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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

  女人抬起頭來,收了下巴當做是回應致謝:「辛苦了。等一下……」
  她忽然開口叫住了正要走的男人,補充道:「順便告訴他們,這次千面狐狸也一定會出現,要他們想辦法,弄清楚千面狐狸的真實身份。」
  男人看著她的臉上忽然露出喜怒難測的笑容,幽幽歎道:「說起來,我還真的不太想除掉他,像他這樣勢均力敵的對手,我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他,是第一個。」
  她垂手,將書翻過一頁,望著上面的印刷字跡,慢慢地,把字句念出來,似乎只是讀給自己聽,語氣漠然,又帶著幾分落寞:「這個世界上,會不會有個人,是你天生的對手?他對你溫暖又冰冷,親近又疏離,惺惺相惜,卻又針鋒相對。你們是彼此終生的知己,也是彼此永遠的對手……」
  她讀完這段,抬起頭來,見中年男人仍然等在那裡沒動,於是心念一動,若有所思地問:「老陳,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那樣一個人嗎?」
  中年男人頓時一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人隨即搖了搖頭,自嘲般悻悻地笑:「我這是怎麼了?竟然也會相信這種三流小說裡寫的話。」
  她輕快隨意地將手一揚,把手中的書扔在男人腳下,語氣悠揚地說:「拿去燒了吧!」
  既然有了留戀,有了動搖,那就會軟弱。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裡,有這樣的軟弱存在。
  她看著老陳欲言又止的樣子,揚起下巴,優雅而驕傲地笑道:「無論是書,還是人,都一樣。假如未來注定不能同路,那就,毀掉好了!」
  千面狐狸,在未來的某天,我們真的能夠成為同路人嗎?
  她彷彿看到眼前有火在熊熊燃燒,那樣的火光灼燒得她眼睛發痛,於是不由自主地扭過頭看向窗外。
  香港的深夜,城市依然繁華不息,人們在浮光掠影中沉醉,忘記了生存的艱難,忘記了理想和勇氣,唯一留下的,只有慾望、貪婪、孤獨和冷漠。
  城市的鋼鐵森林裡,我們把自己武裝成了沒有血肉,沒有情感的機器。
  而在記憶深處,午夜夢迴,你是否還會思念在少年時代遇見的那個人,那段還來不及開始就已經匆匆凋謝的愛情?
  她單手端著一隻高腳杯,裡面盛著淺淺的一點紅酒,面朝著繁華的維多利亞港灣遠眺,那一瞬間,耳畔忽然又響起那個人輕快中略帶慵懶的語調。
  他說:「美國最好的紅酒是NAPA,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以北,絲毫不遜色於法國的紅酒。有機會,我帶你去納帕山谷的鹿躍莊園,嘗一嘗曾經打敗過波爾多莊園一級名莊木桐羅爾希古堡的CabernetSauvignon。」
  她望著窗外寂寥的月光,喃喃低語地問:「Leo,假如那時候我再勇敢一點,堅持不肯放開你的手,現在的我們,又會怎樣呢?」
  有人在黑夜裡悵然失落,有人在黑夜裡期待明天。
  黑夜總是人們警覺性最為薄弱的時候,尤其是午夜時分,黎明到來之前。
  負責在四周警戒的人也開始打起了瞌睡,站在那兒,頭一點一點的,李越霆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身形掠過被夜風吹得瑟瑟作響的樹叢,在地上敏捷地一滾,然後閃身到樹後站定身形,稍稍探出頭來觀察周圍的情況。
  這種需要隱藏行蹤的時刻,沒有什麼比黑夜的環境更為合適了。
  李越霆把眼鏡打開了紅外夜視功能,控制呼吸,盡量讓自己與夜色融為一體。
  車燈把山洞照得燈火通明,後備箱打開著,裡面各種器材擺放有序,顯然經過一番改裝之後,這輛車已經變成了一輛隨時可以移動的通訊站。
  金冉、李樂婷兩個人各自守著一台電腦,分別顯示著不同的畫面。一邊是李越霆和柳青青現在的位置,另外一邊,是李越霆眼鏡同步拍攝到的畫面。
  柳青青站在山頂空曠的開闊地上,抬頭向上眺望。
  從天而降的巨大螺旋槳旋轉的氣流吹得地上的沙石和樹葉亂飛,樹枝折斷,連她都險些站不穩當,掙扎了一下才勉強站穩。
  民用直升機穩穩降落在正中央的地上,雖然秦嶺山勢險要,但如果想要找到這樣平坦適合降落的地方,其實也並不是非常難。只是這個地方,距離古墓的發現地已經很遠。
  直升機停穩之後,機艙的門很快打開了,下來四個保鏢之後,終於恭敬地把劉江帆迎了出來。
  劉江帆穿著幹練的登山裝,一副要進山徒步的模樣,只是臉色黑沉,鬍子都沒刮,眼睛微瞇起來,神情看起來格外凶神惡煞。
  柳青青並不怕他,坦然推了推眼鏡,上前迎接。劉江帆闊步走向她,兩個人在保持著適當距離的時候站定,柳青青率先開口,問道:「師兄,小暖怎麼樣了?」
