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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節

  「這些人到底哪兒冒出來的啊?看著比鬼市的人還厲害啊!」三毛喘著氣說道。
  「鬼知道!」我聳了聳肩說,「去問問那三個人!」
  我和三毛回到屋子裡,看到三人正擠著坐在猴子用白鐵皮敲的長椅上,其他人圍在一邊。見我們進來,那三人明顯吃了一驚,尤其是那倆女的,原本就抱著雙臂瑟瑟發抖,見到我們更加驚慌了,只稍稍抬頭瞄了我們一眼,便低下頭不敢再看,像只刺蝟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那中年男子身後還是背著那個圓筒,這會兒我看清楚了,那是用來裝圖紙或者畫之類軟性物件的畫筒,而他在胸前雙手緊抱著的,卻是個半尺見方,像是用來裝珠寶、古玩或者劣質水晶獎盃之類的錦盒。
  「老呂,你去門口看著點。」我朝他說道。
  老呂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說,你們是什麼人?」我下巴一揚,朝三人問道。
  那倆姑娘頭埋得更低了,活像兩隻土撥鼠,那男的也是滿臉驚惶,透過一副黑邊眼鏡像是見鬼一樣看著我,幾次微微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第21章 阿修羅印
  我撓著下巴上亂糟糟的鬍鬚,心道我難道有這麼可怕嗎?扭頭看了三毛一眼,這才恍然大悟,我們現在個個頭髮鬍子長成一團,看著和野人沒什麼區別,而這三人乾乾淨淨的,肯定是躲在有吃有穿甚至可能還有電的地方,直到現在才出來,看到我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害怕才怪呢。
  我正撓著頭,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的時候,飯點到了,馮伯和陳姨從樓上下來了,身後跟著小凱西。三人明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到三個生人很是奇怪,馮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我,我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馮伯點點頭,也不開口問,只是自顧自地開始在鑄鐵爐子裡生起火來,陳姨則走向小倉庫,去準備今天要吃的食物。
  小凱西卻是滿懷好奇,似乎是很久沒看見過乾淨的人,反而有些親近,站在一邊老是探頭探腦地觀察他們,楊宇凡朝她一招手,她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到楊宇凡身邊,抓住他的大腿繞了一圈,躲在了他身後,不時又探出半個腦袋看三個陌生人一眼,就像是在跟他們玩捉迷藏。
  馮伯往爐膛裡塞了一團舊報紙,在紙團上面又堆了一些細小的樹枝,最上面架上幾塊拳頭大小的木柴,這木柴上面還泛著錚光的烤漆,那是我們前幾天肢解的一架「斯坦威」鋼琴。馮伯用一個一次性打火機點著了火,湊到爐子底下引燃了報紙,起先只是一丁點小火苗,緊接著冒出一股濃煙,不一會兒,大柴也燒著了,馮伯把風門關小,讓柴火在爐膛裡緩慢燃燒,他在上面架上一口Le Creuset鑄鐵鍋,往裡面倒上半鍋水,開始煮起來。
  微微的火焰讓昏暗的室內有了一些暖色調,雖然室溫並沒有升高多少,但有了火,人心裡感覺溫暖了許多,三個陌生來客也開始漸漸放鬆下來,特別是那個中年男子,一會兒看看爐子,看看馮伯,一會兒又瞅瞅小凱西,小凱西正好從楊宇凡身後探出半個頭,剛對上中年男子的視線就倏地縮回去,然後慢慢地又從另一邊伸出頭來,見他還在看她,便做了個鬼臉,咯咯笑了。
  「你們……」男子終於開口,但因為長久沒有說話,嗓子黏住了,聲音嘶啞尖細,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喉嚨裡攪動,他連忙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不是壞人?」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一邊的小凱西突然又探出頭來,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爺爺,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好人!」
  小凱西不像我們,雖然她身上也髒,但陳姨每天都給她洗臉梳頭,努力地在這亂世中給她保存一點僅有的愛憐,此刻她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可愛的讓人心都融化了。這一下,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下來,連那兩個「土撥鼠」都抬起頭,眼光溫柔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從哪兒來的?」我見狀趁機問道。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看我,眼神裡還是充滿警惕,但他又看了看馮伯和凱西,最終下定決心站起來,只見他從外套內兜裡掏出一個名片夾,用雙手拇指推出一張燙金名片,微微一躬身,雙手遞到我眼前,我有些愕然地接過名片後,他又轉向三毛,接著滿屋子發了一圈名片。
