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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節

老二偷偷從懷裡把辟邪鏡摸了出來,映著星月之光,去照那划船的老人,老爹看見,劈手奪了過去,道:「不用照了,是人。」
船已經靠岸,那老人朝我們招招手,示意我們上船。
我們面面相覷,都覺得這船來的奇怪,不敢貿然上去,明瑤問道:「你大半夜的為什麼划船來這裡?」
那老人沒有回答,仍舊是朝我們招手。
明瑤又問:「你怎麼知道這裡有人要坐船?」
那老人突然張開嘴來,「啊、啊」了兩聲,明瑤驚訝道:「是個啞巴?」那老人又用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搖搖頭,這下誰都知道他的意思了,他生有殘疾,是個又聾又啞的人,聽不見我們說話,也不能跟我們說話。
老二不信,道:「是裝的?」說罷,突然開口罵道:「信球!二蛋!老鱉孫!」
那聾啞老人無動於衷,老爹打了老二一個暴栗,老二才閉嘴不罵了。
明瑤道:「瞧他的模樣,顯然是來接咱們的。知道咱們在這裡的,只有袁洪荒。難道是袁洪荒讓他來接咱們?」
老爹道:「恐怕只能是他了。」
「那這船坐不坐?」叔父狐疑道:「他要是好心找人來接咱們,為什麼找個聾啞人?這不是成心讓咱們什麼也問不出來嗎?」
明瑤道:「我想袁洪荒可能是這個聾啞老人的僱主了,袁洪荒時常出入東山島,又不願意別人知道,找個聾啞的人做船公不正是最合適嗎?」
老爹道:「走,船公的面相很忠厚,不是奸邪之輩。咱們有要緊的事情去辦,也不能再耽誤了。」說著,當先往船艙裡去。
大家自然都跟著了。
烏篷船小,船艙也窄,我們七人連帶鬼嬰分坐兩排,都要稍稍側著身子才不至於膝蓋碰膝蓋。
老二是最後一個上船的,上了船以後,突然伸手去捏了一把聾啞老人的臉,嚇了那老人一跳,老二卻笑嘻嘻的坐了下來。
「狂手!」老爹瞪著眼罵老二道:「瞧你的賤樣子,跟誰學的?!」
老二委屈道:「我是替大家把把關,看他是不是水獺披了人皮。」
明瑤笑道:「有陳叔在,披了什麼皮都能看出來,怕什麼。」
「反正還是覺得古怪。」老二嘟囔道:「大半夜的,坐個啞巴劃的船,要是鑿船屍爺爬上來……」
「閉嘴!」老爹怒斥一聲,老二隻好憋住。
我趁隙問起老爹和叔父怎麼來太湖的,叔父說他這段時間都在江浦辦事,突然得了老爹的電報,讓他就近來太湖尋我。叔父得訊息後,捎了只鹽水鴨便匆匆趕來,結果一連找了兩天,也沒有信兒,正焦急時,遇上了從家趕來的老爹。
原來是娘在家裡日夜擔憂,又受了失火的驚嚇,便覺得事不祥之兆,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好,反覆嘮叨老爹來看看。老爹便只好告了假趕來,碰上叔父,在太湖泛舟,終於也晃到了這個島上……
老爹說:「我瞧過鬼嬰的面相,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相,也瞧過紅背蛛母母女的行止,斷定她們必不長久,明瑤又是福厚之人,所以不怕你們出事,但禁不住你娘嘮叨,只好來了。咱們還得快些回去,但家裡不安穩,老公館那邊不甚太平,遲早要鬧起事情來。江浦那邊,我們就不去了。兄弟,那個給你鹽水鴨的人,還好找嗎?」
「好找!」叔父頓了頓,眉頭一軒,眼含怒氣,道:「有他好看!」
老爹又問:「是什麼樣的人?」
叔父還沒吭聲,老二突然「吭」的一聲,臉色先白後紅,像是憋了一嘴的氣,左顧右盼,轉眼瞪著船公。
「又作怪?」老爹道:「你就不能安生點?」
「爹,這老頭不安好心!」老二憤憤道:「他開船左搖右晃,強勢咱們沒坐過船!」
「你老老實實坐好!」老爹說:「這船平平穩穩的,哪裡晃了?」
「那我咋感覺有點噁心?」老二捂著胸口道:「想噦——嘔!」老二猛地站起來,乾嘔一聲,面紅耳赤,使勁捂著嘴,喉頭一動,似乎嚥下去了什麼東西,我正愕然,卻見老二眼睛突然睜大,又是「嘔」的一聲,扭頭張嘴朝船外吐去!
「噗通」一聲響,我打眼看去,不由得駭然色變,只見水面上浮著一團肉球,正是老二吐出來的東西——此時此刻卻慢慢伸展開來,長出腦袋、脖頸、翅膀、腿爪,而且漸漸生毛,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竟變成了一隻鴨,活鴨!

第100章 江浦鬼鴨(四)
老二吐完之後,仰面躺倒,不省人事。我急忙去攙扶他,幸喜他還有呼吸、心跳。明瑤已經嚇得面無人色,驚問我老爹道:「這,這怎麼辦?」
水面上的那只鴨,就漂浮著,也不遠處,緊緊傍著船,目光暗紅,攝人心魄。
老爹瞧了片刻,盯著那鴨,緩緩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的仇人不是我們,但既然有緣,我們就替你了結罷了……你且速去!」
說罷,老爹袖手抖腕,一支相筆飛出,穿過那鴨,頃刻間,那鴨便在水面上消散,不見蹤影。
明瑤「咦」了一聲,道:「奇怪!」
老爹道:「那是幻象,不是真的,你們也不必害怕。」
我驚疑不定道:「可弘德怎麼暈過去了?」
老爹也不吭聲,從腰上取下葫蘆,擰開蓋子,噙一口藥酒,朝著老二劈面噴去,老二「哼」了一聲,幽幽醒來,面色不勝驚恐,喃喃道:「我吐了一隻鴨子!我吐了一隻鴨子……」
老爹道:「那是你做噩夢了!什麼鴨子不鴨子的,在哪裡?」
老二往湖面上一看,果然什麼都沒有了,登時又驚又喜,問我們道:「那剛才我,我沒有吐?」
「你剛才睡著了!」叔父道:「吐什麼吐?」
我和明瑤都沒說什麼,封從龍和李玉蘭自然就更不做聲了。
老二登時大喜,連拍胸口,又長吁短歎,道:「原來是做了個夢!真是嚇死我了!」
從頭到尾,只那聾啞老人無動於衷。
我心中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老爹和叔父都在,倒也輪不到我操心。
直到船靠岸,一路無事,叔父、我與老爹、明瑤等人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