不由得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瞧瞧千山和尚,一臉皮實相,渾若沒事人,我竟想不到他是如此惡毒之人!
叔父又道:「你江湖閱歷太少,大教你兩句話,第一,千萬不要和人看水,無論河水、井水、湖水、海水;第二,千萬不要背對人說話辦事,與人交談時要仔細看人臉色,尤其要察其眼神。」
我不由得想起來,夜裡差點被朱大年給推到井裡去,再想想千山和尚的行止,又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頓時把叔父的話給牢牢的記在了心中。
對於那千山和尚,我心中又平添了許多說不出的嫌惡和憎恨,這貨兩面三刀,口蜜腹劍,實在不是個好東西!
叔父還要千山和尚帶路去大寶禪寺,倒也沒說破他。

第109章 禪院紅劫(三)
叔父自小就修煉童子功,用餐雖多,口味卻都清淡的很,不吃肉,也不喝酒,飲食習慣上恰恰跟老爹相反,老爹從來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停的抽煙。娘雖然經常埋怨他,說這樣對身體不好,可老爹卻常常不聽,還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又說什麼「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還說如果事事都講究,就算是活三百歲又有什麼樂趣?娘徒生閒氣,也管不住老爹。
我從小跟叔父長大,習性多半學了叔父,也不喝酒,也不抽煙,只是年輕食量大,能吃肉。
倒是那千山和尚,甚是海量,一連喝了六瓶的紹興黃,也不見醉,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酒肉和尚。
飯罷,叔父把碗一推,盯著千山和尚,道:「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該走了!」
千山和尚說:「小僧先把鍋碗瓢盆刷了。」
叔父冷冷道:「要不要我先把你的爪子給掰折了?」
千山和尚只好前面帶路,口中卻嘟嘟囔囔道:「那些學生兵厲害的很,手裡是有的……」
叔父喝道:「閉嘴!」
千山和尚便不敢再吭聲了。
途中,千山和尚被叔父逼迫,不敢稍有停留,因此我們三人腳程又快,走到半夜,便瞧見一處山——在老家時,去金雞嶺、軒轅嶺、石人山,還有鄭州的嵩山,安陽的太行,濟源的王屋,洛陽的老君山,焦作的雲台山,都是山勢雄偉峻峭,海拔也高,這次來江南,所見之山,多俊秀小巧,也不見多高。
我們三個拾級而上,不多時便到一座禪院的山門口,抬頭看見一塊大匾,上面卻糊了一張大紙,遮住了原來匾上的字,想是「大寶禪寺」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