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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這聲音我是如此的熟悉,它們就是這半年來日夜纏繞著我的最深的噩夢,這些號叫聲總是伴著扭曲猙獰的面容和致命的撕咬,讓人膽寒而又絕望。但此刻,它們卻讓我覺得有了轉機。
  「干!」用槍指著蕭潔那人咒罵了一句,抬高槍口,對準院牆的方向。
  緊接著,槍聲響起,幾把AK和那人的手槍同時開火。我轉過頭去看,只看到朦朦朧朧的幾個人影從那個破口衝出來,當先的兩個被猛烈的炮火擊中,向後跌倒在地,但瞬間便又翻身而起,向我們這邊快步奔來,動作迅捷無比,顯然都是快屍!
  「快跑!」我大喊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貓著腰向室內猛衝。
  「小心!」我旁邊的三土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拖回到地上,我聽到幾顆子彈呼嘯著從我耳邊飛過。
  「那邊不行,那些人堵在門口呢!」三土在我耳邊大吼。
  我努力睜了睜眼,眼睛裡一陣刺痛,淚水又噴湧而出,除了幾個模糊的人影我什麼也看不見。
  「那往旁邊走!」我朝三土大喊,「感染者喜歡追著聲音跑,他們越開槍,越吸引感染者!」
  「好!」三土拉了我一把,我從地上起來,踉蹌著往院牆的另一邊跑去,沒走幾步,便跟三土失散了。
  這時我的眼前全都是影影綽綽的人影,根本分不清誰是同伴,誰是敵人,誰是感染者,有好幾次,我撞上了其中幾個,但卻沒人咬我,我一邊慶幸著自己的運氣,一邊像瞎子一樣摸索著前行,直到我聽到一個聲音——
  「來,往這邊跑!」
  是Maggie Q的聲音!接著,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握住了我,拉著我往一個方向跑。我踉蹌著任由她拉著往前走,只覺得周圍推推搡搡的全是人影,我不知道那是感染者還是人類,「應該是人類!」我心想,不然他們為什麼不咬我呢?
  「其他人呢?」我問Maggie Q。
  「都在!」Maggie Q乾脆地回答。
第26章 無名碑
  拉著Maggie Q的手,我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安全感,似乎有她在,什麼問題都能解決了。我索性閉上了刺痛不已又流淚不止的眼睛,任由她牽著我前行,這時甚至那些猛烈的槍聲、呼嘯的子彈、可怕的嗥叫聲都似乎離我遠去,聽起來好像是電視裡傳來的一樣。
  「大家靠近點,都圍著陳源!」我聽到Maggie Q大聲地說著,然後感覺到一群人團團圍著我,我們在雪地裡艱難跋涉,摸索著通過那個黑衣人炸出來的牆洞。漸漸地,那些槍聲也慢慢安靜下來,只有風聲呼嘯,雪打在我臉上木木的疼,我還是緊緊地握著Maggie Q的手。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覺眼前光線暗了下來,擁在我周圍的同伴們也開始慢慢散開,接著Maggie Q鬆開了我的手。
  「好了,你們在這裡休息一下。」我聽到Maggie Q說道。
  我想張開眼睛看一看,但馬上又一陣劇痛,而且這個地方非常昏暗,我甚至連模糊的人影都看不見。Maggie Q拉著我倒退著走,直到我的膝蓋碰到什麼東西,Maggie Q摁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一矮身,一屁股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用這個洗洗眼睛!」Maggie Q說道,我感覺到我的手裡塞進來一個塑料瓶子。
  我打開瓶蓋,摸索著湊到眼睛上往下倒,眼睛一陣清涼,那讓人抓狂的灼痛馬上減緩下去,我一開始以為是水,但緊接著,我聞到了一股奶香味,原來是牛奶。
  我的眼睛慢慢地恢復過來,眼前的景物漸漸清晰,我看到自己在一個昏暗的室內,周圍是一些破爛的藍色塑料桌椅,看起來這裡在以前是一個小飯店。
  我看到三毛等人都各自坐在位置上,幾個人也都是眼睛紅紅的,腫得跟核桃似的,三毛、猴子、大力和楊宇凡都獨自坐著不停地揉眼睛,馮伯則坐在位置上頭向上仰著,陳姨不住地朝他的眼睛小口地吹氣,但大家看起來都能睜眼視物,並沒有我那麼嚴重,也許是沒像我一樣被煙霧近距離噴中吧。
