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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於是我們都往外走,出了大門,果真看見劉國鈞站在門口的陰影裡,滿臉的春風得意。
  我正想過去損他兩句,不料突然衝過來一個人猛地撞了我一下,我打了個趔趄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回過勁來正想罵娘呢,卻感覺到手上一個紙團塞了進來。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尖細的嗓音響起。
  我抬頭一看,只見是一個身材矮小,臉色蠟黃,留著兩撇鼠鬚的男人。
  「怎麼呢?走路看不看眼睛?」三毛罵罵咧咧地說。
  「沒事沒事。」我連忙擺手說,一轉眼,卻看見那人已經匆忙的走遠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這人誰啊?」老呂也過來問。
  「不知道,黃牛吧。」我說。
第11章 浮出水面的真相
  六個月前。
  「你看到它了,是不是?」Maggie Q用槍指著我,冷冷地問道。
  我腦袋嗡的一下,下意識地舉起了手:「啊?……誰?……哪個?……」
  「索——拉——姆……」Maggie Q像是怕驚動鬼魂一樣輕輕吐出這幾個字。
  「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索拉姆,或者說吸血鬼、狼人、殭屍……等一些神話傳說裡才有的東西。」Maggie Q稍稍加重了語氣說道。
  我一下子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張恐怖的臉,還有晚上道長的警告,再加上此刻對著我眉心的黑洞洞的槍口,只覺得一陣陣寒氣從後背直往上躥,身上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冷汗也從額頭不斷地往外冒。我一下子覺得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熟知的那個世界了,我彷彿摸到了一個自己前所未知的天地,裡面影影綽綽,但不得其門而入。
  Maggie Q眼角微微一揚,眼睛裡精光閃動,點點頭說:「看來你是見過它了,在哪裡?什麼情況?」
  「死……死人……又活了……在……在××路上……」那些我強行按住的記憶在我腦子裡不斷浮現,不可能!那絕不是什麼毒品造成的,還有三毛他們,為什麼上級要他們挨家挨戶入戶搜查?到底是排查毒品還是排查活死人?
  「後來呢?那個人去哪裡了?」Maggie Q又問道。
  「被警察打死了!」
  「屍體呢?」
  我回答了一個地址。
  「他們是怎麼向你解釋這件事的?」Maggie Q繼續追問
  「說是浴鹽……」
  「哼!」Maggie Q冷哼一聲,又搖搖頭喃喃說道,「果真是這樣……」
  「什麼這樣?它是什麼東西?你……你……你又是什麼人?」我滿肚子的疑問。
  Maggie Q突然展顏一笑說:「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愣了一愣,卻見她把槍放了下來,還笑著朝我這邊走了兩步。我正想鬆一口氣,卻不料她突然倒轉了手裡的槍,用手槍柄朝我的太陽穴砸了過來,既突然又飛快,我根本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那一夜我做了很多凌亂而破碎的夢,那張斷了脖子恐怖的臉以及Maggie Q對著我的黑洞洞的槍口在我眼前飄來飄去,我的身體像是在毫無目的地飛速旋轉,卻不知道是在上升還是下降。我全身上下無所依靠,像是包圍在母親羊水裡的胎兒,又像是漂浮在浩瀚宇宙中的一粒孤塵。
  強烈的陽光把我從迷亂的夢中拽醒過來,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回到了原來租住的小屋,Maggie Q的槍、活死人的臉,甚至我父母的車禍,這一切都沒發生過。直到腦袋上傳來一陣劇痛,所有的記憶才像春節禮花一樣爆裂開來。
  我掙扎著起身,發現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身上卻蓋了一床毯子,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讓我眼前有些發黑。我走出臥室,客廳裡空蕩蕩的沒有聲息,我又看了看三毛的房間,房間門洞開著,裡面已然空無一人。
  我感到一陣口乾舌燥,走到窗前的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水一邊倚著窗戶往下看,那些在高空看起來如同一道道劃痕的馬路上沒有一輛車也沒有一個行人,只剩下那些黃色的分道線反射著強烈刺眼的白光。這裡林立的大樓上也只看得見成片晃眼的玻璃幕牆,一群鴿子在高樓間飛來飛去,叫聲帶起回聲來回震盪。我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這朗朗乾坤下面,只剩下我一個人,再也沒有別的活人存在……