  劉江帆點點頭,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神情分明緩和下來:「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只是受了驚嚇,有點缺氧,沒有太大的問題,現在還在住院觀察。」
  雖然跟劉江帆接觸不多,但是柳青青始終覺得孩子都是無辜的,她鬆了口氣:「那就好,馮千秋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竟然連那麼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真是混蛋!」
  劉江帆看向她:「我聽雲時說,樂俑現在在你手裡,是不是?」
  柳青青點點頭,順手拍了拍自己身後的大背包:「是的,在這兒呢!」
  劉江帆又問:「他為什麼一直都沒出現?他跟我說現在身體不好,在休養,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青青知道他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於是憤憤地責怪起李越霆來:「還不是因為那只討厭的狐狸!蘇哥哥知道是他控制了裝備的出貨通道,所以想找他私下解決,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狡猾,說什麼打賭,結果不但把樂俑騙走了,還害得蘇哥哥從二樓摔下去,受了傷。醫生說他腦震盪的情況非常嚴重,必須安靜休養。雖然現在出了院,但還是要臥床休息。」
  劉江帆曾經派人在醫院盯梢過,知道蘇雲時出院的事情,不過因為盯梢的人被葉顏給打跑了,所以他一下子也失去了蘇雲時的行蹤,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去了哪兒。蘇雲時現在只跟他用短信或者發郵件的方式聯絡,偶爾打過幾次電話,聽起來聲音確實很虛弱。
  柳青青又說:「蘇哥哥已經通知我了,讓我配合你的行動。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這次新任明王誕生之後,就不要再找他,讓他從此過安靜的生活,他跟千門從此沒有任何關係。」
  劉江帆皮笑肉不笑地說:「那多可惜,他離開,可是千門的損失。」
  柳青青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得了吧!別來那麼多虛的,我知道你和馮千秋都想坐上明王的位置。蘇哥哥說了,馮千秋害死了那麼多條人命,他沒資格執掌明王令,三宗之中,只有你資歷和能力都勝任,所以你答應他的要求,他就能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劉江帆挑眉,神色有些憂慮:「可是偏偏這時候千面狐狸插手進來了,而且選的人是馮千秋。」
  柳青青撲哧一聲笑了:「你說那隻狐狸啊!你怕什麼,樂俑在我手上,開門的機關我自然也知道,我們這麼多人呢!他跟馮千秋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見劉江帆還是有所疑慮,柳青青於是笑著勸他:「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你怕馮千秋的背後除了千面狐狸,還有QS公司的老闆,對吧?」
  劉江帆點頭:「雖然馮千秋曾經給我引薦過他,但是,他看起來並不信任我。」
  柳青青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你就放心吧!蘇哥哥不是已經讓你把富商墜樓案的事情都推到馮千秋身上嗎?他說,你如果覺得證據還不夠的話,不妨把范致國的命案也一起算上。當初范致國吃過降壓藥,又有人給他喝了柚子汁,所以才導致血壓驟降而死,我想,當初那個送果汁的服務員,還有真實的屍檢報告,應該都控制在你的手裡吧?」
  劉江帆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假如事情發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就會有人被推出來承擔全部責任?」
  柳青青笑著說話,意味深長:「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棋子,除了銷毀,還能有什麼別的下場呢?」
  劉江帆想起年幼女兒在懷裡奄奄一息的樣子,臉上猙獰的笑意越發濃重:「沒錯,死去的那些人命,總要有人出來償命的,對吧?」
  柳青青別過臉不再說話,她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劉江帆和馮千秋,二選一的這道題,將是一道必答題。