  幾個沒受到煙幕彈攻擊的,三土、張依玲,看起來也都被嚇得不輕,癱在座位上大口喘氣,蕭潔抱著小凱西,不住地輕聲安慰,但看起來自己卻比小凱西更慌張。
  「你們等一會兒,再過半個小時,就可以回去了!」Maggie Q面無表情地說道,然後朝我伸出手說,「把東西給我。」
  我訥訥地從口袋裡掏出阿修羅印遞給她。
  「啊!」一旁的三土看見金印驚叫了一聲,喉嚨裡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嘟噥聲,也不再做出什麼反映了,似乎被這麼一嚇,除了性命,其他東西都不重要了。
  Maggie Q拿了東西轉身就往外走。但沒走幾步,又被三毛喊住:「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有你在,感染者就不咬人?」三毛說出一句讓我大吃一驚的話。
  「不是因為我!」Maggie Q把手裡的金印拋上天又接住——「是因為它!」
  「等等姑娘!」三土這時候卻如夢方醒,「這阿修羅印是什麼來歷?」
  「這不是阿修羅印!」Maggie Q頭也不回地說道,「這是點金石!」
  話音剛落,Maggie Q已經走出門外,幾步之後,便消失在濃白的雪霧中。
  我看到三土瞠目結舌,滿臉驚詫,似乎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雖然時隔半年多,我又聽到了點金石這個名字,但現在卻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這時我的眼睛已經不再灼痛,我看看手裡的牛奶瓶,竟然沒過保質期,趕緊擰緊盒蓋寶貝似的放到懷裡。
  「大家都還好嗎?有受傷嗎?」我站起來問道。
  我用目光一個一個地詢問,每個人都朝我緩緩地搖頭,當我看到馮伯和陳姨的時候,陳姨卻控制不住輕聲哭了起來。
  「沒事沒事,我這不好好的嘛!」馮伯拍著陳姨的背小聲安慰,又朝我尷尬地笑笑,我知道陳姨這是心疼老伴了,心想以後再也不能讓馮伯參加危險活動了。
  但陳姨這一哭,惹的楊宇凡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坐在一條低矮的板凳上,腦袋埋在兩腿中間,一開始是小聲地抽泣,到後來變成了號啕大哭。我知道他是為老呂的死去而悲傷,也是為自己渺茫的命運感到絕望。緊接著就像連鎖反應一樣,小凱西、蕭潔、張依玲,一個挨一個,都痛哭了起來。
  三毛大聲咒罵了一句,朝他跟前的一張凳子猛地踢了一腳,然後甩甩手往門外走了出去。
  我呆立當場,聽著滿屋子絕望的哭聲,覺得胸口越來越悶,到最後已經快要爆炸一樣。我深吸了一口氣,也跟著走了出去。
  門外,三毛嘴裡叼著一支煙,見我出來,掏出煙盒遞給我。
  我抽出一支煙,用三毛遞過來的打火機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呆呆地看著前面,天地一片濃白,看不到來路,更看不到盡頭。
  好在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源哥,要不我先去看看吧,我跑得快,萬一那女的搞錯了,也不用大家都去冒這個險!」我剛想招呼大家回去,猴子卻自告奮勇地說。
  我雖然非常相信Maggie Q,但此刻卻不由得加倍小心,於是便同意了猴子的提議。
  在我們焦急地等待了半個多小時,猴子回來了,還沒走到,他便朝我們大喊:「真沒了!感染者真的全沒了!」
  我們回到自己的庇護所,一片狼藉。
  院牆炸出的磚塊沿著破口呈放射狀散落在院子裡面,菜地已經被踩踏地面目全非,青菜變成了黑綠色的泥漿,土豆和胡蘿蔔從地裡翻出來,胡亂地散落在地面。馮伯趕緊跑到屋子裡面拿了幾隻塑料桶,把還能吃的東西收起來。
  最觸目驚心的是滿院的屍體,從院牆的破口開始,越往裡面,屍體越密集,一個幾百平方米的小院,密密麻麻躺了二三十具屍體。院子裡的除了老呂,其他都是感染者,我略微查看了一下,發現都是頭部中槍,由此可見那些黑衣人恐怖的槍法。
  屋子裡的鑄鐵爐已經整個翻倒在地,原本連在上面的白鐵皮煙囪從中間被強行扯斷,爐膛裡的灰散了一地,屋內屍體不是很多,除了兩個感染者,其他全是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