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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

  對於這種小經紀公司的小經紀人來說,小趙和裴雪幾乎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裴雪因為這事被公司處罰,來個雪藏,或者直接解約,那小趙這段時間的經營也就基本白費了。要知道他手上的幾個藝人,也就只有裴雪還有可能出頭。
  因此,小趙心裡也不比郭徽穩當,他詢問郭徽這種情況可不可以去派出所報案讓他們幫忙尋找,郭徽回說別想那美事了,首先裴雪消失剛一個下午,成年人失蹤二十四小時才會立案。話說回來,就算到了二十四小時,裴雪又沒什麼疾病,而且是自發地說了有事要離開,警察是不會吃飽了撐的接這種案子的。話再說回來講,即使真的報了案,派出所也真的接了案子,若是到最後裴雪其實沒事,自己又回來了,這反而不好收場,怎麼說她現在大小也是個公眾人物了。
  郭徽問小趙,裴雪離開之前,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小趙回憶了半天,表示說沒有異常,頭天錄通告錄到半夜,裴雪的狀態還可以,節目效果也挺讓人滿意的。過程中節目組的人跟小趙誇了裴雪半天,給他心裡樂得不行。
  錄製結束後,主持人還帶著他們幾個嘉賓去吃了消夜,氣氛也都挺好。消夜完事已經兩點多了,裴雪回到酒店就睡了。他們之前怕錄製進度會拖,訂的是第二天下午回北京的航班,等於轉過天來一上午都沒有什麼安排。早上的時候,小趙給裴雪房間打了個電話,問她要不要吃早飯,裴雪說困得不行不想起,拒絕了,語氣也很正常,除了有點起床氣。再之後二人見面就已經是下樓退房的時候了。
  「你確定一上午裴雪都在房間裡沒出去過?」
  「那我確定不了,早上打電話是九點多,退房是十一點左右,這兩個時間點我確定裴雪都在房間。」小趙畢竟也沒在裴雪門口看著,只能確認這些。
  「那退房的時候她情緒如何?」
  「沒什麼印象。」小趙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回答,「反正我們見面後她一直都沒怎麼說話,上了飛機以後她戴上眼罩又睡了,我覺得她最近可能太累了,也沒跟她多聊。然後一下飛機她跟我說了一聲就走了。」
  小趙的回憶幾乎沒有任何用處,郭徽不再多問,從酒櫃裡掏出了一瓶威士忌,一邊喝一邊思考,從裴雪去了哪裡,能去哪裡,為什麼不聲不響地走,一直思考到了和裴雪的相遇。
  此時的郭徽,只恨自己為什麼要對裴雪動情。自己這幾年換了那麼多女伴,本來只不過是偶然想出來的一個轉移注意力的法子,最終卻變成了現在這樣。郭徽想,如果他早知道他自己會再次對女人動情,早知道最後這個女人會突然消失,郭徽打死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郭徽不想變回曾經的那個自己,所以他一定要找到裴雪。
  2
  李少君開會開了一下午,跟同事聊選題聊得口乾舌燥,一直到天擦黑才顧得上歇一會兒,喝一口水。
  一邊喝水,李少君一邊掏出來手機看了一下。因為剛才開會的時候手機放在褲子兜裡一直在震動。
  解鎖一看,果然在這短短幾個小時,來自各種社交平台的消息就已經如密集轟炸一般展示在消息欄裡,提醒著她在這段時間內已經和世界脫節了很多。
  李少君忽略掉那些垃圾短信和郵件,一下就抓到了重點,就是來自郭徽的微信消息。
  郭徽的意思很清楚,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他一定會在法庭上出席,並且一定有什麼非常有價值的東西要發佈出來。最重要的是,根據他們的約定,郭徽發佈出來的東西一定會符合李少君期望。
  郭徽會放棄索賠?李少君認為不應該,如果他要放棄,早就這麼做了,何必等到開庭了再說,法院那裡都準備好了,你說不告了,開玩笑呢?那不成藐視公堂了麼?這種做法在封建社會容易在衙門被打死。
  如果郭徽要把官司打到底,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要先勝訴,再反過來替王小龍承擔賠償。這事說起來有點可笑,自己賠自己錢,有點吃飽了撐的。但是畢竟是有錢人,尤其是這種海歸新貴,其辦事風格確實非常人所能揣度。而且,李少君覺得,這種做法反而非常像郭徽幹得出來的事。
  即使已經推導出來了最可能的發展方向,李少君也不希望有任何差池,況且如果不能在到場的眾多媒體中佔據先機,那麼她和郭徽的約定也就沒什麼價值了。當務之急,李少君必須要瞭解郭徽的打算,然後把材料準備到最足,以便第一時間出報道。
  於是李少君給郭徽回了條微信,讓他具體說一說,然後放下手機,回到會議室投入了新一輪的戰鬥。
  3
  郭徽在家待得難受,跑去了一趟裴雪租住的房子,結果不出所料地無功而返。他沒有鑰匙,也不知道房東的聯繫方式,只能在外頭敲了敲門,又在樓梯上坐了一會兒,看沒有反應,最終在防盜門上留了個字條,悻悻離去。