  一陣刺耳的鈴聲突然響起,我嚇了一跳,手猛地一抖,把半杯水灑在了自己胸口上,我一邊拍著胸口的衣服,一邊接起電話。
  「總算接電話了!」聽筒裡傳出三毛的聲音,「昨晚上的妞兒不錯吧?哥早說了給你帶個好的……對了,早上我買了豆漿和小米糕,擱冰箱了,你自己熱著吃,晚上我加班,今晚就不過來了……行!來了!……好了,領導叫我了,掛了!」三毛沒等我開口便掛斷了電話。
  我連忙看了看手機,發現有好多個未接來電,除了三毛的幾個,還有單位的,我回撥過去,告訴他們我一會兒就到,又問了問道長,得知他今天請假了。我隨即打了道長的電話,卻是關機。
  我匆匆洗了個臉,又隨意換了身衣服便出門了。開著車子出了新城,在拐過一道荒涼無人的馬路後,迅猛的車流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當我匯入車流後,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也慢慢消散,我甚至覺得那些亂變道加塞的、亂按喇叭的司機都變得可愛起來,他們提醒著我,我仍舊活在一個自己熟知的世界裡。
  但收音機一直在播放有關「浴鹽」的新聞,告訴我那些恐怖離奇的片段並非南柯一夢,也不是來自酒後的臆想。我腦子亂糟糟地左思右想,到公司已經是正午。
  同事們都去吃午飯了,辦公室裡空無一人,我行屍走肉般繞過那些如蜂巢一般的小隔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在電腦桌後面頹然地坐下。不一會兒,同事們陸陸續續回來了,我的下屬們在經過我的辦公室的時候都好奇地往裡面張望,有幾個平日裡關係不錯的走進來噓寒問暖,都說我臉色很差,問我是不是病了,我揮手讓他們離開。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坐了很久,直到感覺悶熱難當,才發現空調沒開。我欠過身去拿桌子上的遙控器,卻發現有兩張大幅的紙張,看上面的筆跡,應該是道長留下的。
  我隨意地拿過來翻了翻,發現一些紅綠相間的小點佈滿了整個世界。
  我發現道長還在各個紅點旁用鉛筆寫了註釋,我試著讀了幾條:黑人母親殺兩子,並且沉屍河底;一少女151刀殺死華裔母親被判無罪;19歲少男連開數槍殺死親生父親;五名警察對一汽車連開50餘槍擊斃車內乘客,事後警方無法解釋,並宣稱警察處置得當……
  我越讀越覺得毛骨悚然,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到最後我已經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恐懼心理,喉嚨裡呻吟了一聲,手上一用力,猛地把兩張紙扔了出去。兩張巨大的紙張嘩地一下像是某種深海怪魚一樣在空中展開,打了個轉又緩緩地飄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翻了個面又落在了桌子上,我看到A3紙的反面寫了幾個英文字母——Solanum。
  Solanum?索拉姆!我試著輕聲讀了出來。
  沒等下班我便離開了辦公室,那個封閉擁擠的空間讓我感到窒息,道長留下的那兩張紙上的那些紅綠點以及它們背後代表的那些命案像是一根根尖刺紮在我的身上,讓我恐懼萬分,同時又充滿了好奇。人類的兩種本能——好奇心和警惕心,輪番在我腦子裡浮現,一會兒這個讓我去刨根問底,挖掘事情的真相,一會兒另一個對我大吼——離它遠點,這會要了你的命!
  我像是經歷了一場戰爭一樣倉皇地離開公司,沒有人阻攔我,我想在別人眼裡,我那時候一定像個瀕死者一樣臉色蒼白神情駭人。我坐上車,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穿行,我不敢回到我那兩百平方米空曠無人的家裡去,只有陽光和喧鬧的車流才能讓我有一些虛幻的安全感,可我卻發現自己沒地方可去,我給道長和三毛打了無數的電話,但一個一直關機,一個總是無人接聽。
  當太陽最終在西邊落下的時候,我像老馬識途一樣憑借本能回到了我家所在的新城,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汽車已經經過小區門口,我像一隻受驚的野獸一樣從恍惚中醒來,可正當我打算加大油門從這裡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撲在了我的車頭上!
  我猛地踩下剎車,汽車輪胎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ABS在瞬間啟動,汽車劇烈顫抖著停下來。幸虧車速並不快,那人被車頭帶了一下,一下子甩到了隔離帶邊上躺著不動了。我連忙下車,繞過車頭,看見Maggie Q正咬著嘴唇掙扎著要站起來,右肩膀上一個黑乎乎的傷口正往外汩汩地冒著鮮血。
  「你你你……你怎麼了?」我失聲大呼。
  「快扶我起來!」Maggie Q向我伸出一隻手。
  我急忙過去把她的手繞過我的脖子,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腰,把她從地上拽起來,當我接觸她的肌膚的時候,感覺到她身上滑膩膩的都是汗水,皮膚觸手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