  「呂永……三土?這什麼字啊?」三毛端詳著名片一邊嘀咕道。
  我拿起名片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省博物館首席研究員:呂永垚。
  「謠!這個字讀謠!鄙人名叫呂永垚。」中年男子站得筆直,一邊微微鞠躬一邊說。
  「什麼破名字,還是叫三土來得實在,就喊你三土了,跟我三毛剛好一順!」三毛晃著腦袋說。
  「三土」聞言有些傻了,尷尬得只得訕訕地跟著笑兩聲。
  我揮了揮手阻止三毛的調笑,問道:「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三土收起笑容,回答道:「感染者危機爆發之後,我們一直待在單位,就是省博物館……」
  「那你們怎麼這麼……呃……白白胖胖?博物館裡應該藏的是古董,不是吃的吧?」三毛搶著問道。
  「嗯……是這樣的……」三土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回答:「博物館為了保護藏品,有整套的維持濕度和溫度的設備,還有備用電源,而且今年剛搞了一個高科技館,裡面有一套完整的雨水和生活用水循環系統……呃,前幾年,因為效益不好吧,館裡把半個地下室騰空,租給了隔壁的超市用來做倉庫,加上博物館為了防盜,門窗做的都結實,而且一般人到這個時候也想不起來逛博物館,所以我們一直待到現在都平安無事……」
  「你是說,那地方到現在還有吃的,還有電?」三毛聽到這不由得打斷三土的話,有些急切地問道。
  「還沒有感染者!還有美女陪著!」猴子在一邊補充道。
  「老小子艷福不淺啊……」三毛色瞇瞇地看著兩個「土撥鼠」搖頭晃腦地說。
  「現在沒有了……」三土臉色一黯,沉聲說道,「裡面都是……都是那些活死人!」
  三毛像是現在才想起來那些摩托騎士們,有些恍然地問:「對啊,那幾個追你們的是什麼人?」
  三土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是今天早上來的,當時我正睡覺呢,模模糊糊聽到大門被打開了,我們幾個同事過去查看,他們竟然不分青紅皂白開槍就打,……另外幾個同事當場就被打死了,只有我和她……她們兩個……」三土指指旁邊的兩個「土撥鼠」,繼續說道,「我們躲進了地下倉庫,這夥人進來以後,到處翻箱倒櫃像是找什麼東西,我們三個在倉庫裡躲了半天,聽著這夥人搜遍了上面的展廳,眼看著就要往倉庫下來了,然後小蕭和小張……」三土又瞄了瞄旁邊兩位姑娘,又說道,「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就打開了通往超市的通道,超市裡聚集了一大群感染者,一下子衝進來,我們就趁亂偷偷跑出來了,可萬萬沒想到今天外面下雪,大概是讓他們看到了腳印……」
  我們聽完三土的話都長長地歎了口氣,對三土話語中那個有電有水,有吃有穿,還有暖氣的博物館生活充滿嚮往和惋惜,跟我們現在的環境相比,那樣的地方簡直就是夢想中的天堂,而現在竟然被感染者佔了,真是叫人傷心。
  「那倉庫裡……有肉嗎?」我聽見一旁的三毛用力嚥了口唾沫,喃喃地說了一句。
  「什麼?」三土還在回味槍林彈雨呢,話題突然跳到倉庫裡的肉,腦子一下沒拐過彎來,有點懵。
  我揮揮手,示意三毛別扯遠了,自己也定定神,繼續問三土:「這夥人是找啥呢?」
  一邊猴子突然插了一句:「莫非是想搞點古董?等以後打退了感染者,天下太平了,好賣錢?」
  三土聞言連連搖頭,又痛心疾首地說:「肯定不是,那夥人雖然翻箱倒櫃地找東西,但一點都不愛惜古物,很多東西隨手就丟,很多的南宋官窯、龍泉窯瓷器都被他們摔碎了!」
  三土說著說著激動起來:「最可惜的是雙鳥××紋牙雕,那可是河姆渡時期的,五千多年了,就這麼摔碎了!還有唐朝的××鳴岐古琴,也是摔得四分五裂,簡直就是犯罪!就是對全人類的犯罪!……」
  「行了行了!」我連忙止住三土的控訴,想了想又納悶地問道,「既然他們是來找東西的,那為什麼又要追你們呢?」
  「咦?是啊?」三土也眼神茫然地嘟噥道,雙手不停地摩挲抱在懷裡的錦盒。
  我們所有人都眼睛直溜溜地看向那個錦盒。
  「對啊,為什麼追我們,難道我們身上有什麼他們要的東西?」三土兀自嘀咕著,好一會兒才發現氣氛不對,抬頭看看我們,又瞅瞅手裡的錦盒,突然反應過來,一下子眼睛瞪得滾圓,後背挺得筆直。
  「我說,你這盒子裡是什麼啊?」猴子撇撇嘴指著錦盒問道。
  三土眼神裡頓時露出警惕的神情來,兩隻手把錦盒抱得更緊了。
  這時那兩隻「土撥鼠」中一個年紀大點的突然轉過身對著三土說:「啊呀呂叔,你就說了吧,他們這麼多人,要是想搶,你也留不住!」
  三土聞言愣了一愣,似乎覺得她說得沒錯,這才抬起頭,又從背上解下畫筒,跟錦盒放在一起,他指著兩樣東西沉重地說道:「這兩樣東西,可是我們的國寶啊,這個……」他指指畫筒,「是《富×山居圖》!」又指指錦盒,「這個——是鎮妖塔下出土的阿修羅印!」
  我心裡大吃一驚,因為我父親生前喜歡收藏古董,我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古玩知識,知道這《富×山居圖》可是名副其實的國寶中的國寶,是我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而三土口中的阿修羅印,我雖然對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但上次挖掘鎮妖塔,可是考古界的一件大事,鎮妖塔下挖出來的東西,當然是異常珍貴。
  「嗨,帶這玩意幹嗎?還不如帶塊肉呢!」三毛卻對這些東西的價值毫無概念,大煞風景地亂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