  郭徽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裴雪,就開著車在路上瞎轉悠,好像這樣能在路上碰到裴雪一樣。入夜的北京華燈初上,經過三里屯附近,夜生活還沒真正開始。工體東門的停車場還沒湊齊一打超跑,路邊的各種餐館、酒吧和商場才剛剛亮起霓虹,路上的各種紅男綠女們臉上的表情也還是清醒的。但是這些顏色如織穿梭,嘈嘈雜雜,色調已然顯得有些迷幻,郭徽行駛在路上突然產生一股倦意,迷茫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郭徽感覺這麼開下去要出事,就把車拐彎停在了路邊,熄了火仰靠在車背上,閉上眼睛讓困意佔據大腦中樞。
  偏偏就這個時候有人不想讓郭徽休息,他的電話響了。
  郭徽猛然睜開眼,用最快的速度抓起中控扶手箱裡的手機,拿到眼前。只是一瞬間,失望之情出現在他臉上,他按熄了手機屏幕,打算置之不理。
  過了幾秒,他還是舉起了手機,電話還沒掛斷,郭徽把它接了起來。
  「郭總,在忙麼?」電話那頭傳來李少君的聲音。
  「還行,你說。」
  「我回的微信你看到了麼?」
  「沒注意,你說吧。」
  「不應該是你說麼?」李少君感覺郭徽對她愛答不理,好像自己欠他的似的,有點氣憤,語氣很直接,「關於三天後的庭審,能不能先透露一點,我好有所準備啊。」
  「我都沒準備呢,你著什麼急啊。」
  郭徽明顯的倦怠語氣傳到了李少君耳朵裡,讓她的底氣突然有些不足,一時間聽筒兩邊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郭徽開口道:「我會承擔所有賠償費用和訴訟費用,這個回答你滿意麼?」
  郭徽的答案不出李少君所料,但是親耳聽到郭徽的承諾還是讓她輕鬆不少,她把已經準備好的話直接撂了出來:「這兩天我要準備資料做下一期節目,因此我希望在庭審之前對你進行一次獨家訪談,主要是因為在法院那天,一定會有很多媒體,我無法保證獨家內容,我這個要求郭總不會不答應吧?」
  這事要是擱過去,郭徽也是無所謂,反正已經豁出去了要整點動靜出來,動靜大小也無所謂了,但是現在擺在他面前有一個更棘手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分心去接受什麼專訪。
  聽郭徽沒音了,李少君趁熱打鐵說:「無非是那些場面上的客套話,雞湯狗血什麼的,給我一個小時就夠了,地方你隨便挑。」
  如果不配合,這個狗皮膏藥還怕是甩不掉了。郭徽沉吟了一下回復道:「明天早上十點,你來我辦公室吧。」
第十九章
  1
  完成了對郭徽的採訪,李少君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微景公司。
  採訪過程中,郭徽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掏出手機翻看,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操作。李少君一開始懷疑郭徽在看時間,因為他左手手腕上有一圈膚色明顯比較淺,想必是常年佩戴腕表導致,而此時此刻他手腕上卻空空如也,應該是忘了戴了。
  觀察了一會,李少君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郭徽並沒有下意識地做抬手看表的動作,顯然他並沒有在關心時間,而是單純地在等待某個消息。
  基於李少君長年累月的職業敏感度,她很快就發現郭徽的異常不僅於此,他雖然打著領帶,襯衫最上方的扣子卻沒有扣;他的眼睛微微發紅,缺少神采,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他的襯衫袖口是袖扣型的,但是卻並沒有真的扣著袖扣,就這麼在西裝外套裡面散著。
  作為一個有裡有面的大老闆,即使再不修邊幅,面對記者採訪的時候,在這些細節上還錯態百出,這顯然不是正常情況。種種跡象表明,郭徽現在的狀態很不好,雖然他還一臉嚴肅地對著李少君和鏡頭侃侃而談他的慈善理念以及他在美國的福利院見聞,談國內慈善業的現狀和不足之處,一切都順暢自然,有理有據,但是李少君知道,這種冠冕堂皇的說辭,對於一個「吃過見過」的人來說,代表不了什麼。
  不過,李少君雖然職業,但只是個職業記者,又不是職業偵探,她沒有必要從這些細枝末節中推導出來什麼。雖然她對郭徽還充滿好奇,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麼,用最少的問題得到最多的內容,她也不想侵犯郭徽的私人領地。
  匆匆在路邊扒拉了兩口飯,李少君讓老方先回台裡剪片子,自己又跑了一趟小龍他們三口人的暫住地。為了節省開支,他們在李少君的建議下,最終沒有選擇為自己聘請辯護律師。二姨他們的考慮是反正怎麼辯護也都是那麼回事。而李少君在郭徽身上下了個賭注,好在她還是賭對了。
  不過這些事她不會提前告訴他們,為了節目效果,意外和反轉出現的時候,不能讓二姨和二姨夫以一個演員的姿態出現在鏡頭前,他們到那時的真實情感流露才是李少君最需要捕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